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2013 年底,澳門博彩業(yè)年收入已經是美國拉斯維加斯的7 倍,其一個月的收入,就比對方一年收入的一半還要多,這里才是真正的世界第一大賭城。但隨著其最重要的貴賓廳業(yè)務急劇收縮,2014 年6 月,形勢急轉直下,澳門幸運博彩同比收入下降3.7%,出現了負增長。
內地反腐的影響 在澳門銀河娛樂集團下屬星際酒店的一間貴賓賭廳,荷官阿黎有時會和同事回憶起那個體格粗壯的內地賭客,她們不知道他的名字,給他取了個外號“大只佬”?!按笾焕小笔琴F賓賭廳的???,賭風與他的體格一樣豪邁,每一局的下注,往往都要達到賭桌上的最高限額:三百萬港幣。但“大只佬”好久沒來了,同樣消失的,還有許多貴賓廳的客人,他們有著一個共同點:都來自內地。
澳門幸運博彩業(yè)由貴賓廳、中場和角子機組成,前者是專供富豪之人博金的戰(zhàn)場,每注投注額必須高于1萬澳門幣,后兩者則是普通人的游戲。有報道說,歷年統(tǒng)計數據顯示,貴賓廳貢獻了澳門博彩業(yè)毛收入的65%。從數據上,這正是澳門幸運博彩業(yè)從2014年6月起,連續(xù)8個月下滑的原因:貴賓廳業(yè)務急劇收縮。
“因為內地打貪嘛?!卑⒗韬敛贿t疑地說。這一年來,無論是新聞媒體還是投資機構,都將內地如火如荼的反腐運動列為影響澳門博彩業(yè)的一大因素。
2015年1月19日,當傳出公安部門將實時監(jiān)控所有通過中國銀聯卡發(fā)生在澳門的資金往來后,六只澳門博彩股在一天之內蒸發(fā)了265億港幣市值。澳門大學博彩研究所馮家超教授坦承,對于導致博彩業(yè)下滑的原因,包括反腐在內的各種因素肯定起了作用,但到底影響幾何,則難以量化。
貴賓廳里的“疊碼仔” 2003年,內地人熊杰第一次來到澳門,是開放自由行后到來的首批內地游客。第一次進賭場,就贏了幾萬塊,賺錢如此容易,讓他愛上了這項活動。但這當然沒有美好的結局,2010年,賭徒熊杰在累計輸掉四五百萬身家后,終于大徹大悟:十賭九輸,他是贏不回本了。他依然想靠賭博掙錢,但得換一種方式:為貴賓廳拉客,當了一名“疊碼仔”。
不同于世界其它地區(qū),在澳門,賭場和賭客之間,還有一個共生階層:賭場中介人。中介人包括向賭場承包貴賓廳的廳主,這可以是公司也可以是個人,也包括廳主招攬的“疊碼仔”,后者為貴賓廳拉來優(yōu)質客源,他們才是澳門博彩業(yè)得以運轉的真正核心。如今,官方登記的貴賓廳廳主有兩百余個,而“疊碼仔”,即使保守估計,也超過一萬人。如今,大部分的“疊碼仔”都來自內地。
“我們盡可能服務得讓客人滿意?!毙芙苷f,他們?yōu)榭腿颂峁┩档念^等艙機票,接送的豪車,在五星級酒店訂好房間,不賭博的時候,還要陪吃陪玩。甚至有一次,在陪伴賭客的五天內,熊杰花了47萬,其中20來萬用來給客人買高檔皮包。
高成本,當然意味著更高的收益。那5天,熊杰賺了一百萬?!隘B碼仔”賺取的是回傭,“疊碼仔”以約99%的面額價格從賭廳取得籌碼,借貸或銷售給賭客,“疊碼仔”賺的就是這個價差,通常是下注額的1%。
隨之變化的,是賭廳給予熊杰可供放貸的信用額度,從一百萬增長到三千萬。內地客人往往不便攜帶巨額賭資,這就需要“疊碼仔”為其提供無息借貸。為了多賺碼傭,“疊碼仔”們開始超額借貸?!叭绻以u估一個客人有一百萬的實力,這是他的信用額度,那我會借他三百萬?!?/p>
另一種推波助瀾的方式是賭“臺底”。臺面上每一局有三百萬的下注上限,臺底則沒有。這是更瘋狂的對賭,一托二,還可以一托三直到一托幾十。如果贏了,就可以贏取幾倍、幾十倍的收益,當然若是輸了,失去的也會翻倍增加。對于賭客,如此的豪賭當然刺激心跳;對于賭廳,賭“臺底”的收益可以避交高額的博彩稅;對于“疊碼仔”,則意味著遠高于臺面的返傭?!耙粋€晚上一兩億的賭局,平常得很?!毙芙艿恼Z氣里有著豪氣。
按照亞洲責任博彩聯盟主席蘇國京的計算,雖然澳門博彩業(yè)的毛收入保持在三千多億澳門幣,但流入澳門賭場的資金,在2012年已經超過1萬億,若將臺面、臺底的賭金都算上,則更加難以估算。
“美好世界”已不再美好 年輕時,蔡其仁也曾在賭場的江湖里闖蕩。現在,他參與創(chuàng)辦了一個網站,將輸了錢不還的內地賭客列成黑名單,公布他們的照片、籍貫、欠款金額,并就他們的危險等級評級。網站取名“美好世界”,名單中,包括身陷囹圄的原沁和能源集團董事長呂中樓、內地火鍋連鎖店“譚魚頭”的老板譚長安。
2014年,原本財富汩汩不斷的內地賭客,還不起賭賬的越來越多。這時,人們才驚覺,原來之前順暢流轉的資金鏈如此脆弱:內地賭客,也可能突然出現大面積的資金緊張。
賭客還不起錢,放款借錢的“疊碼仔”就必須承擔損失。2014年4月,一位昔日的“明星疊碼仔”貴州凱里人黃山選擇跑路,推倒了多米諾骨牌。傳言,黃山案涉及金額高達80億澳門幣,波及數百投資者?!斑@些投資的人,大多是內地人?!辈唐淙收f。
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