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事美

歷朝都有風紀監(jiān)察部門，明代也不例外。明代不僅有，而且還是歷史上人數(shù)最多、權力最大的時期。明代的紀檢干部可以約束皇帝，甚至可以把皇帝搞得都沒脾氣。但即使這樣，明代還是成了貪腐最嚴重的朝代之一。明初朱元璋辛苦設計的反腐監(jiān)察系統(tǒng)到了明朝中后期已墮落得一塌糊涂。

先看看明朝初期的言官。此時的言官是一個很有風骨的群體，也是讓家人備感自豪、讓社會非常尊崇的職業(yè)。言官中的諫官，要敢于對皇帝說不，當時這叫“批龍鱗”。御史周觀政就很善于觀政。一日，他正在奉天門值守，忽見太監(jiān)帶一個樂女進宮。周觀政立即阻止，太監(jiān)說，這是皇帝命令。周觀政說，那不行，我得找皇上親自問問。太監(jiān)只得一人悻悻進宮。稍后，朱元璋出來向周觀政解釋，并對周的行為表示贊賞。

而到了后面，隨著皇帝越來越?jīng)]出息，言官說話的分量也隨之大打折扣。淫亂的明武宗弄得朝廷上下烏煙瘴氣，給事中周璽勸告說：“陛下自即位以來，鷹犬之好，酒色游覽，一天比一天厲害，長此以往必將損身害國。”武宗對諫官的忠告置之不理，反而變本加厲。正德十二年（1517年），武宗要去張家口來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巡關御史張欽立即阻攔，并下令關閉居庸關。誰知武宗趁張欽疏忽之際，還是溜出了關。

到了嘉靖三年（1524年），為勸阻世宗為父親緩上尊號，31名言官集體跪諫，結果非但沒有阻止成功， 群臣反遭一頓痛打。當場打死18人，逮捕142人，11人被迫戍邊。此事讓諫官的心靈受到了沉痛打擊，不少言官的處事態(tài)度亦隨之改變。

嘉靖一朝后，言官幾乎再無風骨可言，官場也隨之越發(fā)墮落。此時的言官大都隨波逐流，個別看不清形勢的言官，定是死路一條。

皇帝與宦官的權力還沒有被關進籠子里，言官的權力又跑了出來，此時的言官們將權勢發(fā)揮到了極致。御史巡視地方，地方官員下跪迎接，諂媚相迎，接待奢華鋪張，以致荒廢政事。嘉靖年間，直隸巡按御史季新芳到治下廣平縣，因放銃受到驚嚇，就鞭打縣令，誣告知府。御史欲逮捕知府，知府不服，雙方各自調(diào)集軍隊，幾乎要引發(fā)沖突，幸虧上級干預及時，才沒捅出簍子。

濫用權力可能還只是個別現(xiàn)象，但從嘉靖后期，大肆行賄索賄已是普遍行為。好笑的是，很多御史的腐敗都是在巡按地方時被“無意”發(fā)現(xiàn)的。有的是讓當?shù)刂h看不慣，被搜出金銀無數(shù);有的是半路丟了行李，查獲后發(fā)現(xiàn)都是金銀珠寶;還有的言官喜歡寫日記，竟在日記中記載了自己受賄“不下數(shù)萬”的事實。

有一組數(shù)字非常能說明問題。據(jù)統(tǒng)計，明朝一朝共出了125名清官，但從嘉靖到崇禎在位的100多年間，真正廉潔的官吏僅有5人，其余的120人都出在以前的150年間。不知道這些數(shù)字中是否包括言官，但基本可以推算出，言官的貪腐比例也大致如此，其墮落程度可想而知。

（摘自《南都周刊》201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