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深山
慢慢喝一杯淡茶
如一個剛剃度的小和尚
走在一條羊腸小道
以一顆皈依的心
古寺的鐘聲裊裊
如一只鳥兒啄洗羽毛
沒有什么打擾它們
悄悄錄入大樹的年輪
我深坐在深山里
無須思考與這個世界的距離
如一個快樂的盲人
走入一個多霧的秋天
可以一分一秒讓歲月度過
可以一片一葉讓秋天回歸
像一個散淡的迷路人
不急于找到歸途
撇開所有的人情
丟掉所有的虛榮
小風與大風
都是世間的空相
又道鄉(xiāng)愁
我有孤獨的經(jīng)驗
我有憂愁的經(jīng)驗
但 ?在大雪紛飛的今天
我卻沒有控制流淚的經(jīng)驗
說出這個詞 ?雨雪就更猛些
呼喚一聲你的名字——
媽媽 ? 親愛的媽媽
我看見你的魚尾紋了
從雪水到淚水
從心痛至心痛的心痛
都是一閃念間的事情
樹是有記憶的
樹也是有刻骨銘心的情感
當你模糊的模樣
從如淚花一樣的雪花中浮現(xiàn)時
我就俯下感冒的身體
沾滿流浪的細碎的冰霜
沾染悲傷的刺骨的色彩
是誰踩疼了村莊的落寞
大年三十啊
我就像一棵無根的樹
站在看不到故鄉(xiāng)的地方
獨自一人……
我看見那片夜色
今夜你不來
這個城市是孤獨的
茶館也肯定是孤單的
我只能把夜色坐深
那么孤獨地 ? 坐著
小美 ? 能否在我的寂寞里
給我加一杯濃茶
在茶里加一些有情無情的音樂
在音樂里加一些寥落的風
今夜你來不來
我的寂寞可否留下溫暖的影
我還是空出一個座位
并為你遞上一只如色的空杯
不管你來與不來
我的眼睛如不眠的燈光
深夜的茶館是情人的
卻沒有撩人的鬼魅
倒茶的杯無法消失
我只能一個人品味空虛
一個人的暗色和搖晃的光
讓自已的壞脾氣摔壞杯
今夜你一定不會來
因為安靜是一個用來加劇憂愁的詞
碎了的杯如一個無骨的人
拒絕承擔一切溫柔的褶折
淌著傳說中的淚水……
翩翩江南
親愛的 ? 春天來了
萬物都可以翩翩起舞了
你不必舞動我的心
你也不必欣賞生活中的詩人
我只要欣賞如詩的伊人
親愛的 ? 春天來了
我也要開始學會飛舞
舞如禪
禪是一枝特別的花
也是一種床榻鋪地的領(lǐng)悟
我無法六根清凈
開始看一場乳色的紅樓夢
親愛的 ?春天來了
理想也是一種癡情
中間還有一只小小的花蝴蝶
時光也變得瘦小了
遠遠不夠我愛
親愛的 ?春天來了
我的前半生無法修成正果
下半輩子打算交給一雙翅膀
時空不是距離
心是最近的地方
我的心靈全是你的領(lǐng)域
那些起舞的全部春色啊
只要你愿意
可以做我寂寞的舞后
親愛的翩翩 ?春天來了
讓江南獻佛的每一句話
都能纏綿著你
我將以什么姿勢
進入你
有別于其他人
成為一個一塵不染的誓詞
愛情詩集
那本落了灰的愛情詩集
似乎離我們很遙遠了
我們是否還有心情
感受那些激蕩的悲怯詩行
我們是否依然愛我們的全部生活
一場萬劫不復(fù)的愛情過后
像窗外無枝可棲的蝴蝶
仿佛風動我心的書頁
翻開沉默已久的隱痛
風似夢溪筆談
無所不在 ?無時不在
再次翻開這本陌生的詩集
習慣成自然地點燃一支香煙
裊裊的煙如滄海的歲月
輕飄飄的身體
卻讓身下的椅子
發(fā)出吱吱啞啞的響聲
忽然從窗外傳來
悲劇的嗩吶聲
漫過椅子散架的聲音
一定是隔壁的老人家皈依佛門了
我們每個傳說中的凡人
被迫在歲月的煙流中
扮演著孤獨的讀者
再一次拍拍詩集上的灰塵
怯懦地縮著身子
極力想隱藏自已
自已能否成為更輕松的另類
免得把老藤椅壓垮了
讀不讀詩已不重要了
我把詩集墊在座位上
老藤椅就不再搖晃了
心中的恐慌卻在
掩飾與藏匿中魅影撲朔
相思已是散裝的影子
你的名字也化作煙圈
多少年將我圍纏
再點上一支上癮的香煙
喚醒多少迷茫的云霧
我只能選擇最淡的記憶
詮釋坎坷人生
有手的風信
在秋天的盡處
流行一種沉靜的花落
扛著瘦瘦的夕陽
瘦瘦的雙肩
瘦瘦的方向
當找不到歸路的風
拂著她
糾結(jié)暮色的
長發(fā)
相思的腳步
就近了
如果相思還缺什么
缺少一點小小的凄美
和渴
瘦瘦的跫音
踩著裸奔的落英
踩著腸一般纏著的
一種微霜的風聲
訴說著獨泣的海棠
凋成風的過程
落英駐足何處
流浪的眼睛
用一排睫毛
來棲一只散失的雁
從遙遠的歸期之外
伸來一張有手的風信
搖動孤獨
空 ?鏡
午夜醒來
不敢臨窗自照
生怕看見那一束懷舊的光華
照見自已何處沾惹了塵埃
夜空虛得像一張網(wǎng)
開始捕捉我
睜開眼 ?就能看見
愛情 ? 一天比一天
消瘦
被命運推到一邊
沙塵到處
寂寥的心靈
有什么比這
更可怕
我攬月自照
不是陌生
也不熟悉
蒙塵的殘墻的窗下
任西風 ? 吹驚
千山萬水 ? 以及
永遠沒有方向的故鄉(xiāng)
作者簡介:
鄒曉慧,出版詩集《純粹》《回歸》等多部,曾在《北京文學》《青年文學》《十月》《鐘山》《星星》《詩選刊》《中華詩詞》等百余種文學期刊發(fā)表過詩歌作品,入選多種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