張同吾
這是一幅開闊的山水畫卷,在時間里流動和變幻。從雪封的土地、孤寂的荒原、飛揚的煙塵、蹣跚的步旅到悠揚的長笛、蔚藍的天空、馬達的轟鳴、滾燙的淚珠;從鉆機井架、滿身油漬、桃花殷紅、梨花綻放,到向晚的篝火、午夜的繆斯、寬敞的道路,皎潔的月光。詩人安順國用五彩繽紛的筆墨描繪出克拉瑪依的春景。這又是一部雄渾的英雄交響詩,時而低婉纏綿,時而音韻高亢,時而輕盈柔曼,時而鏗鏘激昂!詩人安順國用生命感悟到石油人生命的律動和心音的回響,再現(xiàn)了開掘石油的艱辛和歡慶勝利的心花怒放,才有一段又一段華彩樂章,才有歷史的質(zhì)重感和抒情詩的空靈。
二十年前我與順國初識,感到他粗獷、豪壯、心懷袒蕩,甚至帶一點野性,當我進入他的詩歌世界,便真切地感覺到他的靈智和才情,他的熱烈與嫻雅相融,癡情與浪漫相融。他曾說:“我知道/我的出生地與石油有關(guān)/我生命的起源與石油有關(guān)/我成長的命運與石油有關(guān)/我注定要帶著一生與石油相關(guān)的履歷/和一路肉羊的膻氣/就像羊一樣,先學會爬/用手和足貼近地面/然后晃晃悠悠的站立/然后有了站立行走的姿勢”,于是“尋找石油,尋找石油之中的溫暖/就在此時此刻,親近石油/我們用黑色瀝青洗白了牙齒”。(《與石油有關(guān)的歲月》)。于是我們理解了在安順國的血液里有石油的氣息,這種氣息與他的靈智和才情、與他的熱烈和嫻雅、與他的癡情和浪漫融為一體,就有了他的石油歲月風情畫,石油英雄交響詩。他引領我們走近克拉瑪依的春天,那是何等的美侖美奐,令人情牽夢縈:“明麗的光照,云朵盛開,飛翔/撲向你的指引,在蔚藍蔚藍的天空下/集合馬達的轟鳴,采油樹的溫情/敞蓬車奔騰,葡萄汁液一樣的石油/堆起黑色的山丘,說出了內(nèi)心小小的祝福”,這是一種溫潤之美?;仡櫫昵伴_疆破土,鉆出一眼油井,為中國石油樹起了地標,那時“我不知道,喊出幸福時的激動表情,那時/掉落的淚水是否滾燙,我不知道/雙唇沾滿油漬怎么甜美,在那時/我不知道,迎風挺拔的身體,為誰而立/那時,饑餓挨著饑餓的困頓,吞咽了凜冽”,這是一種悲壯美;“晚霞在回望之處,一枚郵戳,打開歲月的旅途/在字里行間敘述自己,一幀照片,一個手勢/或一個眼神,一句問候,一種叮囑,一份牽掛/在你指向的內(nèi)心,看見不斷的相逢,在離別/與堅毅一起審讀”,這是一種相思之美?!吧车[微顫,春之春天,熱烈的/在你獲準的入口,整齊的鳴笛/采油的船隊停止了航行,石油吹開豐年的日子/石油人屏住呼吸,快樂被黑黝黝的山崖收緊/不敢發(fā)出響動,欣喜之情,濕了大地”,這是一種以靜含動的激越之美?!盎ǎ话暌话?,草,一叢一叢/樹木發(fā)光,被你愛撫,贊美/我從銘記的內(nèi)心開始,側(cè)耳傾聽/你特有的聲調(diào),看見噴泉,向上的水珠/讓一切認清你善歌能舞的嬌媚,讓一些感激/像水,像酒,酣暢,通達”,這是一種和諧舒放之美。他進入現(xiàn)場,讓一切美麗的意象呈現(xiàn)出濃濃的主觀色彩,在抒情主人公的內(nèi)心五彩紛呈。
魯迅曾說小說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語言。詩歌更應如此,在我國新詩發(fā)韌時期詩歌語言的振聾發(fā)聵、清音繞梁、昂揚激越、情牽夢縈,都成為遙遠的記憶,當下詩歌最大的弊端是無視語言、肢解語言,顛覆語言,殊不知語言是文化江河,靠它的流動和澆灌,詩人心靈的田野才會花紅草綠水碧山青;語言是生命之光,靠它的輻照,詩人才會風情萬種。優(yōu)秀的詩人應該讓時間與空間、暫時與永恒、有限與無限、有形與無形、具體與抽象都在語言中浸潤,在語言中融解,從而體現(xiàn)漢語獨有的魅力。應該讓生命哲學激活語言,給名詞以詩化的命名,給動詞以中國式的金剛怒目或柔情似水,給形容詞以精約而典雅的形式,與中國人的文化心理水乳交融,形成了穩(wěn)定的形神合一。安順國做為優(yōu)秀詩人,他懂得用情思鑄造語言,使之美妙絕塵。他有許多精道的比喻,記憶“如凋零的葉片,被吹動,在最近處/撿拾萬紫千紅,且歌聲嘹亮”;“寒冬,烈風和暴雪的挽歌,用另一種唐詩宋詞/紀錄了行走的英雄,青春和宣言”;他有許多排比句式,如“在經(jīng)典的高處,你從一支歌中走來/婉約、抒情、名聲鵲起,并繞過了驚險/纏綿的,滿載著驕傲的笑語,在冷暖之間/在山水之間,在鳥與鳥的唱合之間/這一天和那一天之間,在行人和車流之間/昂著頭,面對神圣的旅途,勇敢的向前”。在感覺、聽覺、視覺的變幻中,在內(nèi)涵不斷遞升中,在富有強烈音韻感的語言節(jié)奏中,濃縮了一座石油城乃至我國石油工業(yè)從崛起到發(fā)展的全過程。他有太多細膩的描繪,使他的意象符號絢爛奪目,如“四月的雪線上,純白的蓮,已露出笑靨/滴水打動天山的聲音,開始緩緩地/讓我無法安靜片刻,歸來之水/親密一條河,就像帶我進入了你的婚房”。他以土地的蘇醒,暗喻生命的蘇醒,也是詩人心音的律動。他有太多空靈的語言,像深邃的哲理從天而降幅照這片山川和大地,也幅照石油人悲壯的歷史和美麗的夢想:“一腔熱血被安置下來/苦難是不經(jīng)意的事情,已走了多年/甜改變了甜,不再寡味,親密的人和事物/更加親密,相守一起,互敬互愛,有了結(jié)果的霓虹”,現(xiàn)在是“一條朝天的大路,在你的花園一旁”,“石油人為石油生生不息,綿延、往返/從遠方回到遠方,唱讀你的寬廣、慈愛/用另一種陽光的力量,”“為你掌聲響起的舞臺/灈洗塵埃和世俗的詞語,一輪明月當空”,他述說石油人的夢想,竟如此的情也悠悠,意也陶然。
就這樣,安順國以自己獨特的抒情方式和審美個性,創(chuàng)作出“有筋骨、有道德、有溫度”的詩篇,旨在表現(xiàn)信仰之美,崇高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