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程

一、“文青”藍蘋

1936年10月19日，魯迅病逝于上海。巨星隕落，山河同悲，自發(fā)的群眾紀念活動如火山噴涌，席卷全國、遍及各界。各類悼念緬懷文章浩如煙海，數(shù)不可計。其中有篇署名“藍蘋”的《再睜一下眼睛吧，魯迅！》敘中有議，議中有情，敘述簡潔，議論懇切，情感真摯，很值一看：

再睜一下眼睛吧，魯迅！

藍 ?蘋

一個挨著一個，靜默地向前移動著。

當我挨到了棺材前的時候，突然一種遏止不住的悲酸，使得我的淚水涌滿了眼眶，同時從深心里喊出：

“魯迅，你再睜一下眼睛吧！只睜一會兒，不，只睜那么一下！”我張大了眼睛期待著。但是他沒有理睬我，仍舊那么安靜的睡在那兒，象是在輕輕的告訴我：“孩子，別吵了，讓我安靜一下，我太疲倦了！”于是我?guī)е鴥赏魷I水，一顆悲痛的心，悄悄的離開了他，攢進了那個廣大的行列。

這種難以言喻的哀痛，在不久以前曾經(jīng)苦惱過我一次：在看復(fù)仇艷遇的新聞片里，我看到另外一位斗爭到死的偉人——高爾基。我看到高爾基生長的地方，又看到他老年來那種刻苦的精神，最后那個占領(lǐng)全銀幕的，緊閉著眼睛的頭，使我象今天一樣的噙著眼淚懇求著：“高爾基！再睜一下眼睛吧，那怕只睜一下！”但是……。

我像一個小孩似的，在戲院里哭了。

由千萬個人組成的那個行列——那個鐵鏈一般的行列，邁著沉重的，統(tǒng)一的大步走著。無數(shù)顆跳躍的心，熔成一個龐大而堅強的意志——我們要繼續(xù)魯迅先生的事業(yè)，我們要為整個民族的存亡流最后一滴血！太陽象是不能再忍受這個哀痛似的，把臉扭轉(zhuǎn)在西山的背后。當人們低沉的哀歌著“請安息”的當兒，那個傻而執(zhí)拗的念頭又在捉弄我：

“復(fù)活了吧，魯迅！我們，全中國的大眾需要你呀！”

沒有一點兒應(yīng)聲，只聽見那剛勁而悲憤的疾風(fēng)，在奏著前夜之光。

黑暗吞沒了大地，吞沒了我們的導(dǎo)師。每個人象是失去了靈魂似的，拖著滯重的腳步，跨上了歸途。

但在每個心頭都燃燒著一個憤怒！[1]

文章簡練峭拔，沉郁悲痛，誠摯的崇敬和真切的哀悼裹挾著簡潔的場景描摹和悲傷的抒情議論，似突如其來的颶風(fēng)，在短暫的篇幅里驟升到情感的高潮。如此的寫作才華，比起郁達夫的名文《悼魯迅》雖有遜色，但與同齡的文藝青年相比，22歲的藍蘋應(yīng)該遠在同儕之上！魯迅逝世后，10月25日的《大公報》上海版刊登了電影、戲劇界司徒慧敏、趙丹、唐納、費穆、歐陽予情、蔡楚生、柯靈、史東山、應(yīng)云衛(wèi)、袁牧之、鄭君里、藍蘋等10余人署名的題為《悼魯迅先生》的專文，文中說：“在這一星期里面，文化界所發(fā)生的最大的變故，像一個晴空的霹靂，震懾著每一個中國人，乃至全世界的文化人的心，使他們震驚、悲悼、嘆息，并且深切的受著像失去了什么似的空虛之感的，是魯迅先生的溘逝?！斞赶壬乃浪o予我們的，又豈止是失去文學(xué)師的悲戚呢。這損失是整個中國民族的，也是全世界的被壓迫人群的！……‘魯迅先生不死，中華民族永存！假如我們相信這挽語的鐵一般的聲音，那么，讓我們祝福這一位苦斗了一生的戰(zhàn)士的幽靈，靜靜地在地下安眠罷?！濒斞甘攀溃懊癖妴蕬?zhàn)士，青年失導(dǎo)師”（聯(lián)華書局挽詞），同樣帶給文藝青年藍蘋巨大的震撼和悲痛。青年藍蘋受到了五四精神和魯迅作品的影響。她追求自由、光明和愛情，蔑視沒有感情的婚姻形式，崇拜反抗出走的娜拉。她三十年代成名后接受采訪談到自己的閱讀時說，她高小畢業(yè)輟學(xué)在家自修，“真的什么書都看過，從《西游記》《紅樓夢》起，到《吶喊》《羔羊》《虹》，還有從外面翻譯過來的小說，現(xiàn)在叫我背還都背得出來?！盵2]在這些文學(xué)作品之中，尤以五四以來的新文學(xué)和魯迅的作品影響最大。她將這些文學(xué)作品的影響澆筑到自己的人生之中，消弭了藝術(shù)和現(xiàn)實的距離。在人生舞臺上，她一直竭盡全力地飾演著對當時知識女性影響最大的娜拉形象，用力尋找一條光明和自由之路。據(jù)郁風(fēng)講述，藍蘋“非常敏感，求知欲很強，那富于幻想的大眼睛常常專注地直瞪著你說話，在生活中也像人了戲。我當時認為她是個很有希望的好演員?！盵3]魯迅的逝世帶給藍蘋巨大的震撼，飽蘸著失去精神導(dǎo)師的悲痛，她寫出了《再睜一下眼睛吧，魯迅！》。

此時的藍蘋是左翼電影明星，也是追求進步時有作品發(fā)表的文學(xué)青年。她創(chuàng)作的起步于1931年7月到1933年4月在青島大學(xué)半工半讀時期。1931年7月，李云鶴供職的山東省立實驗劇院倒閉，經(jīng)創(chuàng)辦者教育家趙太侔（此時改任青島大學(xué)教務(wù)長）介紹，她到青島大學(xué)半工半讀，每天上午到中文系旁聽課程，下午和晚上在圖書館上班，頂頭上司圖書館館長為梁實秋。這一時期她和梁實秋接觸較多，讀了不少文藝作品。中文系的課程曾選修過聞一多的《名著選讀》、沈從文的《中國小說史》和《散文寫作》、楊振聲的《寫作輔導(dǎo)》等。藍蘋喜歡文學(xué)，寫過詩，寫過劇本《誰之罪》，散文和小說曾受過沈從文的指導(dǎo)，表現(xiàn)出一定的寫作天賦。[4]1933年秋，李云鶴與俞啟威一同離開山東，南下上海，加入海鷗劇社，重續(xù)她的演員之夢。1935年3月，李云鶴進入上海電通影業(yè)公司，改名“藍蘋”。[5]不過她的文學(xué)之夢并沒有停止，她先后以“張淑珍”“云鶴”“藍蘋”為名，在《新社會》《中學(xué)生》《電通》《中國藝壇畫報》《大晚報》《青年界》《大公報》等刊物發(fā)表了二十余篇小說、散文隨感和書信。紙上的藍蘋，勇于追求個人自由與幸福。她讀房龍，主張“為自由而戰(zhàn)犧牲”，感嘆人類的可悲——“真是怪事！世界上沒有一樣有生氣的東西是不喜歡自由的。尤其是稱為萬能的人類，有時竟為爭自由犧牲了生命?！彼鞈懳?，舅舅送她一只小鳥，關(guān)在籠里，失去了自由，不吃也不睡，過了一個晚上就死了。她感嘆道：“一個雀子尚且為求自由死了，那么人，尤其是受著重重的束縛的婦女，當然更應(yīng)該勇敢的去爭取自由了！自由神可以說是我們婦女爭自由的一段記錄?！盵6]她出身貧苦，從生活的底層走來，一直在努力地“爭自由”，她喜歡自己扮演的娜拉，不喜歡卡嘉琳娜，她說，“把娜拉的話當作我的，把我的情感作為娜拉的，什么都沒有擔心，只是像流水似地演出來了，”覺得自己“和卡嘉琳娜之間就好像隔離了幾千里的路程?！盵7]更重要是卡嘉琳娜是被男人拋棄的女人，而娜拉是拋棄男人的女人。她同情底層民眾，關(guān)心民族存亡。她能將個人自由上升到民族自由的高度，并闡述兩者的關(guān)系：“我們現(xiàn)在不但要使中國的卡嘉琳娜能夠活下去，而且還要英勇的，和男人們共同去背負起民族革命這個偉大的任務(wù)，因為只有在整個民族自由解放的時候，我們婦女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8]她熱愛演藝事業(yè)，對于演員的角色、演技、素養(yǎng)以及責(zé)任都有深刻的理解。她說：“一個人如果?？恐烂玻蚴且稽c兒聰明去做一個演員，那是危險的！”“一個演員要是只能扮演那種比較適合自己的角色，那就談不到演技。那只是一種自我的表現(xiàn)而已！”[9]“我們不僅需要健全的身體，還更需要健全的思想和意志;因為演劇再不是一種純娛樂的東西，而演員也不是一種玩偶;我們的演劇應(yīng)在我們這個苦難而偉大的時代中充分地發(fā)揮出它的社會效能。”她清醒地意識到：“生活的糜爛——這糜爛的生活是演員的藝術(shù)之最大的敵人，它毀滅著演員本身及他的藝術(shù)。一個演員在目前這樣社會中，是很容易走上糜爛的道上的，這一半是由于那惡劣的環(huán)境促成的，不過演員個人的自暴自棄也是重要原因?！盵10]這些文字，融匯著她對藝術(shù)的體驗和理解，雖然說不上令人振聾發(fā)聵，但境界也不失高遠，至今仍具有現(xiàn)實意義。她那篇名滿上海灘的同唐納絕交的“公開信”[11]，也思維清晰、情理俱至，確是簡潔明快的文字，遠遠超出一般的文藝青年。

藍蘋同當時無數(shù)追求進步的文藝青年一樣，尊敬魯迅、崇拜魯迅，以魯迅為精神導(dǎo)師。故而在魯迅逝世之后，她提筆為文，字字含情。當文學(xué)青年藍蘋成了“文化旗手”江青之后，她依然大談魯迅對她的影響以及她與魯迅之間的因緣。1972年8月，紐約州賓翰頓大學(xué)東亞歷史系副教授羅克珊·維特克訪問江青，在北京談話以及廣州的六天長談之后，維特克寫出了ComradeChiangCh'ing（《江青同志》）一書。1977年，該書由維特克授權(quán)Little，BrownandCompany在美國印刷，在美國和加拿大同時發(fā)行。在該書中江青談到，“魯迅是她最為敬仰的一位文化巨匠，正如毛澤東是她心目中的一位政治巨人一樣?！本S克特說：“江青毫不掩飾她對這兩位偉人的崇拜。為了維護她在‘文化大革命直至70年代中期一直領(lǐng)導(dǎo)的某種意識形態(tài)，她在講述自己中引用了一系列經(jīng)過精心挑選的例證，表明她對這兩位偉人之間相互的仰慕與敬重之心的覺察力?！钡谒恼隆皬淖笠淼轿枧_中心”，江青談到了魯迅。她說：“當她在上海時有人告訴她，魯迅曾觀看過她的演出，但說這話時她臉紅了?！彼耙辉購娬{(diào)，她只是聽說而已，并不知道這是否屬實?！盵12]魯迅的確看過藍蘋的演出。當時藍蘋雖飾演過《娜拉》并有不小的名氣，但不足以引起魯迅的注意。1935年11月，上海業(yè)余劇人協(xié)會公演《欽差大臣》，邀請魯迅觀看。魯迅觀看了11月3日的夜場，他在當天的日記里記道：“夜同廣平往金城大戲院觀演《欽差大臣》?！盵13]我們知道，魯迅非常喜歡和熟悉果戈里的《死魂靈》和《欽差大臣》等作品，不僅翻譯了《死魂靈》，還多次在《暴君的臣民》《路》《答〈戲〉周刊編者信》征引《欽差大臣》的人物、故事、語言闡述自己的觀點。上海業(yè)余劇人協(xié)會希望魯迅能夠提提意見，魯迅提出了中肯而善意的批評，但并未形成文字，而是托麗尼代為轉(zhuǎn)達。魯迅逝世的當天，麗尼想起此事，奮筆撰寫了《要學(xué)習(xí)的精神》，公開了魯迅的意見——“我又記起‘業(yè)余劇人公演果戈里的《欽差大臣》之后，先生在看過以后，教我?guī)Ыo排演者的批評。先生以為那欽差大臣所住的旅館，門該是朝里開的，所以在門外偷偷看的人才能一個不留神跌了進來，如果朝外開，則是絕然跌不進去的。又說，市長的妻子必定是個丑婦，所以和女兒爭風(fēng)才有喜劇的效果，如果像業(yè)余所演出的的那樣俊扮，就和作者的本意大有差別了。又指出了各個性格上的正確的理解，如仆人不能像那樣聰明，因為傻而自作聰明的仆人是俄國文學(xué)的傳統(tǒng)。又說到服裝，在這里，引證了《〈死魂靈〉百圖》里的繪畫?！盵14]市長太太的扮演者是當時的著名影星王瑩，魯迅委婉地批評了其未能忠實劇情、與原作抵牾的弊病，表現(xiàn)出對劇社以及年青演員的提醒和呵護。藍蘋飾演的木匠妻戲份不多，卻演活了喪偶的青年寡婦的憤激，不過魯迅未有只字片語的評價。倒是魯迅批評過的《賽金花》，后來卻成為批判江青的靶子。1936年4月初，夏衍的《賽金花》在《文學(xué)》雜志6卷4號發(fā)表，同月中旬劇作者協(xié)會召開了張庚、凌鶴等戲劇家參加的“《賽金花》座談會”，之后因藍蘋同王瑩爭演《賽金花》的女主角而擱置，最終在11月份由王瑩飾演賽金花而獲得巨大成功。魯迅在同年8月23日所撰的《這也是生活中》批評《賽金花》劇本的主題先行和歪曲史實，其中也隱含著魯迅對“國防文學(xué)”的批評：“作文已經(jīng)有了‘最中心之主題：連義和拳時代和德國統(tǒng)帥瓦德西睡了一些時候的賽金花，也早已封為九天護國娘娘了。”[15]“文革”開始，舊事重提，魯迅對《賽金花》的批評橫掃了一批人;“文革”結(jié)束，藍蘋同王瑩爭演賽金花則成了路人皆知的狼子野心：“賽金花媚外投降，是個民族敗類;賽金花荒淫無恥，是個社會渣滓;賽金花盤剝妓女，是個大吸血鬼。不管劇本給她涂抹上多厚的油彩，這個粉墨登場的賽金花也還是無法掩蓋她自己反動的丑惡本質(zhì)。江青爭演《賽金花》主角未成，恰好說明她早在三十年代就向往著要當一個賽金花式的人物，計劃著去搞階級投降和民族投降的罪惡勾當。歷史終于證明了，她正是這樣做的?！盵16]客觀地講，藍蘋可能虛榮好勝、愛出風(fēng)頭，但由此遠遠推導(dǎo)不出那時候她就“計劃著去搞階級投降和民族投降的罪惡勾當”。這種望風(fēng)使舵、深文周納、落井下石的論調(diào)邏輯混亂、滑稽荒誕、卑鄙俗氣，可惜至今仍未絕跡，依然盛行。

二、“娜拉”藍蘋

藍蘋在30年代引人矚目的不是“文學(xué)青年”，而是“左翼明星”?！白笠砻餍恰保八旧砭褪且粋€復(fù)雜的、悖論的概念：既要革命，又要成為電影明星，這也是他們的身份特征?！盵17]20世紀20—30年代的上海是新興的中國電影之都，一大批導(dǎo)演明星云集于此，采用自然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的布景與技巧，著力反映窮人生活、女性解放、工人階級覺悟以及失業(yè)問題等城市題材。左翼電影運動的領(lǐng)導(dǎo)者田漢、夏衍、陽翰笙等人塑造了左翼電影，同時也為藍蘋、王瑩、艾霞等出身底層的女影星提供了舞臺。藍蘋在這里找著了自己的夢工廠，她的革命向往和明星夢想則通過娜拉的飾演有了一個美好的開端。娜拉這一形象契合了藍蘋的遭際、性格和氣質(zhì)，使她迅速成為左翼電影的當紅明星。

1935年6月下旬，上海各報紛紛報道《娜拉》的公演，頗有影響的《時事新報》刊出了《新上海娜拉》特輯，刊頭是藍蘋的大幅劇照。上海金城大戲院門口高懸話劇《娜拉》的巨幅演出海報，上面寫著“亮晃晃的演員！白熱化的演技！大規(guī)模的演出！”“直追閨怨名??！堪稱獨創(chuàng)風(fēng)格！”以及“趙丹、藍蘋領(lǐng)銜主演”等宣傳標語。此時趙丹已是上海灘的著名演員，陌生的“藍蘋”首次亮相，吊足了觀眾的胃口。《娜拉》由上海業(yè)余劇人協(xié)會承演，這是其同年4月成立之后的首次演出。這個業(yè)余性質(zhì)的演出團體，聚集了當時上海的知名導(dǎo)演和影劇明星如史東山、袁牧之、應(yīng)云衛(wèi)、金山、沈西苓、趙丹、宋之的、王瑩、王人美、藍蘋、施超等。在公演《娜拉》之前，藍蘋雖然已經(jīng)進入電通影業(yè)公司，但還是臨時演員，完全是試驗性質(zhì)。正式簽訂合同是在公演《娜拉》成功以后。[18]27日晚，《娜拉》在金城大戲院成功上演，藍蘋一炮而紅。演出翌日，《民報》評論藍蘋說：“人物配得適當而演技也恰到好處的，應(yīng)當記起藍蘋，金山，魏鶴齡，吳湄，趙丹五人，每個人物的性格，是被他們創(chuàng)造了，而對白也那樣完美。尤其是第二幕，為了藍蘋的賣氣力，那動作和表情，就像一個樂曲的‘旋律一樣，非常感動人，到帶著眼淚，跳西班牙舞時，這旋律是到頂點了，覺得全人類的自私與無知，都壓榨在她身上，可憐極了?！盵19]

《晨報》則比較了趙丹和藍蘋的演技：

趙丹，他是一個年青的藝人，他的長處并不是天賦的，他沒有標準的健美體格，而且他也并沒有怎樣好的嗓音;但他努力，誠懇，對于劇中人的人格，思想，情感，肯下功夫去體驗。而在藝術(shù)上，他肯刻苦地鍛煉。在《娜拉》中他飾娜拉的丈夫郝爾茂先生。他能刻畫出郝爾茂這樣的一種人物來，一個家庭的主人翁，一個社會上有著相當?shù)匚坏墓髁x的紳士。在易卜生當時代的歐洲一直到現(xiàn)代的中國，郝爾茂正不知有多多少少。在《娜拉》這劇中，郝爾茂要算是難演的角色，但趙丹很輕易的勝任了。

其次，我要說出我的新發(fā)現(xiàn)。飾娜拉的藍蘋，我驚異她的表演與說白的天才！她的說白我沒有發(fā)現(xiàn)有第二個有她那么流利（流利并不一定指說得快）的。自頭到尾她是精彩的！只有稍微的地方顯缺點，即有時的步行太多雀躍了;有時的說白太快因而失卻情感了。

二十一歲的藍蘋，頭一炮打響，她成功了！

她能夠演好娜拉，除了她自己的演技之外，還有重要的一點，她跟娜拉心心相通！

她一遍又一遍讀《娜拉》。她發(fā)覺，娜拉那“叛逆的女性”跟她的性格是那樣的相似！她以為，娜拉是她，她就是娜拉——她成了娜拉的“本色演員”！[20]

藍蘋回憶道：“當我初讀《娜拉》的時候，我還是一個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孩子。但是無形中娜拉卻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熱烈地崇拜著她，我愿意全世界被玩弄著的婦女都變成娜拉?！彼约阂步K于受時代風(fēng)氣的鼓動，成了拋棄家庭追求信仰的叛逆女性。“沒有多久，我也離開了家庭。雖然和娜拉出走的情形不一樣，但是我卻要照著娜拉所說‘做一個真正的人！……”[21]正是遭遇的近似、個性的相近、氣質(zhì)的契合，使藍蘋對于角色有著全面透徹地感受、理解和把握。她對記者說，“我總覺得‘娜拉底個性太和我相近了，所以我很喜歡演這個腳色。就是對于‘娜拉底臺詞，我從沒死讀過。告訴你，我還只念過兩遍，不知怎地，連我自己也都覺得莫名其妙，竟會很自然地從我底口中背出來?！盵22]在演出時“我在臺上真是自在極了，好像娜拉與我自己之間沒了距離，把娜拉的話當作我的，把我的情感作為娜拉的，什么都沒有擔心，只是像流水似地演出來了?！盵23]藍蘋將娜拉定位為女性反叛者，她自己是娜拉式的人物，她和娜拉幾乎是完全重合的。她希望通過自己飾演的娜拉和卡嘉琳娜，為婦女解放和婦女自由吶喊。她為婦女鼓與呼：“一九三五年上演的《娜拉》，以及最近上演的《大雷雨》都是以婦女問題為主題的戲。并且在演出上也有著很大的意義?！薄罢驹谝粋€婦女和演員的立場上，我要求劇作者，在今年，在這被稱為話劇年的一九三七年，大量的替我們，被窒息將死的婦女們產(chǎn)生劇本！”[24]同時，她也在思考娜拉們的出路。魯迅說“伊孛生是很不通世故的”，他“是在做詩，不是為社會提出問題來而且代為解答”，“他也不負解答的責(zé)任”。[25]藍蘋模糊了藝術(shù)和現(xiàn)實的距離，卻慨嘆易卜生沒有給娜拉安排出路，她說：“不過我自始至終相信在高唱‘婦女回到家庭去的聲浪中演出《娜拉》，正如吳湄女士所說的，的確是有很重大的意義的了;但可惜易卜生沒有把出走后的娜拉應(yīng)該怎樣去找出路的法子告訴我們……是的，不應(yīng)該做‘小鳥兒;做男子底奴隸和玩具，不應(yīng)該把自己底生命為男子而犧牲，我們婦女應(yīng)該自立，不應(yīng)該做寄生蟲！”她覺得只要女人能像娜拉那樣能夠覺醒、反抗和出走，其他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她說，“這何必要管他呢？……我總覺得我們尤其女人更應(yīng)該從重重的壓迫之下覺醒過來，至少;也得要像娜拉這樣有反抗出走的精神，想法子能使自己多學(xué)習(xí)一點東西，把自己底力量充實起來之后再說。不要說戀愛問題，就是其他一切，都不難解決的?！盵26]藍蘋以娜拉自詡，她確實也選擇了娜拉之路，曾經(jīng)多次“出走”。但娜拉走后怎樣呢？魯迅說：“不是墮落，就是回來，”[27]藍蘋沒有回來，她繼續(xù)出走。她試圖在魯迅所言的“墮落”和“回來”之外，為無數(shù)娜拉探尋另外一條繼續(xù)革命和反抗的道路。在《一封公開信》中她公開了自己的人生困境，憤然離開上海，像成千上萬的皈依者一樣，選擇了一條在當時青年看來很光明和很進步的道路——奔赴延安。這絕對說不上是“墮落”，這是當時以及之后革命敘事中青年們最為理想和完美的歸宿，青年們只有融入到革命集體的汪洋大海之中，才能重新獲得身份、生命和意義，才能完成自己的真正救贖。藍蘋在革命的熔爐里，卻走出了一條估計連魯迅也難以預(yù)料和想象的歷史“岔路”。

三、“自由神”藍蘋

電影明星和文學(xué)青年藍蘋在上海灘雖沒有大紅大紫，但也鬧出不小的名聲，這其中當然有她和唐納以及章泯之間的婚戀糾葛。對此，藍蘋當年的好友郁風(fēng)說得中肯：“許多從30年代知道藍蘋的人，后來談到或?qū)懙浇啵际钦劵⑸?，說她從早先就是個野心勃勃、陰險狠毒、自私無情、虐待狂、玩弄男人的女人。說實話，我可沒看出來。然而江青果然就是藍蘋，即使她后來忌諱，最好不承認這個名字。也許作為一個女人的原始性格的某些特點，如虛榮、潑辣、逞強、嫉恨、叛逆……始終存在于她的血液中。但是，藍蘋遠遠還不是江青?！盵28]著名電影評論家瞿史公在三十年代所寫的《毛澤東的新夫人藍蘋女士》一文也較客觀地評價了藍蘋。全文不長，照錄如下：

毛澤東的新夫人藍蘋女士

瞿史公

毛澤東夫人，大家都知道是“女戰(zhàn)士”賀子珍（原名降春）。但在這里我要說的，并不是賀子珍女士，而是我們的“自由神”藍蘋女士。

藍蘋并不姓藍，本姓李，山東人，一九一三年生于濟南府，屈指算起來，今年是廿六歲了。

她很樸素，終年穿的是土布旗袍，也從來不施脂粉;她沒有嗜好，始終不曉得煙與酒、跳舞的味兒是怎么樣;不過，一定要說有的罷，那么，她很愛吃蘋果（這或許是她那名字“藍蘋”的由來吧？）又歡喜留前劉海（額發(fā)），此外便是散步、歌唱、讀書，還好寫作，只是她并不想靠寫作而過筆墨生涯。

是的，她至今還是一個流浪者！天南地北，那一處沒有留過她的足跡？在濟南的老家，還有一位高年的老母，廿一歲的弟弟，三十多歲死了丈夫的姊姊，以及兩個沒有了爸爸的小姨甥。她的家境很壞，父親早在她五歲的那個年頭去世了，遺下來的薄薄田產(chǎn)，還不夠她念完中學(xué)校的書呢。十八九歲時，靠她自身努力，和朋友的幫助，她總算掙扎起來了，跑進山東實驗劇院所去研究戲劇理論，又為了要救自身、救社會、救國家，便同時追隨著她的愛人X君艱苦地共干著革命的地下層工作。

一九三四年，她來到上海，睡地板、餓肚子，但是她并不灰心，仍舊熱心地窮干著戲劇運動。翌年，她因為主演“娜拉”而在上海的劇壇上紅了起來;就是這一年，她與“電通”簽了合同，開始嘗試水銀燈下的生活，演過的片子有《自由神》《都市風(fēng)光》等;那時月薪六十元，但她自己只用二十元，余下來四十元，便寄回家里去。從這點看來，藍蘋還是個孝順女兒呢。

“八一三“的滬戰(zhàn)爆發(fā)，她便奔赴內(nèi)地，轉(zhuǎn)輾萬里，進了延安府的“XX大學(xué)”，脫下舊時的旗袍，穿上紅軍的制服，犧牲了她心愛的前劉海，戴上雄赳赳的紅星帽子;撲朔迷離，陌生人休想辨她是雌雄。

“X大”畢業(yè)后的她，受聘為魯迅藝術(shù)學(xué)院的教授，很得學(xué)生們的愛戴;有時，她仍登臺演戲。

我不想替她隱諱，她從濟南的那個情人X君而又唐納（當年在杭州六合塔下結(jié)合的三對中之一對就是她們），而章泯，帶現(xiàn)在的毛澤東，已經(jīng)嫁過四次了;這前前后后，在章回小說家的眼中，倒是一部“四嫁夫人”的現(xiàn)實題材。更不必說的，一輩冬烘先生看了我上面的敘述，在他們的腦海里，早已把藍蘋幻想成一個潘金蓮式的淫婦了罷！

那當然是莫大的錯誤，并且對于藍蘋也是莫大的侮辱！藍蘋的私生活十分規(guī)則而嚴肅，絕對沒有絲毫可指摘的糜爛之處;她的離合多次，只是為了思想不合，志趣相左，事業(yè)不同，加之感情冰冷，那么為甚么定要作無益的留戀呢？

我同情藍蘋。同時，我敬佩著她！

一句話，藍蘋的好處，是剛強、勇敢、干脆、決斷，不怕窮！肯吃苦！不妥協(xié)！真的，她是那種勇往直前，不屈不饒的精神，是值得上海的一般女藝人們學(xué)習(xí)的！[29]

從郁風(fēng)的回憶和瞿史公的文章來看，藍蘋并不是“潘金蓮式的淫婦”。她的“私生活十分規(guī)則而嚴肅，絕對沒有絲毫可指摘的糜爛之處;她的離合多次，只是為了思想不合，志趣相左，事業(yè)不同，加之感情冰冷”。唐納三次自殺，輿論嘩然，藍蘋遭到媒體和眾人的嘲諷與責(zé)難。郁風(fēng)回憶說，當時“我對她還是很同情，也只能用幼稚的革命人生觀大道理勸慰她。當時正發(fā)生阮玲玉‘人言可畏而自殺的事件，轟動一時。她說：“你們放心吧，我絕不會像阮玲玉！”[30]她毫不掩飾自己對阮玲玉的喜歡，在接受采訪時她對記者說——“在我最喜歡的就是阮玲玉，的確她是很會演戲，而且能夠扮的角色很廣。她可以說是中國最有希望的一個女演員。還有王人美底那像野貓般的姿態(tài)和表情，我也很歡喜。的確，她完全是出于自然的。像陸麗霞那樣，就覺得做作和扭捏了。至于胡萍和胡蝶她們底經(jīng)驗當然是夠豐富，修養(yǎng)工夫也很充足的了，但和我都是無緣的;我不喜歡看她們所演的戲，并且她們底演技看起來也老是停止在這步似的，一年一年都是這樣，總看不出有什么進步。”[31]但她不喜歡阮玲玉結(jié)束自己的方式，在具有娜拉性格與氣質(zhì)的藍蘋看來，自殺是弱者的選擇。在文章里，她曾多次表示，她不會像卡嘉琳娜和阮玲玉那樣選擇自殺。在接受羅克珊訪談時，她建議羅克珊讀讀魯迅那篇為阮玲玉辯護的《論人言可畏》，并說“你在那里可以找到我自己生活的線索?！盵32]但她沒有被報章和輿論的力量左右，設(shè)身處地為阮玲玉也為自己著想過，能夠堅強地面對自己的選擇，沒有成為流言蜚語的犧牲品。但吊詭的是后來的江青還是自殺了，我們并沒有像魯迅體恤阮玲玉所言的“且不要高談什么連自己也并不了然的社會組織或意志強弱的濫調(diào)，先來設(shè)身處地地想一想吧，”[33]而是將她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吐唾沫，她是否能夠完全承擔得起這歷史的罪責(zé)卻令人深思。江青并不是天生的禍水，至少在名為藍蘋的上海時期，她是追求進步、自由和光明的文學(xué)青年，她是曾經(jīng)風(fēng)光一時的左翼電影明星。她參加學(xué)運、積極入黨，從事地下工作，甚至被捕入獄;她個性自由、性格獨立，有主見有愛心，具有強烈的人道主義關(guān)懷和階級意識……1937年7月抗戰(zhàn)爆發(fā)不久，同當時中國的不少熱血青年一樣，她滿腔熱忱地奔往革命圣地延安，并擔任以自己最為崇拜的文學(xué)巨匠魯迅命名的“魯迅藝術(shù)學(xué)院”戲劇系指導(dǎo)員。她在1937年5月14日所寫的《我們的生活》中寫道：“我什么也不希望，只希望我能做一個演員”，然而她易名“江青”之后很快告別了文藝舞臺，終了“在一次歷史的回流中偶然被推到歷史舞臺的前景，充分發(fā)揮作為演員的本性，扮演了一個荒誕的歷史丑角?！盵34]藍蘋的悲劇，早在她三十年代談到《大雷雨》中的卡嘉琳娜時已經(jīng)預(yù)言：“處在那舊的社會制度轉(zhuǎn)變到新的社會制度的過程中的人們，尤其是青年人，特別受那舊勢力迫害的人，是會時時刻刻掙扎在一種異常矛盾而苦悶的生活里的。認識清楚而意志堅定的人就能逃出那舊勢力的魔手，走向新的前途。否則，不但逃不出那魔手，并且還會把它捏碎！卡嘉琳娜就是被那封建的魔手捏碎了的一個。所以我們說卡嘉琳娜的悲劇不是她個人的，而是那時候的整個時代的悲劇。”江青的悲劇如卡嘉琳娜一樣，不是她個人的，而是那時候的整個時代的悲劇，”也是我們民族和文化的悲劇。正如魯迅所言，“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會安漢，木蘭從軍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吳，楊妃亂唐的那些古老話。我以為在男權(quán)社會里，女人是決不會有這種大力量的，興亡的責(zé)任，都應(yīng)該男的負。但向來的男性的作者，大抵將敗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這真是一錢不值的沒有出息的男人?！盵35]可惜在中國，“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的沒有幾個，“女人替自己和男人伏罪，真是太長遠了。”[36]如果我們不能正視歷史，跳不出妲己亡殷，西施沼吳，楊妃亂唐的歷史預(yù)設(shè)，所謂的歷史反思也就沒有多大意義。

注釋

[1]藍蘋：《再睜一下眼睛吧，魯迅！》，1936年11月15日《綢繆月刊》第3卷第3期。

[2][18][22][26][31]李成：《藍蘋訪問記》，連載于《民報》1935年8月28日至9月1日。

[3][28][30]郁風(fēng)：《江青的上海歷史：生活中也像入了戲》，《文史博覽》，2006年第27期。

[4]見陶方宣：《江青與沈從文、汪曾祺交往始末》，《名人傳記》（上半月）2013年第02期。這段材料出自WitkeRoxane，ComradeChiangCh'ing，Little，BrownandCompany，1977，p43-62.但陶沒有注明出處。

[5]據(jù)藍蘋自己說，李云鶴到了上海找職業(yè)。組織上讓她去電影廠，有一個導(dǎo)演給她取名藍平，但別人寫錯了字，才變成“藍蘋”。李云鶴覺得“藍色的蘋果”有新意，就用這個名字當演員，在舞臺上，也在銀幕上。張可可：《1930年代電影明星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研究——以王瑩、艾霞、藍蘋為例》，第38頁。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碩士論文，2012年。

[6]藍蘋：《為自由而戰(zhàn)犧牲》，《電通》半月畫報1935年8月第6期。

[7]○23藍蘋：《從<娜拉>到<大雷雨>》，《新學(xué)論》1937年4月第1卷第5期。

[8]藍蘋：《<大雷雨>的卡嘉琳娜》，《婦女生活》1937年4月第4卷第7期。

[9]藍蘋：《隨筆之類》，《大晚報》1936年1月1日。

[10]藍蘋：《我們的生活》，《光明》1937年5月25日第2卷第12期。

[11]藍蘋：《一封公開信》，《聯(lián)華畫報》1937年6月5日第9卷第4期。

[12]WitkeRoxane，ComradeChiangCh'ing，p95-115.

[13]魯迅：《魯迅日記》，第974頁。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年。朱正在《謬托知己》（《魯迅研究月刊》1999年第2期）一文中引用了張穎所著的《風(fēng)雨往事——維特克采訪江青實錄》（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中的說法，說江青對維克特說：“魯迅在《申報》自由談里稱贊我，我沒有見過他。他是看了我的戲。我演了《娜拉》、《欽差大臣》、《大雷雨》，其實我不想當明星，一舉成名，電影老板都來找我訂合同”;“30年代在上海，我是第一流的演員，但這并不是我的主要工作。我做革命工作，地下黨，領(lǐng)導(dǎo)工人運動。最主要是領(lǐng)導(dǎo)文藝運動。那時候魯迅是革命文藝的旗手?！斞笇ξ沂呛苜p識的，不僅對我的戲，對我的文章，對我這個人。魯迅說我是個真正革命的女性……”;“1936年魯迅病逝了，我們組織了上萬人的大游行，也就是送葬的行列，我們繞著人多的大馬路走，我扛著大旗，走在最前面。一排人手挽著手，昂著頭，你想想看，那有多么神氣。我一點都不怕國民黨特務(wù)，走在最前面……”等等。但若對照維克特英文原版，一些純屬虛構(gòu)，一些嚴重失實。江青談?wù)擊斞篙^為客觀，也有自知之明。她說她在上海時?？呆斞傅碾s文和魯迅在《申報》上發(fā)的文學(xué)評論，并沒有說魯迅在《申報》自由談里稱贊過她。她說魯迅可能看過她的演出，但她不能確定。她說為魯迅送葬時她“站在送葬隊伍的最前列，”“高歌除了《國際歌》之外的所有革命歌曲”，并沒有說自己“扛著大旗，走在最前面”以及后面的“多么神氣”、“不怕國民黨特務(wù)”云云。她談魯迅對她的影響以及她與魯迅的精神聯(lián)系，也不失實。遺憾的是，ComradeChiangCh'ing迄今尚無中譯本，否則可正視聽。張穎時任外交部新聞司副司長，作為歷史當事人之一的回憶自然成為《江青同志》一書的重要資料，張穎在書中寫道：“下面所有敘述的都是兩人的原話，我只在文字不通處稍修改，但不可能是全文而是有刪節(jié)?！保≒21）“我下邊摘錄當時的部分談話記錄?？赡苡悬c乏味，文字也不流暢，但這是真實的記錄。（P41）”“為了保持真實，我盡量不改、不刪節(jié)。（P83）”。然而，通讀全書后卻讓人感覺并非如此，歪曲之處甚多。詳見仰青：《如此“實錄”——評張穎：<風(fēng)雨往事—維特克采訪江青實錄>》，http：//www.360doc.com/content/09/0322/10/24830_2880823.shtml。

[14]麗尼：《要學(xué)習(xí)的精神》，1936年11月25日《光明》第1卷第10號。后收入1937年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魯迅先生紀念集》。

[15]魯迅：《“這也是生活”》，魯迅：《且介亭雜文末編》，第11頁。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3年。

[16]天津師院圖書館大批判組編：《江青三十年代參加演出的話劇、電影簡介（供批判參考）》，《天津師院學(xué)報》1977年第1期。

[17]葛飛：《向左轉(zhuǎn)：波希米亞式藝術(shù)家在1930年代之上?！?，《海南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社科版）2012年第6期。

[19]海士：《看過<娜拉>以后》，《民報》1935年6月28日。

[20]蘇靈：《觀<娜拉>演出》，《晨報》1935年7月2日。

[21]藍蘋：《我與娜拉》，《中國藝壇畫報》1935年9月13曰。

[24]藍蘋：《三八婦女節(jié)——要求于中國的劇作者》，《時事新報》1937年3月8日。

[25][27]魯迅：《娜拉走后怎樣》，魯迅：《墳》，第164頁。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6年。

[29]瞿史公：《毛澤東的新夫人藍蘋女士》，《幽默風(fēng)》1939年第4期。瞿史公（1912—1984），原名陳鶴，字九皋，筆名魯思。江蘇吳江人，著名電影評論家、戲劇電影教育家。中學(xué)時代開始發(fā)表作品。1931年入復(fù)旦大學(xué)政法系。后參加左翼電影戲劇活動，主編《民報·影譚》等，為劇聯(lián)骨干成員之一?？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在上?！肮聧u”堅持進步文化工作，參加劇社、擔任教師。建國后曾在《上海人民文化報》編戲劇副刊。后任教于上海戲劇學(xué)院，擔任上海電影專校電影文學(xué)系主任。著有《影評憶舊》。

[32]ComradeChiangCh'ing，p139.

[33]魯迅：《論人言可畏》，魯迅：《且介亭雜文二集》，第93頁。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3年。

[34]羅藝軍：《江青與電影》，《電影文學(xué)》1995年01期。

[35]魯迅：《阿金》，魯迅：《且介亭雜文》，第170頁。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3年。

[36]魯迅：《女人未必多說謊》，魯迅：《花邊文學(xué)》，第7—8頁。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