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煤礦
我就開始去認(rèn)識
一塊煤
我看見了矸石山
和煤有關(guān)
它們不能發(fā)出煤一樣
熾烈的火焰
所以,就被堆在了這片空曠地
這一座聳立的矸石山
讓我想到古埃及的金字塔
不過,它們顏色不同
這一天,我上到矸石山頂
我看到幾個有閑暇的礦工
也攀上了高處
幾個礦工
上到這最頂部
是想看看他們親手
開采出的煤
剩余下的矸石
堆成山的模樣
我上到這兒
想到這一首詩
如何向八百米深處延伸
第一次下井
我有點兒驚慌
站在約有五十人的罐籠里
我和礦工兄弟帽上的礦燈
燈光閃閃
罐籠向八百米深處落下
我馬上感到耳孔
像塞了一小團(tuán)棉花
我的心有些好奇
這時,我看到礦工兄弟
他們說著風(fēng)趣的笑話
打發(fā)這下井的
兩三分鐘的時間
罐籠落到七百米深時
我忽然感到一種輕
罐籠仿佛又在向上升起
一會兒
我才知道
這是罐籠降落時
離井底一定距離時
忽然放慢了速度
罐籠越來越慢
像一根羽毛的飄落
落到井底時
大罐籠像是一個鳥巢
我和礦工兄弟
如一只一只拍翅的太陽鳥
開始飛向大地的深處
開始飛向遠(yuǎn)古的森林
開始飛向一個烏金的世界
在幽長幽長的井巷
道軌縱橫延伸
一輛輛礦車
沿著鐵軌轟隆隆奔馳
那些煤、矸石和石料
在井下輸送
就是這礦車的功勞
開機車的小伙子
開著長長的一排礦車
這“咣當(dāng)”作響的礦車,長龍一樣
在井巷上坡、下坡
在井巷被調(diào)兵遣將
在井巷高唱勞動之歌
我這個詩者
對黑小伙陡生羨慕
我坐進(jìn)行人的機車
在地球的深處穿行
這長長的井巷
是時光的隧道啊
億萬萬年前的春天
它們就埋藏在這里
我在井下
觸摸厚厚的煤墻
我打量著煤烏黑閃亮的模樣
我吃驚于大自然的造化
不知為什么
我悸動的心
涌動出一絲幸福
我看見這煤的家族
我看到這煤的面孔
我像是赴一個春天的約會
這是一個久遠(yuǎn)的春天
啊,煤,還是讓我喊出你的名字
在這八百米的深處
你是我鐘情的情人
請用你的黑,親吻我
請用你的黑,擁抱我
請用你的黑,涂黑我
我要用火一樣的青春,和你廝守
我來到你的身邊
這是一個溫暖的承諾
此刻,我的詩情是一股春風(fēng)
把一句句贊美
給你,我親愛的煤!
在大地的深處,我看見了
地球里的神秘
黑是煤的臉龐
黑是煤的肌膚
黑是煤的謙卑
我沿著厚厚的煤墻
向井巷的深處一步步走去
我像是走在了茂密的森林
這里的野花、青藤
這里的大象、獵豹
這里的參天大樹、鳥雀
這里的蟒蛇、湖泊
這里的閃電、流瀑
在我的腦海成為靈動的意象
此刻,我的寂寞涌現(xiàn)
這寂寞像是一個花朵
為一個凝固的春天綻開
而孤獨則是這里的一枝梅
讓我看到雪的意境
此刻,我也學(xué)會陶醉
這春天的幻想
如今已是煤的海洋
哦,森林
退去的森林
遠(yuǎn)古逝去的森林
經(jīng)過歲月的擠壓
那些天塌地陷的痛苦
那些龐大的恐龍
那些蜥蜴、蛇和七色花
那些雨水、滾雷和閃電
那些祥云、大風(fēng)和春雪
它們已經(jīng)涅槃
我的記憶之花
從心靈的草地蘇醒、綻開
春天不死
春天復(fù)蘇
一百個春天
復(fù)活一個烏金世界的夢境
我打開一個春天
窺視一塊煤的火焰
一塊煤
以舞蹈的形式
讓這個世界有了光
一個個礦工兄弟
在早晨,上了井筒
我看到他們的臉龐
和一塊煤一樣
他們像是被煤化了妝
他們臉龐烏黑
唯有牙齒潔白
唯有黑眼睛閃爍
他們升井后的心情
像是打了一場勝仗
他們熄滅了礦燈
把一張張笑臉
送給親愛的燈房姑娘
是啊,他們像夸父一樣
追趕著一輪太陽
叫他們一聲鐵漢
他們鐵骨錚錚
他們在煤海用一腔熱情
引爆青春的力量
我詩句的火焰
因為他們而噴發(fā)
在這潔白的紙箋上
凝成祝福
送給他們這一幫硬漢子
在煤礦
這一道風(fēng)景線上
我越來越感到
自己像是一塊煤
其實,一個人一生
去做一塊煤,沒有什么不好
但是,他要有足夠的熱量
我常??匆?/p>
一塊煤,讓寒冷退去
一塊煤,讓人間溫暖
一塊煤,掏出赤誠一片
一塊煤稱之烏金
是因為他有一顆滾燙的心
面對一塊煤
我的心兒,常常跳出來
與一團(tuán)火焰共舞
我這樣會感到一種溫暖
而這份溫暖
恰是一塊心靈的烏金
范北城:河南省作協(xié)會員,《延伸詩刊》主編、創(chuàng)辦人。作品見《星星》詩刊、《詩刊》《綠風(fēng)》詩刊、《詩潮》《北京文學(xué)》《詩歌報》月刊、香港《當(dāng)代詩壇》《中國詩歌》、臺灣《葡萄園詩刊》《中國煤炭報》《陽光》等報刊。多次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