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紹河
黃豆地
莫講大話莫耍貓,是我懷中丟姣姣①;
黃豆牽藤去不遠,芭茅路邊長不高。
———桑植民歌
在桑植縣與龍山縣交界的地方,有一個叫竹溪的小村,那就是我的家鄉(xiāng)。一位輾轉去了臺灣的竹溪老兵,幾十年后回到竹溪探親,他對鄉(xiāng)親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品嘗一下竹溪的和渣和油豆腐。老兵念念不忘竹溪的這兩樣吃食,都是用竹溪土地上生產(chǎn)的黃豆做成的家常食物。
大豆在竹溪叫做黃豆,不管是黑大豆青大豆黃大豆,一律叫黃豆。黃豆適應性很強,什么土地都能長,但它跟花生一樣,還是最適宜種植在沙壤土里。竹溪的黃豆地不成塊不成片,東邊窄窄的幾廂,西邊長長的幾壟,坡上零星的幾塊,溪畔孤立的幾蔸。雖然規(guī)模小,但隨處可遇,舉目可見,是大人小孩都十分熟悉的農(nóng)作物,隨便叫一個兩三歲的伢兒指認都不會出錯。
種瓜種豆,竹溪人眼里的瓜就是南瓜,豆則是黃豆。春天里,竹溪人把圓潤飽滿的種子從來年留下的豆種中仔細挑選出來,趁春雨歇腳、土地溫潤的當兒及時播種下去,然后蓋上草木灰糞和細土。過不了幾天,種子吸足水分,頂破豆衣,拱出土地,細嫩的莖撐著兩片豆瓣,如一群大頭娃娃,憨頭憨腦地站在春風春光里,有點力不可支的樣子。不必擔心,用不了多久,豆苗伸幾個懶腰、打幾個哈欠、蹦幾個跟頭,轉眼就舒枝展葉,長成一株株雖矮卻莖粗的黃豆樹,密密匝匝,摩肩接踵。到一定高度,頂端還會牽出細藤,互相勾連纏繞,如卿卿我我的情侶。
黃豆真的太普通了,普通到鄉(xiāng)下人對它熟視無睹。竹溪沒有人不認識它、不和它打交道的,卻很少有人細心觀察、特別留意它。比如,我曾有意問過竹溪一些人,黃豆的花是什么形狀、什么顏色?真把一些人給問住了。我專門觀察過,黃豆在夏秋時,會開出一叢一叢的細花,很小,不起眼———大多是白色的,也有略帶紫色的———像一只只小小的蝴蝶,高高低低地棲息在植株上。植株下部的好多花成雙成對長在葉腋間,花萼深深裂開,像張開的兩張小嘴,作出親昵的情狀。竹溪盤歌里有幾句:“什么開花紅滿山?什么開花兩夫妻?桃樹開花紅滿山,黃豆開花兩夫妻?!钡挂采鷦淤N切。黃豆結的莢果,有的像彎彎的鐮刀,有的似直直的葫蘆,肥實下垂,黃綠相間,常常勾住過路農(nóng)人的眼球,留住他們的腳步。他們矮下身子,撥開葉片,撫摸豆莢,掂量輕重,臉上就綻開了一朵花。
竹溪缺田少地,竹溪人很早就懂得節(jié)約集約利用土地。他們把黃豆和包谷、洋芋一起套種輪作。房前屋后溪畔溝邊,但凡有點空地,都會刨開點上幾粒豆種,任其自由生長。曲曲彎彎長長窄窄的田埂,也要順勢種上一兩行黃豆。就這樣,秋天收割的時候,東扯幾把、西捋幾蔸,歸集到一起,就是不小的收獲。
金風送爽,豆葉泛黃,豆莢搖鈴,是詩是畫,有聲有色?!胺N豆南山下,霜風老莢鮮。”黃豆成熟了,把秸連根拔起,成捆顫悠悠挑回吊腳樓,晾掛在排枋或橫梁上。這種勞作法謂之“扯黃豆”,與東北等地收豆有很大區(qū)別。著名作家肖復興曾到東北插隊勞動,他在一首詩里有“大豆搖鈴后,揮鐮向好秋”,“未割一壟地,月上柳梢頭”等句,能看出東北收黃豆是用鐮割的,不像竹溪,胡子眉毛一把抓。東北的黃豆地一望無涯,一壟地十里長,從早割到晚還割不完一壟,那才叫壯觀。不過,現(xiàn)在東北應該已經(jīng)改鐮割為機收了。
黃豆秸挑回來晾掛一段時間后,主婦會選一個好天氣,把它從排枋橫梁上取下,鋪曬在場坪里。隨著溫度的升高,豆莢爆裂,豆粒蹦跳,那聲音似農(nóng)家小曲,很動聽。太陽西斜,主婦找來連枷,上下翻飛、起伏有致,不緊不慢地反復捶打,直到豆粒全部從豆莢里蹦出來。最后把豆秸抖凈分開碼放,用竹篩篩去渣子,只剩下滾圓金黃的豆粒,再曬一兩天太陽,就可收倉儲藏了。
《詩經(jīng)》里說“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边@“菽”就是今天的黃豆,與黍、稷、麥、稻一起并稱“五谷”,是我國重要的糧食作物?!懊裰常蟮侄癸堔礁??!庇枚沽W龅亩癸堅诋敃r是主要膳食,但竹溪人并不把黃豆當糧食做豆飯。他們在小小的黃豆上動起腦筋,變著花樣,玩魔術般七弄八弄,將黃豆變成了炒黃豆、豆醬、豆腐、豆汁、豆豉、豆芽,做成好多可口的食品,最有名的要數(shù)和渣、豆腐和油豆腐這三樣。
“和渣”是將泡好的黃豆用石磨磨成漿,倒在鍋里,和上菜葉,一起煮熟后即可食用,制作方法十分簡單。和渣既可盛來當飯吃,又可作下飯菜。過去,竹溪缺衣少食,很多人家靠包谷充饑,包谷飯干硬難咽,往往就用湯湯水水的和渣拌著吃,無油無鹽也吃得清甜。
竹溪沙壤土里的泉水清冽純凈,不帶雜味,此水此豆做成的豆腐,滑膩細嫩,宛如凝脂,滋味鮮美,老少皆宜。鮮嫩的豆腐再制作加工,可制成豆腐干、霉豆腐、油豆腐、臭豆腐等數(shù)十種副食品。豆腐和其他食材又可搭配出很多誘人的菜肴,如泥鰍鉆豆腐、砂鍋魚頭豆腐、韭菜拌豆腐、白菜豆腐湯,一報出菜名,食客們無不饞蟲蠢動,一品為快?!肚瀹愪洝酚涊d,青陽丞戢“潔己勤民,肉味不給,日食豆腐數(shù)個,邑人呼豆腐為‘小宰羊。”豆腐便有了“植物肉”的美稱。
竹溪的油豆腐用本地產(chǎn)的茶油煎炸,以其金黃柔軟、油而不膩、清香撲鼻、入口生津而聲名遠播。做油豆腐需用生膏,即把石膏在砂巖上磨細成泥,用清水調和成鹵水,把煮熟的豆?jié){從鐵鍋里舀入木桶,摻?jīng)鏊潦种馓竭M不感覺燙為宜,再緩緩加入鹵水,邊攪動邊觀察。鹵水加到一定量后,豆花翻騰并迅速凝結成塊,就要立即停止添加,否則一旦過量,油豆腐成色口感就差遠了。點鹵水是做油豆腐最為關鍵的一步,水的溫度、鹵水的性烈性疲、加入的速度快慢都會影響油豆腐的質量。我曾暗自揣摩過做油豆腐的技巧并付諸實踐,結果很成功。每年春節(jié)前,家里推豆腐,都要等我放假回家時由我來點鹵水。我還被村里操辦紅白喜事的人家請去幫過廚,專門做油豆腐。現(xiàn)在,竹溪豆腐和油豆腐成了家鄉(xiāng)的一大品牌,經(jīng)常有人托我們捎帶,還有人開起豆腐作坊,用真空包裝,銷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過年是竹溪最隆重的節(jié)日。其隆重的標志,就是臘月里家家戶戶要殺豬宰羊打粑粑推豆腐。臨近年關,鄉(xiāng)鄰見面寒暄,往往就問:年豬殺了嗎?粑粑打了嗎?豆腐推了嗎?有了這幾樣,就是一個殷實祥和、開心快樂、幸福如意的年。endprint
竹溪人雖然貧困,卻不乏生活智慧,不僅把一粒粒黃豆加工成美味的食品,還從中悟出許多人生道理。他們夸獎有主見會來事辦法多的人,是“黃豆地里種芝麻———點子多”;諷刺某些人胡攪蠻纏,往往來上一句“歪嘴巴吃黃豆———斜嚼”;批評一些人說話不中聽沒道理,就不客氣的說這是“腦殼上倒黃豆———不入耳”;表揚他人辦事干凈利落,順口就是“竹筒倒黃豆———利利索索”;說明做工作要摸清情況對癥下藥,張口就來“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擔心某人做事不牢靠,就會形容“豆腐砌墻———不穩(wěn)當”———真是不由得你不佩服起竹溪人的睿智幽默來。
黃豆在我國食品史上和文學史上地位很高,有人稱豆醬、豆腐、豆?jié){、豆芽是中國食品史上的四大發(fā)明。美國人朱利安有一篇著名的演講,題目是《大豆———中國的奶牛》,把豆?jié){譽為“綠色牛奶”,稱在中國,大豆保障人民的健康功不可沒。曹植作《七步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借燃豆秸煮豆粒這事,喻兄弟相殘之現(xiàn)實。朱熹曾賦詩描述種黃豆的艱辛“:種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袁枚在《隨園食單》里記錄了豆腐的九種烹制方法。明代詩人蘇平作詩詠豆腐:“傳得淮南術最佳,皮膚褪盡見精華。一輪磨上流瓊漿,百沸湯中滾雪花。瓦缸浸來蟾有影,金刀剖破玉無瑕。個中滋味誰得知,多在僧家與道家。”一九五九年,毛澤東回到闊別三十二年的韶山,看到家鄉(xiāng)田野里水稻和黃豆茁壯生長、豐收在望,充滿喜悅和豪情,揮筆寫下了“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的詩句。鄧小平在法國留學時,為了解決留學費用,曾在巴黎開過“中華豆腐店”,聞名一時。黨政機關接待客人的就餐標準曾規(guī)定為“四菜一湯”,其近代最初的主張人就是毛澤東,而最遠還可追朔至朱元璋的年代,那一湯就是白菜豆腐湯。
入夏以來,我們單位的食堂添置了豆?jié){機,早餐開始供應豆?jié){。去往食堂的路上,我忽然記起葦岸的一句話:“看到一只在田野上空徒勞盤旋的鷂子,我想起田野往昔的繁榮?!?/p>
洋芋地
鐮刀吃草不吃根,巖頭睡到不翻身;
團魚生蛋河中泡,洋芋下蛋土里埋。
———桑植民歌
一九七六年春天,按當時學制,我本該上初中了。上面突然來了通知,從那年開始,改春季招生為秋季招生,我們便延長了一個學期的小學學習時間。我的小學班主任是一位文學青年,他訂閱了幾份文學刊物,我就是在那年的《詩刊》第一期上,讀到了毛澤東的《念奴嬌·鳥兒問答》,里面有“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的詞句,覺得詼諧幽默又豪放,卻沒有弄明白背景和意旨。不過我牢牢記住了這幾句詞。那時,家鄉(xiāng)竹溪的土豆多得很,牛可是農(nóng)民的寶貝,土豆天天吃,牛肉卻很稀罕,我心底里也很想過上“土豆燒牛肉”的生活,卻不敢說也不可能做到。后來才曉得,蘇聯(lián)領導人赫魯曉夫在一次演說中,將其的“共產(chǎn)主義”形容成“一盤土豆燒牛肉的好菜”。中蘇兩國交惡,毛澤東借這首寓言體的詩詞,嘲諷抨擊赫魯曉夫的“假共產(chǎn)主義”。
竹溪把土豆稱作“洋芋”,這種既能當糧食,又可作蔬菜,還可作飼料的作物,在竹溪有大面積種植。洋芋性喜冷涼,在疏松透氣涼爽濕潤的土壤里,長得如拳頭般大小,橢圓的、長圓的、扁圓的,擠作一堆,透著憨厚的土氣;鵝黃的、藕白的、淡紅的,五色交雜,露著燦爛光鮮。
洋芋是冬種作物,這是它在竹溪大面積種植的主要原因。它不與春種作物爭地,又可在春夏糧荒之際,及時接續(xù)食物供應。秋收結束,最后一批糧食入倉,竹溪就進入漫長的冬閑時光。人們在歇閑享受的時候,也在不急不忙地籌劃準備著冬種。竹溪民諺“九油十麥”,油菜在農(nóng)歷九月份就要種下去,小麥在竹溪少得可以忽略不計,剩下的一冬時間就是種洋芋。他們慢騰騰地把樹枝雜草砍下,一堆堆放在冬天的陽光里曬,這叫“曬灰渣”?;以鼤竦冒敫?,找地里一處處合適的地方,挖出小小的平臺,掏出幾條通風火道,把灰渣歸堆碼好,倒上細土壓實,然后點火,讓它慢慢燃燒。大約一天或一夜,樹枝雜草燃盡,細土也燜得焦熟,用粗竹篩篩去未燃盡的樹枝木棍和混雜的石頭,把竹篩下的細土草木灰攏成圓錐形,在錐尖壓一小塊石頭,這道工序俗稱“燒灰篩灰”。這是為種洋芋準備的草木灰肥料。接著把人畜糞一擔擔送到地里灰堆邊,竹溪的洋芋是不施化肥的,草木灰和人畜糞一定要備得充足。
一切準備就緒,晚上把洋芋種切好,切口用火塘里的細灰敷好,防爛防病,然后裝在背簍里。第二天一早,大人小孩齊出動,上山種洋芋。男人在前面挖溝起壟,小孩順溝順壟放種,女人把拌和著草木灰、人畜糞的底肥,用撮箕端上,覆蓋在洋芋種上。男女老少分工明確,配合默契,工序井然。
春天到了,忽晴忽雨,地溫回升,地下的洋芋種蘇醒過來,啜飲著甘霖,粗粗壯壯的苗從芽眼里探出頭,伸出地面,四下驚訝好奇地張望打量著這個陌生世界。在陽光雨露滋潤和農(nóng)家底肥催促下,洋芋苗長得飛快,眨眼的功夫,一片深綠,隨風漾波。那嫩嫩的葉子,也是一種可口的蔬菜,常常被主婦掐下,揉爛摻到和渣里去煮,那鍋和渣霎時綠意盎然,清香爽口。入夏,洋芋頭頂上開出一團團五角形的小花,嫩綠色的莖,純白色的瓣,杏黃色的蕊,迎風搖曳,暗香浮動。食用植物中,很少有開出這樣美麗花朵的,洋芋花算得上獨領風騷。著名作家遲子建在她的小說《親親土豆》里這樣描寫洋芋花:“那花朵呈穗狀,金鐘般垂吊著,在星月下泛出迷幻的銀灰色。當你斂聲屏氣傾聽風兒吹拂它的溫存之聲時,你的靈魂卻首先聞到了來自大地的一股經(jīng)久不衰的芳菲之氣,一縷凡俗的土豆花的香氣?!敝挥袑ν恋亍ρ笥笥兄心w之愛,才有這般細膩生動的文字,我是再也搜刮不出其他語言來描寫洋芋花了。
經(jīng)過漫漫長夏,洋芋成熟了。上山放牛砍柴的孩童,臨出門在口袋里悄悄揣上一包火柴,趁著無人,偷偷到洋芋地里掏出幾顆洋芋果,跑到僻靜的地方,把洋芋果放在一起,薄薄蓋上一層細土,在上面燃起一堆野火,燒烤著洋芋果。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把火滅掉,扒開灰燼細土,取出熱乎乎的洋芋果,吹吹拍拍,剝開烤得焦黑的皮,露出嫩黃的果肉,享受地大嚼起來。有時嚼得太急,燙了上顎或牙齒,就忙用沾滿炭灰的雙手去捂嘴,結果臉上也涂滿了炭黑,如非洲人一般,只看見兩只眼珠骨碌碌轉。山上沒水,加上自己看不見,往往帶著一張“非洲臉”進村入寨,大人撞見笑得彎了腰,孩童不明就里,也莫名其妙地一臉傻笑。endprint
洋芋該收獲了,男人在前面用鋤頭使勁挖,挖出一窩窩白花花的果實,一蔸蔸用手提起,抖抖泥土,扔在屁股后面的土地上,由女人或小孩從土里撿起、從莖上摘下,然后一簍簍一袋袋運回去,倒在堂屋里,再按果實的大小挑揀分類。最大的留著當主糧當菜吃,中等的留作來年的種子,最小的用來喂豬。那時候在竹溪,不論人,還是豬,享用的絕對是天然綠色食品,沒有農(nóng)藥、化肥和任何添加劑?,F(xiàn)在一看到有關食品不安全的報道,就挺懷念過去吃東西什么也不擔心的日子。
那個年代,物質匱乏,春夏之際,青黃不接,洋芋應節(jié)出世,解了糧荒。記得有好幾個月,竹溪很多人家主糧是洋芋,菜也是洋芋。碗里盛著洋芋果,鍋里煮著洋芋片,煎洋芋、烤洋芋、燒洋芋、水煮洋芋片、洋芋粑粑等,都是那個時候傳下來的。條件稍好一些的村寨,編排竹溪人的生活是“夏吃洋芋冬吃苕(番薯)”。就為這,竹溪后生有段時間討媳婦都難。
早年,我在鄉(xiāng)下中學教書。我們教研組的幾位老師,為了把乏味的生活弄出一點光鮮亮色來,便約定輪流做東,開展美其名曰“每周一歌(鍋)”的活動。做東的老師掏錢到集市上割幾斤新鮮豬肉,打一斤包谷酒,買些洋芋小菜。豬肉用火鍋燉上,酒用大碗滿上,教研組的全體老師圍著火鍋喝酒,不時把準備好的洋芋片、青菜蘿卜扔進沸騰的鍋里,打個滾就撈出來吃。紅紅的爐火旁,我們吃得汗爬水流、津津有味,覺得無比幸福。
洋芋含豐富的膳食纖維、胡蘿卜素、抗壞血酸等,具有抗衰老的功效,能健脾和胃、益氣調中、緩急止痛。過去被人嘲笑的竹溪洋芋,一下子咸魚翻身,成了保健食品明星而受到追捧。有人把洋芋譽為“地下蘋果”,有人贊美它是“十全十美”的食物。于是,以洋芋為主要食材的食品屢屢推陳出新。醋溜洋芋絲、酸辣洋芋絲、干煸洋芋絲口舌生津;洋芋燉雞塊、洋芋燒排骨、紅燒肉燉洋芋肥而不膩;紅燒洋芋片、雞蛋洋芋餅香濃味美;洋芋絲卷餅、干鍋洋芋片、椒鹽小洋芋齒頰留香,就連街邊賣洋芋粑粑和油炸洋芋的小攤,也是生意火爆。赫魯曉夫“土豆燒牛肉”式的“共產(chǎn)主義生活”終于實現(xiàn)了,現(xiàn)在的“土豆燒牛肉”想吃就有。
一次偶翻閑書,看到一本《快活饞》,里面介紹巴西的國餐———豆飯———就是在大鍋里,將豬蹄、黑豆、洋芋和各種香料燉在一起,舀一大勺,澆在盤里的糙米飯上吃。這是巴西人逢年過節(jié)必吃的食品,招待外賓時常常作為鎮(zhèn)餐之寶,與“土豆燒牛肉”有異曲同工之妙。
洋芋真實含蓄,有著內(nèi)涵美和恬淡美。無數(shù)藝術家從中捕捉到了力量和人性之美,留下了以洋芋為主題的傳世之作。最有名的是兩幅畫,一是梵高的《吃土豆的人》。畫中樸實憨厚的農(nóng)民一家人,圍坐在狹小的餐桌邊,昏黃的燈光映在他們憔悴的面容上,盛土豆的盤子冒著熱氣。梵高故意用粗陋的模特來展示真正的平民。他說:我想傳達的觀點是,借著一盞油燈的光線,吃土豆的人用他們同一雙在土地上工作過的手,從盤子里抓起土豆,他們誠實地自食其力。這幅作品,確立了梵高大師的地位。另一幅是法國勒帕熱的《收土豆》,畫中一位農(nóng)婦正弓腰收獲土豆,廣闊的土地與遠處的地平線,多么富于田園氣息??臻g深遠遼闊,空氣清新,土地肥沃,收土豆的女人洋溢著滿足的喜悅。勞動中的女人很美,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流露出女性的溫柔和善良。洋芋借助大師的如椽之筆,走進了神圣的藝術殿堂。
常有竹溪的親友進城辦事,臨動身前往往打電話問我:帶點什么?我脫口而出:帶點洋芋??磥?,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放不下竹溪的洋芋地了。
淤姣姣,指年輕女子。這是一首桑植情歌,大意是歌手對歌時譏諷對方,你找了個情妹妹也別輕狂,你的情妹妹原是與我相愛過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