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文亞

阿梁打開小鐵柜的抽屜，取出一個又老又皺的長方形皮夾，掏出零錢。我說：“這個錢夾那么舊，是不是該換個新的？”

胖墩墩、有一對和善圓眼睛的阿梁咧嘴笑了：“還可以用呀！”

他使勁兒扯兩下：“拉不壞！”原來這老錢夾有三十幾歲了。

綺純美高級干洗店位于新店區(qū)中正路上，1977年開店，已有38年歷史。這么一算，我送進又取出的各類干洗衣物和水洗的床單被套，少說也有近千次了吧！印象中，從來沒有遺失，沒有延誤，更沒有出過任何差池。中正路上的街坊鄰居都做著各種生意，洗衣店離家走五分鐘即到，我經(jīng)常光顧，多年下來，也等于是老朋友了。

每天上午9點，是阿梁夫婦一天工作的開始。洗衣店位于中正國宅側(cè)門，做的多是社區(qū)生意，客源也來自附近巷弄的居民。送洗的客人來了，輪流照應柜臺的阿梁和太太安安，照例會檢查衣物，哪里有污垢，哪里有破綻，都先與客人溝通，有時也會提些建議，避免取物時發(fā)生誤會。洗衣一般分干洗和水洗兩種，洗衣前要分色、分類。一槽約洗褲子25條，襯衫30件，一輪洗完費時近60分鐘。

綺純美洗衣店空間不大，店面卻規(guī)劃得井然有序。除了壁上的祖先牌位，電視機、收音機、電風扇一樣不缺。白墻上有一具老式時鐘，靠墻整面是長方形的工作臺，臺面上安裝有蒸汽燙斗和燙衣板，好幾條黑色的電源線懸空垂掛。四臺超大型洗衣機各就各位，正轟轟烈烈地賣力轉(zhuǎn)動，水花在透明玻璃里旋轉(zhuǎn)飛濺著白色的泡沫。干洗用的則是五十加侖中國石油公司品牌的干洗油，滾筒式操作，衣服不會縮水變形。

阿梁將工作分成兩階段處理：星期一、三、五“洗”;星期二、四、六“熨”;年復一年，月復一月，除了節(jié)慶日例休，從未停頓。

洗衣店里除了衣服、衣服，還是衣服！長短大衣、春秋外套、絲的綢的旗袍洋裝、毛的呢的西裝長褲、皮夾克麂皮背心……當然還包括窗簾、桌布、靠墊之類的物件，不是掛在衣架桿鋪在平桌上，就是閱兵式地密密麻麻懸在半空中。每件煥然一新的衣物，全都套上透明塑膠袋，靜心等候主人光臨。這小小空間，放置的衣物有上千件！

衣服這么多，不會混淆嗎？

“收據(jù)上有號碼，號碼按區(qū)域分類，每張取條上都會寫上姓氏，很少出錯。”阿梁說，將客人送來的衣物洗得干干凈凈，自己看了很有成就感。難免也有忘了取衣物的客人，于是需要不定時整理;實在等不著主人的，就捐給慈善單位。

重復燙洗工作連續(xù)38年不感到厭倦嗎？

阿梁笑了：“正財要靠努力來?！彼自谏磉咅B(yǎng)了十年的米格魯小撲，只見它甩甩耳朵，亮晶晶的眼睛回望著主人，喉嚨里咕嚕嚕發(fā)出一陣低鳴，似是回應阿梁數(shù)十年來的辛勤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