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免费av电影一区二区三区,日韩爱爱视频,51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91视频爱爱,日韩欧美在线播放视频,中文字幕少妇AV,亚洲电影中文字幕,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址,久久综合视频网站,国产在线不卡免费播放

        ?

        古鎮(zhèn)秋風(中篇小說)

        2015-05-30 08:11:40婁光
        安徽文學 2015年10期
        關鍵詞:小野小姐日本

        婁光

        秋天,日本人說來就來了。古鎮(zhèn)里一片混亂,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過后,幾輛日本軍車“呼呼”地開過來,把行人沖得驚慌失措,東躲西藏,大街上揚起一陣灰蒙蒙的塵土。汽車過后,一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哐哐哐”地走過來。

        悅來客棧的少掌柜杜子平怔怔地站在柜臺前,望著混亂的人群和走過來的日本兵,他的心里說不出是股什么樣的滋味。店里逃難的人越住越多,幾乎都要容納不下了,可逃荒的住店人還在不斷地涌進來。

        日本兵總算走過去了,街上似乎又恢復了短暫的寂靜。

        “先生?!边@聲音好清脆!杜子平抬起頭來,他的面前站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女子的面目比較和善,中等身材,胳膊上挎著一個藍花包袱,并不像逃荒的樣子。“你——”杜子平有些遲疑地望著這位猶如天降的女子。“我要住店。”女子的一雙杏眼緊緊地盯著杜子平。杜子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他的心里依然遲疑著:如此荒亂的世道,一個獨身的女子……

        正在這時,街上又是一陣混亂,一隊日本兵瘋了似的沖過來,追趕著街上逃荒的人群。杜子平心里一驚,猛地抓起那女子的手,拉著她躲進了里屋。剛進門,那女子猛一下甩開了杜子平的手,臉紅紅的,用嗔怪的目光望著他。杜子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心里卻禁不住犯起了嘀咕:她為什么老盯著我?

        “先生?!蹦桥佑值吐暯械?。杜子平抬起頭,用詢問的目光望著她。“先生,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的左耳耳聾。”那女子不緊不慢地說道。杜子平驚奇極了,除了他父母和他自己,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左耳耳聾,這女子竟一眼看了出來,杜子平心里頓生敬意,雙手打恭:“失敬失敬,請問小姐從哪兒來,到哪兒去?”那女子臉色猛地黯淡,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我沒有家了,我的家被日本人燒光了,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倍抛悠介L長地嘆了口氣,如今的世道,還能說些什么呢?“敢問小姐芳名?”“我叫金竹?!薄敖鹦〗悖@么說你能治???”杜子平用疑問的目光望著金竹?!澳沁€有假?!”金竹似乎有些不高興了,“先生如果不相信,我現(xiàn)在就開始醫(yī)你的耳朵?!薄澳呛茫埜襾??!倍抛悠轿⑽⒁恍Γ缓箢^前帶路,領著金竹上了樓。

        樓的上面更是雜亂,逃難的人塞滿了房間,有的人干脆就在過道里打起了地鋪,挑子扁擔壇壇罐罐,堆得到處都是。掩好門,杜子平領著金竹進了里屋。里屋靠墻放著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病人,正在胡言亂語。那人面色青黃,身上裹著幾床棉被,還不停地打著哆嗦。“他病了好幾天了,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由于逃難的人太多,怕傳染,只好把他隔離在這里?!倍抛悠揭慌越榻B道。金竹沒有言語,走到床前,看了看床上老客的面色,一把扯下了老客身上的被子,抓住他的左手,細細察看,然后打開包袱,從里面拿出一個小木盒,從木盒里抽出一枚細小的銀針,輕輕地向老客的掌心扎去。杜子平被金竹這一連串的動作驚呆了,沒等他回過神來,金竹已將銀針拔出來,對老客說:“你下來走走。”老客一雙小眼睛驚訝地望著金竹,將信將疑地下了床。好了,竟然好了!老客跪下去,忙不迭地給金竹磕頭謝恩。金竹躬身扶起了老客,然后若無其事地用手帕把那根銀針擦拭干凈,重新放回盒中。之后,金竹扭過頭來,微笑著對一旁的杜子平說:“先生,你現(xiàn)在相信我了嗎?”

        杜子平像是從夢中醒來,猛地搖了搖頭,一想不對,又用力地點了點頭。“信得過,信得過。”杜子平連聲說,“只是我的耳朵先不忙治,近來家父的身體欠佳,吃了幾位先生的藥都不見效,可否麻煩金小姐辛苦一趟?”“先生,您客氣了,請帶路吧?!?/p>

        杜府距離悅來客棧并不遠。但杜子平怕大街上兵荒馬亂的,擔心無端生出什么是非,只好領著金竹走客棧的后門,穿過幾條小巷,到達杜府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杜府管家從門縫里探出頭來,看見叫門的是杜子平,立刻開了大門。杜子平領著金竹到了院子里,對管家說:“進去對老爺說一聲,我要見他。”管家點點頭,進去通報了。杜子平領著金竹走過回廊,見家中那只青牙大狼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便回頭對金竹笑了笑:“看來你和我家真有緣分,別人到我家,那狗都咬得異常厲害,而你來,它卻一動不動?!薄笆菃??”金竹微微笑了笑,扭過頭去,看到那狗果然溫馴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大廳里剛剛掌起了燈。杜子平和金竹走進去,見老先生杜云然正端坐在大廳正中。杜子平走上前去見過父親,然后指著金竹說:“這是金竹,金小姐?!庇洲D過頭向金竹介紹道,“這是家父?!薄袄蠣敗!苯鹬竦吐暤?。“坐吧?!倍旁迫恢噶酥敢巫?。

        杜子平和金竹分坐在兩邊,用人端上茶來。杜子平對金竹說:“金小姐,家父近來身體欠佳,請你給看看吧?!苯鹬顸c點頭,走上前去,要杜老爺伸出左手,端詳了一會兒,說:“杜先生,您只不過胃腸有點兒毛病?!薄昂弥螁??”杜子平低聲問。“不難,如果老爺不想針灸的話,只需一劑藥就可以根除?!苯鹬裾f到這兒,便坐到桌前開了一個藥方,遞給杜子平,“抓回藥來,讓我看看真?zhèn)?,老爺?shù)牟≈灾两駴]有痊愈,只因為吃了假藥?!?/p>

        杜子平看了看藥方,然后雙手遞給了杜云然。杜云然看了看,忽然問道:“金小姐,這是要到哪里去?”“這……”金竹的目光暗淡下來,低下頭,好久沒有言語。杜云然看了看金竹,又望了望杜子平,低聲說道:“金小姐如不嫌棄,不妨先在府上住下來,過過風頭再作打算?!闭f完,就用征詢的目光望著金竹。“這合適嗎?”金竹扭過頭來,望著杜子平?!坝惺裁床缓线m的,如果你愿意,就住下來吧?!倍抛悠秸f?!澳恰o老爺添麻煩了?!苯鹬窆碚f道。杜云然和杜子平對視一眼,會心地笑了。

        日本人在古鎮(zhèn)上站穩(wěn)了腳跟,局勢就顯得“穩(wěn)定”多了。盡管仍有日本兵在大街上來來回回巡邏,但是少了一些先前的瘋狂和野蠻。

        經(jīng)過連日來的籌備,金竹的小診所終于開張了。開張那天,杜云然雖然沒有披紅掛綠地放鞭炮慶賀,但是仍然給古鎮(zhèn)有頭有臉的人物送了請柬,其中一張還送給了駐扎古鎮(zhèn)的日軍大隊長高橋少佐。天已經(jīng)漸漸地暗下來,杜府中的人來來往往,大廳內燈火通明,請的客人大多到齊了,杜云然依然在大廳中端坐著。

        杜子平走過來,低聲問道:“爸爸,筵席開始嗎?”“高橋來了嗎?”杜云然問道。杜子平搖了搖頭?!霸俚鹊?。”杜云然說著,身子仰在太師椅中,微微地閉上了眼睛。高橋不應該不來??!杜云然想,不管怎么說,我杜云然也算是古鎮(zhèn)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日本人現(xiàn)在每日里都在鼓吹什么“大東亞共榮圈”,難道高橋會連這個面子都不給?正想著,杜子平和金竹又從外面走了進來。“爸爸,開始吧?我看高橋是不會來了。剛才管家到門口看了好多次,不見一點兒動靜。”杜云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天已經(jīng)黑透了,院子里傳來一片秋蟲荒涼的低鳴。杜云然正遲疑著,大廳的門“咣當”一聲被推開了,三個人猛地一驚,扭頭向門前看去。只見三姨太碧瑤扭著屁股從外面走進來,三個人禁不住都長舒了一口氣。碧瑤進門就嬌滴滴地坐在了杜云然太師椅的扶手上,用胳膊摟住杜云然的脖子:“老爺,怎么還不快開筵?。课叶嫉炔患傲??!倍旁迫徊辉龠t疑,下令開筵。人們紛紛入了席,在這茍且偷生的日子里,有這么一點兒歡樂是多么不容易。

        杜云然舉著酒杯,望望在座的客人,說道:“在這兵荒馬亂的日子里,各位能夠光臨,杜某不勝感激,金小姐有此絕技,能為黎民解除一絲痛苦,也是我杜某的光榮,來吧,我們飲了此杯。”眾人寒暄,紛紛仰頭飲下。

        大門被敲得“啪啪”作響,院子里的狼狗狂吠起來。管家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大門一開,一小隊日本兵就“哐哐”地走進來,隊伍中還有兩個日本兵抬著一副擔架,上面躺著一個病人。那只狼狗猛地躥了上去,管家剛要上前去把狗拉住,只聽“叭勾”一槍,那只狼狗慘叫了一聲,倒在地上不動了。這槍聲驚呆了客廳里的人,碧瑤“嗷”的一聲尖叫,撲進了杜云然的懷里。

        日本兵“哐哐”地走進客廳里,最后走進來的不是高橋,而是高橋的親信小野軍曹。杜云然靜了靜神,推開懷里的三姨太,和兒子杜子平迎了上去:“小野太君屈駕光臨,未及時相迎,還望海涵?!毙∫败姴芄肮笆?,然后用手托了托眼鏡,四周巡看著,他的目光掠過眾人,人們都不停地笑著,向他拱手討好。他的目光又掠過了三姨太碧瑤,眼光猛地一亮,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金竹的臉上。金竹的身子微微一抖,不自覺地向杜子平的身后躲去。小野的目光收回來,說道:“高橋太君公務在身,不能親自光臨,今天特派我來,一來是表示祝賀,二來是為了請教一下金小姐的醫(yī)術,高橋太君說,在‘大東亞共榮圈內,不能有行騙造謠的江湖郎中。”小野軍曹說完,又用眼光盯住金竹。金竹的臉色猛地一紅,牙齒暗暗地緊咬住嘴唇?!靶∫疤?,難道你的身體也不爽?”金竹輕聲說著,慢慢地從杜子平的身后走了出來。確實,小野軍曹身材奇高,可瘦得如同蝦狼一樣,走起路來像一竿竹子那樣不堅實。和別的日本人有所不同,這家伙是個地道的中國通,在中國東北生活多年,漢語講得很溜,說得出聽得懂,和中國人交流沒有一點障礙。小野軍曹的長相和舉止都讓人厭惡,面色青黃,身材奇瘦,真像是有什么內疾。金竹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小野猛然覺著那雙眼睛異常銳利,黑色的眸子散發(fā)著青幽的寒光?!安?。”他“嘿嘿”一笑,猛地一招手,“我們帶來了一位病人。”

        擔架被抬上前,上面是一位日本女人,面色蒼白,頭發(fā)散亂,雙目緊緊地閉著,嘴唇上遍布著白色的燎泡,額頭上掛滿了冷汗。金竹用手指輕輕地挑去了那女人散在臉上的頭發(fā),輕輕地摸了摸那女人的額頭,她的面色猛地一變,意識到了這女人病情的嚴重。金竹進屋拿出針灸盒,從里面掏出那枚銀針,在那女人頸部的脈穴上輕輕一扎,那女人的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金竹又拔出銀針,刺向了那女人的人中……此刻的客廳里靜極了,就連小野軍曹也屏住呼吸,看著金竹一步一步細細地操作。金竹的額頭上泛起了細細的汗珠。待她扎完最后一針,那日本女人終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金竹長長地舒了口氣,全客廳的人也都長長地舒了口氣。幾滴晶瑩的淚珠流出了那日本女人的眼眶,她的嘴唇急遽地顫抖著,良久,才低低地說:“謝……謝……小姐。”說著,掙扎著就要坐起來。金竹一見,急忙按住她:“回去好好休養(yǎng),我再給你開個方子,回去吃幾服藥就會好的?!蹦侨毡九司o緊地抓住金竹的手,泣不成聲地點著頭?!靶∫疤?,這回你信了吧?”杜子平不卑不亢說。“佩服,佩服。”小野無言以對,只好訕笑著說道。

        小野軍曹總算率領著那一小隊日本兵抬著那個日本女人走了,杜府里又安靜下來??腿藗冎饾u驚魂未定地離去了。杜子平回到自己的房里,剛洗了把臉,外面就響起了低微的敲門聲。杜子平走過去開了門,金竹從外面走進來。杜子平笑了笑:“今晚你累了,要不就不針了吧?”“那怎么行?病情是不能耽擱的,你的耳朵是痼疾,再不治療要影響你的發(fā)音的?!苯鹬裾f著,就把一個方凳放在屋子的中央。杜子平脫去了上衣,在方凳上端坐好。金竹從針灸盒里拿出了那枚銀針,在杜子平的脊背上仔細地扎起針來……夜真靜啊,微風在外面輕輕地刮著,秋蟲的吟唱響成一片,遠處不時傳來幾聲夜鳥的哀鳴……秋的夜,已經(jīng)有重重的涼意了。不知過了多久,金竹長長地舒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杜子平也微微地睜開了眼睛?!昂昧??!苯鹬裾f,淡淡的口氣里似乎有掩飾不住的興奮。“怎么樣?”杜子平低聲問道?!氨任蚁胂蟮靡?,照這樣下去,再過兩個療程,就痊愈了?!苯鹬裾f?!笆菃??”杜子平抬起頭,用熱辣辣的目光望著金竹。

        正在此時,窗外“啪嗒”一聲,像是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罢l?”杜子平喊道。外面沒有回答,卻響起了一陣細微的慌亂的腳步聲。金竹和杜子平急忙推門走出去。月亮底下,只見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在月亮門前一晃,就進了前院。

        金竹借著屋內的燈光,發(fā)現(xiàn)窗前的臺階上有個亮晶晶的圓東西,拾起來一看,是一只玉手鐲。金竹覺著眼熟,走進屋里,猛然想起來了:“這是三姨太碧瑤的東西。”杜子平聽了,身子猛地一抖,伸手把手鐲抓在了手里,一聲也沒有言語。

        金竹診所的出現(xiàn),似乎使荒涼蕭條的古鎮(zhèn)又熱鬧起來。金竹銀針治病的神奇,也很快在古鎮(zhèn)上傳揚出去,診所門前每天都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日本人似乎對診所也特別客氣,還沒有一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沖進診所里做些什么。悅來客棧的生意也空前興隆,求醫(yī)問藥的人大多住在店里。這一切,杜云然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一天傍晚,天有些陰,風不大,卻有濃重的寒意。杜子平很早就來到金竹的診所,一見金竹,就說:“今日天不太好,不如早早地關門吧?!苯鹬裥α诵?,走到窗前向外張望。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甲殼小車從遠處開過來,到了小診所的跟前,“嘎”的一聲停下來。金竹一驚,向杜子平招手,杜子平站起身走到窗前。車門打開,小野軍曹從車上走了下來。金竹和杜子平對視一眼,心里都是一怔:他來干什么?

        小野軍曹和兩個日本兵推門走進來,杜子平和金竹急忙迎上去。小野四下里瞧了一眼,說:“就你們兩人在???”“今日天氣不太好,病人少些?!苯鹬裾f?!斑@樣更好,免得把病人趕走?!毙∫罢f,“高橋太君有請?!苯鹬衲樕蛔儯仡^驚愕地望著杜子平。高橋找金竹會有什么事?杜子平的心里犯起了嘀咕。他走上前,低聲問:“有什么事?”“不知道?!毙∫鞍杨^一昂,看也不看杜子平,“高橋太君只是請金小姐?!薄斑@……”杜子平遲疑地望一眼金竹,又把臉轉向小野,說,“我陪金小姐去如何?”“高橋太君只請金小姐?!毙∫暗目跉獠蝗萆塘?。“好吧,我去?!薄澳恪倍抛悠襟@訝地望著金竹?!拔也粫惺碌?。”金竹輕聲安慰杜子平一句,然后跟著小野上了汽車。杜子平怔怔地望著汽車揚起一路塵土,疾馳而去。

        金竹跟著小野軍曹,進了戒備森嚴的日軍駐地。下了汽車,小野就領著金竹,進了高橋居住的那座小小的院落。里面的擺設是典型的日本格局。房屋前的走廊上掛著幾只鳥籠,畫眉鳥清脆的鳴叫,使金竹驚魂未定的心得到了短暫的安慰。小野走到那日本式的房門前跪坐下來,輕輕地拍了拍門。門刷地一聲拉開了,門里面跪坐著一位穿和服的日本使女?!敖鹦〗銇砹恕!毙∫暗吐曊f?!疤诘人?。”使女低聲說?!敖鹦〗阏埌?。”金竹獨自走進去,使女拉死門,抬起頭朝金竹微微一笑,便躬身走進內室去通報了。金竹突然感覺這使女很面熟,細一想,竟是她在杜府醫(yī)治的那位日本女子。不一會兒,一位穿和服的日本男人走了出來?!疤?,這就是金小姐?!笔古吐暯榻B。高橋并不像金竹想象得那樣兇神惡煞,相反,白凈的面孔顯得一團和氣。他招呼金竹坐下來,然后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說:“聽說金小姐醫(yī)術高明,近日內人身體不爽,特請金小姐來診治一下?!薄斑@……”金竹抬起頭來,用疑惑的目光望著高橋?!罢埛判模鹦〗惚M管診斷就是?!备邩蛴煤吞@的口吻說。金竹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金竹跟著高橋走進內室。高橋夫人躺在床上,看上去異常嬌弱,白白凈凈,彎眉細眼,病懨懨的樣子。高橋說夫人自進入滿洲后就開始生病,隨著日軍戰(zhàn)線的推進,進入內陸后,病情越來越重,吃什么藥都無濟于事,近日病情更加嚴重,躺在床上兩天水米不進了。金竹聽完,走到高橋夫人跟前,端詳著夫人蒼白的面容,又號了號夫人的脈,然后長長地舒了口氣,說:“太君,夫人并沒有病?!薄皼]?。俊备邩蝮@奇地睜大了眼睛?!笆堑?,夫人只不過是水土不服?!苯鹬裾f?!澳窃趺崔k?”高橋問道。“無法醫(yī)治?!苯鹬竦吐暢烈鞯?,“如果太君馬上把夫人送回日本,夫人也許能活下來,如果夫人繼續(xù)待在中國,也許……”金竹不敢說下去了。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金竹還沒有回來,杜子平站在花園里,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里黑沉沉的,深處傳來蟋蟀凄涼的吟唱,以及其他秋蟲的哀鳴。忽然,走廊上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杜子平扭過頭去,只見一個苗條的身影正朝他走過來,卻是三姨太碧瑤。三姨太碧瑤今年二十五六歲年紀,是幾年前杜云然從濟南帶回來的,頗有幾分姿色,一直被杜云然寵愛著。

        杜子平自親生母親去世后,性格就有些孤僻,平日里不言不語。但是他暗暗地察覺到,三姨太碧瑤看他的目光有些特別,每當看到這種目光,他的心情就有些慌亂。碧瑤的步子異常地富有節(jié)奏。聽著這腳步聲,杜子平忐忑的心上又增添了一絲恐慌。他想起步離開花園,可是碧瑤剛好站在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子平。”碧瑤低低地叫道?!澳恪阍趺磥砹耍俊倍抛悠酵掏掏峦碌卣f?!拔襾碚夷??!北态幷f。杜子平抬頭,猛然觸到了碧瑤那火辣辣的目光。夜色里,碧瑤只穿了一件緊身的真絲旗袍,胳膊都露在外面。微風吹來,碧瑤的身子微微一顫。杜子平借機說道:“夜風涼,快回屋去吧?!薄安粵?。”碧瑤說,“我在……你的……身邊就不涼了?!北态幷f著,身體慢慢地向杜子平靠過來。杜子平往后退了一步,與碧瑤拉開一段距離,說:“三媽,快回去吧,回去晚了,爸爸該找你啦!”“你——”碧瑤猛地怔住,火辣辣的目光瞬間被淚水淹沒,她猛地轉過身去,捂著嘴,沿著走廊踉踉蹌蹌地往前院跑去。杜子平不由自主地長長嘆了口氣。

        前院里傳來管家的開門聲,杜子平在花園里側耳細聽,是金竹的聲音,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快步向前迎去。

        金竹遠遠地看到杜子平,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叭——”

        “叭——”

        花園外面猛然響起零亂的槍聲。槍聲很近,就在花園外面的胡同里。金竹的身子一哆嗦,不由自主地撲進了杜子平的懷里。正在這時,一個人影“哧溜”一聲從墻頭上滑下來,顧不上看四周,就鉆進了墻角那堆枯萎的花叢中。金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望望杜子平,杜子平也望望她,兩個人相互壯了壯膽子,輕手輕腳地往前走了幾步。杜子平低聲喝問:“什么人?快出來,再不出來我可要喊人了?!被▍埠鬀]有動靜。兩人咬咬牙,向花叢里走去。黑暗中,模模糊糊地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叭铡铡铡救恕蹦侨艘е溃瑪鄶嗬m(xù)續(xù)地說。話音未落,外面“叭、叭”又是兩聲冷槍,接著是嘈雜的腳步聲。

        兩人瞬間明白了什么,急忙去抬地上的人。金竹一把抓下去,竟抓到一把黏糊糊的東西,是血!金竹猛地咬住牙齒,和杜子平把那人抬進花叢邊原來盛水的舊水缸里,蓋好缸蓋,然后匆匆地跑回屋。墻外的腳步聲終于消失了。金竹的腿一軟,一下子癱坐在門檻上。

        日本人加強了警戒,把古鎮(zhèn)嚴密地封鎖起來。據(jù)說游擊隊的偵察小分隊被圍在了城里,正在加緊搜捕。金竹小診所照樣開張,病人比以前明顯地少了,鄉(xiāng)下的人進不來。使金竹頗感意外的是,小野軍曹竟成了診所里的常客。每日清晨,門一開,身著便服的小野就會走進來,揀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來,像個排號看病的。診所的門外,還多了幾個擺攤做小買賣的生意人。

        天近中午了,金竹覺著有些餓,想出去買點東西吃,可看看在那里呆坐不動的小野軍曹,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正在這時,診所的門外走進來一位衣衫襤褸的人,一只胳膊吊在胸前,看上去傷勢不輕,一頂大草帽低低地壓著,遮住了他的臉。金竹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小野一見,眼鏡后的那雙小眼睛猛地一亮,緊盯住來人。來人沒有摘草帽,頭微微一轉,就看到了小野。金竹明顯地感覺到來人的身體微微一顫,接著馬上就鎮(zhèn)靜下來,身子慢慢地向門口退去。

        “先生,你看病嗎?”金竹低聲問。來人的身子不動了,沒有抬頭,低聲說:“我的胳膊摔傷了?!薄安?,我看你的胳膊是槍傷?!毙∫皫撞礁Z過來,突然伸手摘去了來人的大草帽。金竹看清了,那人一臉的絡腮胡子,眼睛特別犀利。那人瞅準機會,疾步朝門外奔去。小野陰冷地“嘿嘿”一笑:“想跑,沒那么容易,你讓我好等??!”金竹這才注意到,門口已被那些持槍的小商販堵住了。那人一看被截斷了后路,反倒鎮(zhèn)靜下來,他不慌不忙地從腰里掏出一只駁殼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叭”的一聲扣響,鮮血頓時濺了一地。

        金竹早早就從診所回到了杜府。已經(jīng)近半個月了,自從申田受傷逃進杜府,在杜子平和金竹的護理下,傷勢恢復得很快,基本上痊愈了。這兩天,申田急著要出城,可是日本人封鎖得這樣嚴密,該怎么辦呢?“嘭,嘭,嘭……”門被輕輕地拍響了。申田會心一笑,拉開一條門縫,杜子平和金竹從外面走進來?!霸趺礃樱俊鄙晏锝辜钡貑??!昂懿缓??!倍抛悠綋u了搖頭,“日本人到處抓人,今早上,在北市場就殺了十八人示眾?!鄙晏镆荒樛纯嗟刈隆=鹬褡哌^去,細心地為申田查看了傷口,換了藥,接著把上午小診所里發(fā)生的事講了一遍。申田緊緊地攥著拳頭,決然說道:“我得馬上出城去。”“可現(xiàn)在風聲這么緊……”金竹遲疑道。杜子平望望金竹,沉思片刻,低聲說:“悅來客棧里近日一個逃難客死在了店里,明日清晨,用大車拉著送出城,就說得了傳染病,老申,你扮成車夫蒙混過去,怎么樣?”申田重重地點了點頭。

        夜里,下了一場大雨。清晨起來,天灰蒙蒙的,雨還在星星點點地下。三人到客棧里套好車,用葦席包好了那人的尸體,拉著向城門走去。申田用大草帽遮住臉,走在前面扮成車夫,金竹和杜子平撐著傘,緊緊地跟在后面。臨近城門,遠遠就看到城門上懸著的四顆人頭,近前一看,金竹不禁一驚,人頭中竟有昨天在小診所自殺那人的。申田顯然也看到了,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

        車漸漸臨近了城門,一小隊日本兵擋在了前面:“站住,干什么的?”杜子平用力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情,向那隊日本兵走過去。金竹心里暗暗地為他擔心,這位文弱的公子能頂住這樣的陣式嗎?沒想到杜子平竟是出奇地沉靜,他走過去和那幾個日本兵說了幾句什么,幾個日本兵便朝大車走過來??粗切┳哌^來的日本兵,金竹的胸脯里像揣著無數(shù)只兔子。日本兵走來,緊緊地盯著申田。申田依然那么站著,沒有一絲的驚慌。杜子平走過來,站在日本兵的面前,低聲說:“車夫,他是車夫?!比毡颈侄⒘艘粫荷晏铮瑳]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就一個箭步跳上了車?!皠e動,車上的人死于傳染??!”金竹猛地喊了出來。車上有申田的槍。聽到喊聲,那日本兵站住了,回頭望了望金竹,然后猛地將刺刀捅進尸體里。那人已經(jīng)死了好多天,雨水澆在上面,有股重重的尸臭。那日本兵又捅了幾刺刀,從車上跳下來,對他們揮了揮手:“開路。”三人趕著牛車慢慢地走出城門。

        出了城,申田拉著杜子平和金竹的手,激動地說:“謝謝你們,太謝謝你們了。你們是我們的朋友,不!是我們的同志!”“謝什么,都是中國人,對,我們是同志!誰也不愿做亡國奴。”杜子平說?!拔艺媾宸銈?。”金竹的話顯得很天真。申田和杜子平微微地笑了。

        這次事件以后,日本人為了防范城外的游擊隊,組織了一支保安團,成員以城里巴結日本人的鄉(xiāng)紳為主,還有一些游手好閑的地痞。杜云然被任命為保安團團長。杜云然很高興,自己總算有接近日本人的機會了,肩上匣子槍一背,前前后后人圍著轉,比以前顯得更加神氣了。小野軍曹成了杜府的常客,每次他到來,杜云然都很高興,可是他慢慢發(fā)現(xiàn),小野的眼光總是在碧瑤的身上搖來晃去,心里就有股重重的醋意。

        入夜,靜靜的。杜子平端坐在方凳上,金竹站在他身后,手微微顫抖著拔出銀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白悠剑伦∧愕挠叶??!苯鹬竦吐曊f。杜子平抬頭看了看她,用手把右耳朵緊緊地堵住。金竹收好了銀針,轉身走到杜子平的背后,背對著他,輕輕地說:“子平,你聽得到嗎?”屋子里靜極了,杜子平猛地轉過身,緊緊地盯住金竹……金竹用期待的目光望著他。杜子平猛地張開雙臂,一把把金竹抱在了懷里:“聽到了,聽到了,金竹,我聽到了?!?/p>

        窗外,月華如水,靜靜地灑在花園的那片小草坪上,旁邊的幾棵樹,在草坪上留下了斑駁的影子。人們似乎都已經(jīng)睡去了,古鎮(zhèn)沉醉在夜的寂靜里。

        碧瑤越來越感到杜子平和金竹的關系非同一般,每日傍晚,她站在窗前,眼睜睜地瞅著杜子平和金竹肩并肩地走回來,心里總有股酸溜溜的滋味。“我叫你們笑,叫你們笑……”她的心里恨恨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聲。“喊什么呢?”杜云然從外面走進來?!昂笆裁??喊你的兒子被那小妖精勾走了?!北态幓剡^頭。杜云然探頭看了看,只見杜子平和金竹笑著走進了后院,于是回過頭來,笑了笑:“金竹,我看和子平挺般配的嘛?!薄鞍闩涫裁矗恳粋€逃難的野女子,能配得上杜府的大少爺?”碧瑤沒好氣地說。“逃難的女子有什么不好?金竹憑著一手絕技,為我杜家增色不少!”杜云然說道?!班?,怪不得杜家大老爺如此開恩哪!”碧瑤一陣冷笑,“原來是依靠人家發(fā)財呀!”說完,碧瑤扭著豐滿的屁股,走進了里屋。

        碧瑤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自己近來特別煩躁,每次看到杜子平走過去,她就會變得魂不守舍。這天碧瑤再也坐不住了,她慌亂地出了門,徑直朝悅來客棧走去。一打聽,小伙計說少掌柜不在,碧瑤恍恍惚惚地走出悅來客棧,剛要往金竹的小診所走,抬頭看見小野軍曹從一條小胡同里走出來,哼著小曲朝金竹的小診所走去。碧瑤站住了,她的嘴角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主意,轉身往回走去。

        “轟——”

        半夜時分,一聲巨響幾乎震翻了古鎮(zhèn),緊接著,爆炸之聲此起彼伏。

        杜府的大門被“咚咚咚”地砸響了,杜云然已經(jīng)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他一把推開了碧瑤,邊下床穿衣服,邊問:“什么事?”“杜團長,不好了,軍火庫被游擊隊炸了,高橋太君讓你快去?!北0矆F的一個嘍啰在外面說?!鞍。?!”杜云然的手顫抖起來,怎么也系不上衣服的紐扣……

        古鎮(zhèn)的日本兵在高橋的帶領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城。杜云然的保安團也全部跟著去了。

        游擊隊被高橋的突然襲擊打得措手不及,傷亡慘重。日本兵回來的那天晚上,古鎮(zhèn)里的日本人把酒狂歡,群魔亂舞,慶祝他們這次掃蕩的勝利。

        次日早晨,酷刑在古鎮(zhèn)中心大街的十字路口執(zhí)行。那個地方很寬敞,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杜子平和金竹也去了,他們隱隱擔心著:申田是否也在被俘的游擊隊員中?

        日本兵“哐哐哐”地邁著整齊的步伐走過來,高橋騎馬走在最前面,他目光平視,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被俘的游擊隊員被夾在日本人的中間,杜子平和金竹緊緊地盯著那些人,一個,兩個……沒有申田,他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猛然,他們驚呆了——被俘的游擊隊員中,竟然還有一個女青年,她大義凜然地向前走著,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破舊的衣服掩不住她風華正茂的美麗,文弱的模樣帶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和戰(zhàn)爭所賦予的野性。金竹望著那位女游擊隊員,心里充滿了恐懼,天哪!等待這位女青年的該是什么???

        日本人整齊地散開,圍了一個大大的圓圈。高橋勒馬站在中央,手微微一揮,被俘的游擊隊員被押了上來。高橋用陰冷的目光,掃視了一眼被捆綁著的游擊隊員,之后他下了馬,對身后日本兵嘰里呱啦地說了些什么。那兩個日本兵沖高橋打了個立正,然后走到那女游擊隊員的跟前,圍著她轉了一圈,一人抓住她的一條胳膊向外面拖?!皠e拖,我自己走?!迸螕絷爢T厲聲喝道,踉踉蹌蹌地走出來。

        高橋的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那兩個日本兵望望女游擊隊員,突然用刺刀挑斷了她的褲帶,褲子沿著她的腿滑落下來……女游擊隊員的面色猛然變得煞白,她沒想到日本人竟會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有幾名日本兵淫笑著圍上來,女游擊隊員的衣服被撕成了一縷縷長條?!靶笊?!禽獸!”女游擊隊員大罵著,掙扎著……可是她的力量畢竟有限,她被按倒在地,一個個日本兵淫邪地走過來……女游擊隊員發(fā)出一陣陣肝膽欲裂的慘叫……

        人群里發(fā)出了“嗚嗚”的哭聲。金竹怔怔地望著這一切,一股鮮血沿著嘴角流了下來。

        時間凝滯了!天與地是那么沉悶。

        女游擊隊員躺在地上,猶如死過去一般,蒼白的身體在日頭的照射下,散發(fā)著慘烈的白光。高橋慢慢地踱到了女游擊隊員的身前?!澳阕屛宜腊桑仪笄竽?,你讓我死吧?!迸螕絷爢T有氣無力地對高橋說。高橋微微一笑,揮了一下手。

        兩個日本兵抬出一個尖尖的木樁,放在了街中央?!罢ɑ受姷能娀饚?,死了死了的?!备邩蛐沟桌锏睾暗?。四個日本兵走過來,抬起那赤身裸體的女游擊隊員走向了木樁。

        “啊——”隨著慘絕人寰的叫聲,女游擊隊員赤裸裸的身體被插在了木樁上,一股濃濃的鮮血沿著女游擊隊員的下身流了下來……而那四個日本兵大笑著,用繩子套住了女游擊隊員的四肢,拉磨般地旋轉起來……

        自從出城掃蕩游擊隊回來,高橋對杜云然異常地冷漠。杜云然整日待在家里,悶悶不樂。碧瑤望著杜云然一副喪氣的模樣,把嘴一撇,說:“我看你啊,純粹是個■包,失了寵就光知道垂頭喪氣,就不能想想辦法?”“什么辦法?”杜云然的眼里閃過一些光亮,抬頭望著碧瑤。碧瑤一屁股坐在杜云然的腿上,用手指用力地戳了一下杜云然的前額:“你呀,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呀!”杜云然更加茫然了,呆呆地望著她:“你說怎么辦?”“你就不能賄賂一下小野,讓他在高橋的面前替你多吹吹風?”碧瑤有些撒嬌地說?!霸趺促V賂?”杜云然問?!鞍呀鹬袼徒o他呀!”碧瑤說?!斑@怎么行!”杜云然一把推開了碧瑤,“金竹和平兒,你又不是看不出來?!薄昂茫也还?。”碧瑤故作生氣地扭過頭去,“現(xiàn)在你連自己都快要保不住了,還憐惜一個野女子,再說咱杜家這么大的家業(yè),平兒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杜云然在房間里來回地踱著步,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來,盯著碧瑤:“你……說……能行嗎?”“怎么不行?”碧瑤一看有門兒,語氣硬朗起來。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管家從外面走了進來,低聲說:“老爺,高橋太君派使女秀子小姐前來拜訪?!倍旁迫缓捅态幎际且徽?,高橋這是什么意思呢?杜云然稍一遲疑,急忙擺手說:“快請?!辈灰粫?,秀子在管家的帶領下走了進來,對著杜云然鞠了個躬:“杜先生,高橋太君派我來拜訪金竹金小姐?!薄鞍菰L金小姐?”杜云然用疑惑的目光望著秀子?!笆堑?,金小姐。”秀子低聲重復著。杜云然朝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走過來,低聲說:“秀子小姐,請跟我來吧?!?/p>

        秀子跟著管家進了后院。走過杜子平房間的時候,杜子平聽到房外的響動,往外一扭頭,猛然看到一個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跟在管家的身后,朝金竹的房間走去。他忽然覺得一股鮮血蒙蔽了他的眼睛,眼角劇烈地跳動起來,那位女游擊隊員被害的場面,又在他的面前閃現(xiàn)出來。

        管家走到金竹房門前,輕輕地拍打著門。門開了,金竹探出頭來。秀子急忙沖著金竹深深地鞠了一躬:“金小姐?!苯鹬襁t疑地望著面前這個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覺得這秀麗和善的面孔有些面熟?!敖鹦〗悖悴徽J識我了嗎?”秀子望著金竹疑惑的面孔說道,“我叫秀子,金小姐還救過我的命呢!”“啊,是你!”金竹猛地想起來,面前的這個日本女人是高橋的使女,金竹的心里突然有了幾分警惕,但她還是把秀子讓進了屋里?!敖鹦〗?,高橋太君非常感激你?!毙阕诱f,“高橋夫人回國后安然無恙,特意托人從日本捎來一件禮物給金小姐表示感謝,本來高橋太君要親自來拜訪的,可是他近日公務十分繁忙,因此派秀子前來,請您務必收下。”秀子說著,雙手捧著禮盒,畢恭畢敬地遞上來。金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杜子平猶如瘋了一般從外面沖進來。一個箭步跳過來,抓住秀子的衣領,狠狠地把她摔倒在地上。秀子和金竹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呆了。杜子平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那女游擊隊員痛苦掙扎的面孔,他粗暴地用腳踩住秀子的脖子,一件件地撕掉她身上的衣服……

        “子平,你住手!”金竹大喊著,上前去架杜子平的手。但此刻,杜子平猶如一只發(fā)了瘋的猛獸,怎么也擋不住,金竹一急,咬牙抽了杜子平一記耳光。杜子平慢慢從瘋狂中清醒過來。

        秀子抖抖索索地蜷縮在角落里,淚流滿面地望著金竹和杜子平。杜子平看到秀子那蒼白的面龐布滿了痛苦和恐慌的淚水,頭無力地垂了下去。

        “子平君,”秀子低聲說,“我知道日本軍隊在中國犯下滔天大罪,秀子給你們道歉了?!毙阕庸蛳聛?,朝金竹和杜子平深深地弓下身去?!罢埬銈兌喽嚓P照秀子,秀子也是苦命人哪!秀子也不愿離開家鄉(xiāng)到中國來做軍妓、來遭受凌辱的,秀子的母親還在家鄉(xiāng)津澤盼著秀子回去呢?!毙阕右呀?jīng)泣不成聲了,“秀子……已經(jīng)沒有……父親了,只有瞎眼……的母親……還在日夜……盼著秀子,子平君,金小姐,無論如何……秀子要活下去,要回到家鄉(xiāng)……津澤去見母親。拜托了!拜托了!”秀子又一次弓下身去乞求著。

        金竹慢慢地走到秀子跟前,蹲下身去,雙手抓住了秀子的肩膀?!靶阕??!苯鹬褫p聲叫道。“金小姐?!毙阕訐溥M了金竹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送走了秀子,天已經(jīng)很晚了。金竹輕輕地依偎在杜子平的懷里,兩人沉醉在夜的寂靜里,心里卻有重重的心事。

        “嘭嘭……”門又被敲響了。

        杜子平和金竹一驚,松開了手。杜子平走過去把門打開,管家側身閃進來?!吧贍?,金小姐,不好了!”管家驚慌失措地說道,“今晚,老爺要讓小野軍曹糟蹋金小姐,你們快逃吧?!薄鞍?!”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杜子平和金竹怔怔地站住了。

        小野軍曹的突然到來使碧瑤大喜過望,自然這也大大出乎了杜云然的意料。急忙擺下酒菜,與三姨太碧瑤一起,陪著小野推杯換盞地喝了起來。酒過三巡,小野醉眼蒙眬地抬起頭,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緊緊地盯住碧瑤。碧瑤身子往外挪了挪,把與小野的距離拉得遠些,一面暗暗使著眼色?!皢盐?,花姑娘?!毙∫斑呎f,身子邊向碧瑤靠了靠,還伸手向碧瑤的胸前抓來。這一切,杜云然看在眼里,心里酸溜溜的不成滋味。他急忙走過去,站在了碧瑤和小野的中間:“小野太君,花姑娘有,我?guī)闳ァ!毙∫疤ь^望著杜云然:“花姑娘,在哪里?”“我送你去,保證是大大的黃花姑娘?!倍旁迫患泵ι锨鞍研∫皵v扶起來。“你的,頭前帶路?!毙∫耙话淹崎_了杜云然,伸手把碧瑤攬在了懷里,跟在杜云然的身后走出門去。

        金竹的屋子里亮著燈,門敞開著。杜云然往里探探頭,里面竟然沒有人。杜云然急忙走進去,喊道:“金竹。”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回音?!敖鹬?。”他又喊道。小野摟著碧瑤走進來:“花姑娘,哪里去了?”碧瑤一看事情不好,急忙給杜云然使了個眼色,杜云然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依然茫然地怔站著。碧瑤一見杜云然的樣子,心中來了氣,抬起腳來狠狠地踢了他一下:“你快去找找呀!”杜云然慌亂地點著頭,走了出去。

        杜云然圍著杜府轉了好大一圈,也沒有找到杜子平和金竹,等到他垂頭喪氣地回來,金竹的房子里竟然滅了燈。杜云然的心高高地懸起來,他加快了腳步,幾步走到房門前,一推,門從里面給插死了。杜云然側耳細聽,屋里傳出了小野淫邪的笑聲和碧瑤低低的呻吟聲。一股怒火在杜云然的心底燃燒起來,他猛地拔出腰間的手槍,抬起腳來就要去踹屋門??墒悄_高高地抬起來,又遲遲疑疑地放了下來。日本人,他怎么得罪得起呢?淚水沿著杜云然的臉頰慢慢地流下來,他猶如一只泄了氣的皮球,倚著墻,慢慢地癱坐在地上。

        杜子平和金竹離開杜府之后,兩人就很少再回去。由于軍火庫被炸,日本人在古鎮(zhèn)上加強了警戒,任何進進出出的人都要嚴加盤查,決不放過。小診所的生意日漸蕭條,整整一天金竹就這么呆坐著,倍感無聊。天近黃昏時,從門外進來一個大高個的男人。

        “金竹?!蹦菨h子低聲叫道。金竹怔怔地望著那漢子。那漢子一臉絡腮胡子,奇瘦的黑面孔上長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戴著一頂破草帽,微笑著望著金竹?!鞍パ?,申田!”金竹一陣興奮,上前抓住了申田的手,用力地握著,“申田,城里日本人封鎖得這么緊,你怎么來啦?”“我來找你呀。”申田依然微笑著,“怎么,不歡迎?”“歡迎,當然歡迎啦,我和子平天天為你們擔心哪?!苯鹬裾f?!白悠胶脝幔柯犝f他爹杜云然是保安團長啦?”“嗯?!苯鹬顸c了點頭,“子平為這事整天和他爹慪氣?!薄皠e慪氣,這次我就是求他爹來啦?!鄙晏镎f?!案墒裁矗俊苯鹬耋@奇地問。“買藥?!鄙晏镎f。

        游擊隊遭到了日本人和保安團的突然襲擊,傷亡慘重,為了躲避敵人,保存力量,只好撤退到深山里了,深山里藥品缺乏,傷員傷勢嚴重,無藥醫(yī)治,申田只好冒死進城買藥。

        杜子平對申田的到來,既感到意外,又覺得十分高興。

        “申田。”杜子平望著申田,猛地緊緊抓住了他的手,“你們真是好樣的?!倍抛悠接窒肫鹆四俏粦K死的女游擊隊員,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把申田安排在悅來客棧,和自己同住一個房間,并且再三叮囑他:“申田,你千萬不要出去,外面風聲緊,藥的事我和金竹想辦法。”申田望著面前這兩位年輕人,心里說不出有多么激動:“子平,金竹,我怎么謝你們?!薄罢f些什么呢,不管怎樣,咱都是中國人,誰愿意做亡國奴呢!”杜子平低聲說,“申田,我真想讓你帶我和金竹去參加游擊隊?!鄙晏锫犃撕芗?,他握著杜子平的手說:“其實你們早就是游擊隊員了,你們幫著游擊隊做了我們無法做到的事?!薄罢娴??”兩人欣喜地望著申田?!罢娴?。”申田重重地點著頭。

        整整一天,杜子平和金竹轉遍了古鎮(zhèn)所有的藥店,結果空手而歸。原來掃蕩回來后,高橋對古鎮(zhèn)的藥品也進行了嚴密的管控,如果沒有保安團和日本人簽發(fā)的證件,大宗的藥物一概不準買賣。杜子平失望地回來,一見申田,就怔怔地說:“看來我只有去求當漢奸的父親了。”

        天擦黑的時候,杜子平回到家里,那時杜云然剛剛回來,解去了身上的武裝帶,正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著粗氣。杜子平推門走進來,正在端茶的碧瑤眼睛猛地一亮:“平兒,你回來啦?”“平兒?!倍旁迫灰彩且徽?,急忙站起身。杜子平面無表情地坐下來:“爸爸,金竹診所里的藥沒有了,你給開個證件吧?!薄捌絻?,金竹怎么不回來?”杜云然沒有理會杜子平的話,問道?!敖鹬癫桓一貋?。”杜子平?jīng)]有抬頭。杜云然的臉突然覺得火辣辣的,抬頭狠狠地瞪了碧瑤一眼。碧瑤低下頭,端著茶杯走過來:“平兒,先喝杯茶?!倍抛悠桨巡璞釉谑掷?,依然沒有抬頭:“爸爸,你給不給?”“皇軍現(xiàn)在對藥品管控得很嚴,你和金竹索性回家吧,診所咱不開了?!倍旁迫徽f?!鞍职?,人可得講良心啊,金竹可沒少為咱杜家出力,現(xiàn)在人家剛走,這點事兒你就不給人家辦了?”杜子平依然冷漠地說?!澳愫徒鹬穸蓟丶野桑抑滥銈円?,回來后我給你們完婚,養(yǎng)活著你們,也算為爸爸做過的錯事補償一下?!倍旁迫徽f?!鞍职?,你又不是不知道金竹的脾氣,她能回來嗎?”杜子平說。杜云然慢慢地在屋里踱著步,良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杜子平把寫好的證件看了看,沒有什么問題了,就揣在懷里,推門走了出去。“平兒,你去哪兒?”杜云然猛地追出來,問道?!盎乜蜅??!倍抛悠?jīng)]有回頭。碧瑤也跟著跑出來,上前扯住杜子平的胳膊:“好不容易回來,就不能住一宿?”杜子平用力甩開碧瑤的雙手,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走去。碧瑤呆呆地望著杜子平的背影,淚水不知不覺模糊了她的眼睛。

        這一夜,碧瑤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了。自從杜子平走后,她的心里就有股空落落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清對杜子平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自打跟著杜云然進入杜府的那天起,她的心情就低沉起來。她是在戰(zhàn)亂中跟了杜云然的,那時她剛剛十八歲,正值春心萌動的青春年華,盡管這婚姻使她從貧困的家庭走進了富足的杜府,但是長長的年齡差距,在她和杜云然之間劃了一道深深的鴻溝,她無法逾越。光陰流逝,杜府的大少爺杜子平長大了,這是一位沉穩(wěn)內秀的青年,盡管平日里很少言語,但是他的一舉一動漸漸左右了她的視線,杜子平成了她心中唯一的精神寄托。她的心中有很多關于杜子平的幻想,幻想有一天能夠依偎在他的懷里??墒钦斔找棺鲋@樣的春夢的時候,金竹突然出現(xiàn)了,打破了她的幻想。

        早晨,杜云然吃過早飯就到保安團去了,屋子里又只剩了碧瑤。她的面色蒼白,眼眶有些發(fā)青,大概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的緣故。她背靠在椅子上,心情說不出的煩躁,站不住,坐不穩(wěn),腦子里老是閃現(xiàn)著杜子平和金竹的模樣,他們真的能結婚嗎?兩人出去這么多天了,是否已經(jīng)暗自拜了天地?是否……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就站起身來,伸手摘下掛衣架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去。

        秋深了,瑟瑟的秋風里有一股季節(jié)的涼意,大街上行人寥寥。碧瑤遲遲疑疑地走著,遠遠的,她看到了金竹的那座小診所。隔著街,她看到金竹的小診所關著門。金竹到哪里去了?碧瑤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莫非金竹又去了子平那里?

        碧瑤回過頭,徑直向悅來客棧走去。客棧里亂糟糟的,她沒有理別人,徑直上樓朝杜子平的房間走去。一個小伙計上前攔住她:“太太,少爺不讓別人到他的房間去?!北态幊烈髁艘幌拢睦镉泳o張起來,不讓別人去,他們在里面干什么呢?想到這里,碧瑤也不知從哪里生出一股力量,她一把推開了小伙計,跑到杜子平房間的門前,猛地推開了門——她說什么也要見到杜子平。

        屋里坐著一位陌生人,一臉的絡腮胡子,手里正在擦拭著一支烏黑锃亮的駁殼槍。

        碧瑤驚呆了。那陌生人也驚呆了。 “啊——”碧瑤尖叫了一嗓子,轉身驚魂未定地朝樓下跑去,心里恨恨地罵道:“杜子平,為了個野女子竟敢干這樣的事!”

        金竹和杜子平心里都有股說不出的興奮。他們把藥直接拿回客棧里藏好,等機會合適,再讓申田帶出城。他們也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憑著杜云然的證件,申田要的藥這么快就買到了。申田緊緊握住杜子平和金竹的手,心里說不出有多感激。

        三人正高興著,門“嘭”的一聲被小伙計推開了?!笆裁词拢俊倍抛悠交剡^頭來問道?!吧贍?,金小姐,外面有個日本女人說有急事要找你們?!苯鹬裣肓讼?,跟著小伙計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金竹和秀子從外面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白悠?,不好了。三太太報告說客棧里有持槍的人,高橋派小野帶著兵來了。”“??!”杜子平一下怔住了?!澳銈兛熳甙?,他們馬上就要來了?!毙阕油麄?,急得直跺腳。申田用感激的目光望了望秀子,轉身抓住了杜子平的手:“子平,藥我托給你和金竹了,你們一定要把藥帶出去?!鄙晏镎f完,從腰里拔出了駁殼槍,就向外面沖去?!安恍?。”杜子平一把抓住了申田,“這樣太危險了,你不能出去?!薄澳阏f怎么辦?”申田回過頭來望著杜子平?!拔铱催@樣,你和金竹、秀子一道,攜帶藥品從后門出去,我從前門把他們引開?!倍抛悠秸f?!斑@樣不行,我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再說你這樣做太危險?!鄙晏飺u著頭?!熬瓦@樣,好歹我是保安團團長的兒子,再說外面都等著你的藥呢。”杜子平握著申田的手說?!昂眯值?。”申田緊緊地盯著杜子平,猛地把他抱在了懷里。杜子平又走到金竹面前,低聲說:“金竹,你和秀子把申田送走,到小診所里等我?!薄白悠?,”金竹一把抓住了杜子平的手,“你可一定回來啊。”杜子平望著金竹,微微笑笑,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淚珠,轉身往外走去。

        小野軍曹和日本兵在碧瑤的帶領下,急匆匆地朝客棧走來。碧瑤心里著急呀,她真擔心杜子平會有什么三長兩短的。隊伍剛到客棧的街對面,猛然從客棧里竄出一個蒙面男人,急匆匆地朝西跑去。碧瑤眼疾,一眼就看到了,大叫道:“小野太君,快看,在那!”小野一看,向后一招手:“快追!”小野身后的兩個日本兵解開了兩只大狼狗的繩索,兩只高大的黑狼狗“汪汪”地狂叫著追過去,日本兵也撒開腿,緊緊地跟了上去。

        向西跑去是幾條岔胡同,杜子平在胡同里來回穿梭著,回過頭,見日本兵追了上來,心里長長地松了口氣,扭過頭,飛快地往前跑去。胡同里響起了零零亂亂的槍聲,日本兵追了過來,杜子平一抬頭,前面竟然是一條死胡同,一股冷汗?jié)B了出來。小野一見前面的人誤入了死胡同,嘴角動了動,擠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兩條大狼狗狂吠著沖上來,杜子平一見,面色煞白,避在墻角呆住了。狼狗撲了上去,一口咬下了他蒙在臉上的黑紗。

        碧瑤猛地一怔——竟是杜子平!

        狼狗再次撲了上去,一口口地咬在杜子平的身上,皮肉一塊塊地被撕了下來?!鞍?!啊……”杜子平一聲聲歇斯底里地慘叫著。每一聲嘶喊就是一把尖刀,深深地刺在了碧瑤的心上,她的心在顫抖,身體也在瑟瑟發(fā)抖。

        杜子平的衣服已經(jīng)被撕成了長條條,沾滿了模糊的血肉,滿身都是狼狗的牙痕?!叭龐專任野 染任野?,三媽……”杜子平趴在地上,不停地朝碧瑤嘶喊著。

        碧瑤轉過頭去求小野:“你快讓狗回來,他不是游擊隊員,他是我們平兒,你快讓狗回來?!毙∫昂孟窀緵]有聽到碧瑤的喊叫,嘴角帶著冷笑,看著狗不住地朝杜子平撲去?!叭龐尅炀染任野 倍抛悠降穆曇粼絹碓轿⑷趿恕?/p>

        碧瑤抓起小野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接著快步向前跑去,一頭撲在了杜子平的身上,狼狗的牙齒一下子咬進了她的肉里?!鞍 北态幖饨兄?/p>

        杜云然率領保安團趕到的時候,正看到小野氣急敗壞地狂叫一聲,拔出手槍,對準碧瑤,“啪啪”就是兩槍……杜子平和碧瑤都沒有了任何氣息。杜云然一恍惚,身子一個趔趄。他踉踉蹌蹌地走過去,蹲下身,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碧瑤蒼白的臉龐,再走到兒子的尸體旁,杜子平的尸體已凌亂不堪,但是一雙眼睛卻大睜著,他顫抖著伸出手來,顫顫抖抖地為兒子合上眼睛。

        杜云然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一股怒火在他的心底熊熊燃燒,牙齒咬得“格格”脆響,他猛地站起來,從腰里拔出手槍,大喊道:“日本人,我操你祖宗?!薄鞍?!叭!”杜云然扣動了扳機,子彈在小野的胸前開了花。

        “八格——”旁邊的日本兵一愣神兒,回過身沖上來,幾把刺刀捅進了杜云然的胸口。

        申田終于平安地出城去了。金竹和秀子在小診所里,焦急地等著杜子平。槍聲停止了,胡同里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金竹猛地撲到窗前,扯起窗簾,向外面張望著:一隊日本兵從胡同里走了出來,后面有四張擔架,抬著四具尸體。金竹的嘴張得大大的,她的臉緊緊地貼在窗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擔架:碧瑤,杜云然……啊,杜子平,金竹的淚水猛地溢了出來,望著擔架上杜子平那血肉模糊的尸體,她嘶喊著:“子平。”起身就要往外沖?!敖鹦〗?,金小姐。”秀子雙手緊緊地抱住金竹。“放開,讓我去看看他,讓我去看看他?!苯鹬窨藓爸?。秀子死死地抱住她,死活不放。日本兵抬著尸體“哐哐”地走過去了。秀子放開手,坐在地上無聲地陪著金竹哭泣。金竹癱坐在地上,她已經(jīng)哭不出聲音,只是那么坐著,如同癡了一般。

        許久許久,金竹突然抬起手來,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杜家猶如秋天里的一枚黃葉一樣,敗落了。日本人查封了悅來客棧,掃平了杜府,唯獨留下了金竹的小診所。

        秋天過去了。診所里的生意愈加蕭條了,幾乎沒有了看病的人。但是金竹依然支撐著小診所,每日早早地開門,然后就獨自坐在診所里發(fā)呆。

        終于下了初冬的第一場毛毛雪,金竹站在窗前,望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地上一片潔白。門外響起了一陣“簌簌”的腳步聲,金竹回過頭,只見秀子頂著一頭毛毛雪走了進來?!靶阕印!苯鹬褡哌^來,輕輕地拍去了秀子身上的雪花?!敖鹦〗悖邩蛱埬闳??!毙阕拥吐曊f?!案邩蛘埼胰??”金竹抬頭,用疑問的目光望著秀子。“高橋近來身體不太舒服。”秀子說。金竹不言語了,抬起頭望著外面飄落的雪花,沉默著?!昂茫胰??!苯鹬癜蛋档匾Я艘а溃瑢π阕诱f。

        金竹跟著秀子走進了高橋的內室,高橋依然是一團和氣,見到金竹進來,和善地笑了笑:“金小姐,你來了?!薄案邩蛱!苯鹬竦偷偷亟械??!敖鹦〗?,我特別感謝你,我的夫人回國后安然無恙,太謝謝你了?!备邩蛘酒饋?,朝著金竹深深地鞠了個躬?!案邩蛱鳛獒t(yī)生,治病救人是應該的?!苯鹬裾f著,抬起頭來。高橋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頭發(fā)蓬亂,身體看來確實不好。“金小姐,今日又要麻煩你啦。”高橋說著,伸過左手。金竹細細地看著,猛然覺得那只手上好像沾滿了血,血沿著指縫一滴一滴地滴下來,浸入土中,猛然又覺得那只手變成了一副擔架,擔架上躺著杜子平血肉模糊的尸體……金竹強忍著淚水,低聲說:“高橋太君,你也應該回日本去,否則,你會和夫人患同樣病癥的?!薄拔沂擒娙?,效忠天皇是天職?!备邩蜷L長地嘆了口氣,“我何嘗不想回到日本,回到夫人的身邊呢?!苯鹬駴]有再言語,暗暗拿出了那枚細小的銀針,猛然,高橋的那只手又變成了一副擔架,上面躺著杜子平血肉模糊的尸體,她一咬牙,猛地把針扎進了高橋頭上的死穴……

        第二天,古鎮(zhèn)的日本兵一片慌亂——他們的大隊長高橋少佐神秘地死去了。

        雪依然紛紛揚揚地下著,秀子緊緊地依偎著金竹,望著飄落的雪花,心里好像開朗了許多。光禿禿的樹干上,掛著一簇簇雪花,猶如一株株凌雪獨放的臘梅?!敖鹦〗悖銕易甙?。”秀子低聲說。金竹輕輕回過頭,望著秀子,低聲問:“去哪?”秀子雙眼迷離的凝視著遠方:“去找你們的隊伍,回到你的同志們的身邊去?!薄安?,高橋雖然死了,還會有敵人來,我在這里等他們?!苯鹬駡远ǖ卣f。秀子不吱聲,她盯著樹枝上的白雪,良久才低聲問道:“金小姐,春天不會遠了吧?”“嗯。”金竹重重地點點頭。

        責任編輯 ? 張 ? 琳

        猜你喜歡
        小野小姐日本
        心空無塵——小野竹喬的腔調
        國畫家(2022年6期)2022-11-25 03:35:46
        日本元旦是新年
        華人時刊(2022年3期)2022-04-26 14:29:08
        探尋日本
        中華手工(2021年2期)2021-09-15 02:21:08
        蛇舌草小姐要改名
        我給你講 我男朋友是玩戶外的
        戶外探險(2020年12期)2020-12-21 03:34:56
        缺牙小姐
        《黃金時代》日本版
        電影(2019年3期)2019-04-04 11:57:16
        “等一下”小姐
        小野清一郎的“道義刑法”:歷史、傳承及反思
        這里會長出一朵花
        家教世界(2018年26期)2018-01-30 14:32:47
        亚洲最新精品一区二区| 久久久久久人妻一区精品| 精品久久人人妻人人做精品| 少妇人妻偷人精品一区二区| 岛国大片在线免费观看| 中字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 亚洲另类国产精品中文字幕| 国产丝袜美腿在线播放| 国产98色在线 | 国产| 亚洲精品无码成人片久久不卡| 日韩精品国产自在欧美| 最新亚洲视频一区二区| 国内嫩模自拍偷拍视频| 日韩人妻中文无码一区二区| 极品粉嫩小泬无遮挡20p| 国产成人美女AV| 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 精品久久精品久久精品| 国产成人综合久久久久久| 中国少妇内射xxxx狠干| 男女真实有遮挡xx00动态图| 日韩AV无码乱伦丝袜一区| 日本在线观看一区二区三区视频 | 无码乱人伦一区二区亚洲一| 专区国产精品第一页| 日韩一区二区三区天堂| 国产专区国产精品国产三级| 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 玩50岁四川熟女大白屁股直播| 成人精品综合免费视频| 九一成人AV无码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精品污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 日韩不卡的av二三四区| 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中文字幕一福利| 最新无码国产在线播放| 亚洲国产日韩av一区二区| 乳乱中文字幕熟女熟妇| 女人无遮挡裸交性做爰| 国产av人人夜夜澡人人爽| 亚洲乱码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小说| 国产精品国产三级国av在线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