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對我說,將自己作為寫作材料,對于少許名人來說是情有可原的。因為他們名聲遠播,大家都想認識認識他們。這話說得很對,我完全同意。
但這一微詞雖在理,我卻不為其所動。我不想要樹立雕像,將其安置在市中的十字街頭,教堂之內(nèi),或是廣場之中。
“我不想夸張其辭,空話連篇,只愿促膝相敘,娓娓交談?!?/p>
我這本書只配放在書架一角,博得鄰人與親友的喜歡。他們會高興地和我相敘,與我再細細傾談。別的作者都著意談論自己,他們認為這一題材豐富且有價值,可我卻相反,我覺得自己非常貧乏淺薄,因此我不容許本人賣弄自己。
即便誰都不讀我的書,我用很長的時間去整理一些有益而又有趣的思想,是不是就浪費了光陰呢?我要將自己的面貌呈現(xiàn)出來,常常需要做一番準備并擺正姿態(tài),這樣我才好勾勒自身的形象。最后,雛形出來了,多少可以說,它是自然而然成形的。向他人描繪自己的時候,我著筆的色彩比自己原來的色彩還要鮮明,與其說是我寫書,不如說是我的書造就了我,書與作者成為一體,不可分離,它是我生活中的一員,而本身又有自己的領域。它不像其他書那樣,需要涉及第三者,談論陌生人。
我這么認真仔細地描述自己,是不是浪費時間了呢?那些光憑興之所至偶爾在口頭上作點自我分析的人,不可能從本質(zhì)上深入考察自己,只有為此進行研究,并以此作為工作、作為手藝的人才會洞察入微,因為它滿腔熱情,竭盡全力長時間堅持詳實的記錄。
最令人陶醉的樂趣是不露形跡,避開眾人的目光,乃至避開第二者的目光;雖然這種樂趣只是個人的內(nèi)心感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