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修正案(九)草案中擴大了猥褻罪定義:對象不再限定為女性。有專家近日據(jù)此提出,也應對刑法中強奸罪的犯罪對象作出相應修改,即不僅僅限于婦女。但在實際操作中,完善對強奸罪的立法修改,遠遠不止改幾個字這么簡單。
猥褻罪不分男女,強奸罪分男女
現(xiàn)行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條規(guī)定,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強制猥褻婦女或者侮辱婦女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聚眾或者在公共場所當眾犯前款罪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刑法修正案(九)草案第十二條對上述規(guī)定作出修改,將婦女改為“他人”,這意味著男性也將被認可為猥褻罪的對象,可以適用此條款進行保護。此外,條文還在第二款中追加了“或者有其他惡劣情節(jié)的”,擴大了受案范圍。猥褻罪不再分男女,這確實是一種與時俱進的立法進步。在此之前,法律界對修改該罪名條款內容的呼聲一直很高。
但問題隨之而來,被強奸的男性受害者怎么辦?根據(jù)現(xiàn)行刑法的規(guī)定,強奸罪是指違背婦女意志,使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強行與婦女發(fā)生性交的行為,或者故意與不滿14周歲的幼女發(fā)生性關系的行為。按照罪行法定原則,這樣規(guī)定就排除了女性單獨構成強奸罪和保護男性被害人性權利的可能。
同樣的原因,同性間的男性對已滿十四周歲男性的性強暴行為也無刑法保護的依據(jù)。司法實踐中發(fā)生的具有相當嚴重的社會危害性的非典型強奸罪的性侵害行為,因我國刑法的規(guī)定而使這類行為處于無法可依的狀態(tài)。在強制猥褻罪修改內容通過后,或許更多的男性被“強奸”案件中,會援引此款罪名來追究加害者的刑責。
而從世界范圍內的立法進程來看,強奸罪“不分男女”也是最近十幾年才在部分國家和地區(qū)得以推動。美國直到2012年1月才將男性作為強奸罪的受害者,德國到1998年才將男性列為強奸罪的受害者。而韓國是在2013年6月將男性列為強奸的可能對象,臺灣的“妨害性自主罪”也將男性作為強奸受害者保護。
強奸罪為何刻意“回避”男性
很顯然,無論男女,只要是違反了當事人的意志都應該算作刑法上的強奸罪。但刑法上強奸罪的改造是一項系統(tǒng)工程,遠非將“婦女”改為“他人”就可解決問題。這牽涉到要重新定義“性交”(比如肛交、口交等),會引起諸多法律(包括婦女、兒童的相關法律)的連鎖反應,必然會造成刑法適用以及刑法理論的混亂。
依照我國目前司法現(xiàn)狀,如果將強奸罪對象擴大到男性,其中將涉及到對女性強奸男性的既未遂標準如何掌握的問題。除非徹底改變目前強奸罪既遂的認定標準,并針對男性女性分別制定出不同的強奸罪既遂認定標準。而可以想象的那些標準可能紛繁復雜,使實踐部門難以把握。
如果追根溯源,我國刑法中的強奸罪只以女性為犯罪對象,深層次的原因在于,主流社會的“恐同”心理,在一定程度上導致《刑法》對“男男強奸”問題的回避。盡管當下人們提到同性戀不再風聲鶴唳,但我國社會目前的現(xiàn)狀還不足以從各個方面對同性戀問題運用法律,尤其是用民事法律來加以規(guī)制。因為如果刑法將男男強奸視為強奸罪,則表明同性間強制的性是非法的,那么同性間合意的性行為就應當給予合法的評價,進而由公權力介入保護。這就必然會涉及到同性戀的婚姻合法化等深層次的制度問題,而主流社會對同性戀問題的回應在目前的中國語境下又是騎虎難下的。
如此一來,回避似乎成為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以這樣的模糊策略對同性戀避而不談,在法律中能簡就簡。
強奸罪需要“全面改造”
為公民性權利提供最低限度的法律保護,是法治國家基本職責。無論是國外立法還是我國的司法實踐,把男性性權利納入刑法明文規(guī)定的保護范圍內,是刑事立法的必然趨勢。男性遭到強暴與女性遭到強奸行為一樣,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而其所造成的危害結果與其受到懲處卻是極不相適應的,我們的法律似乎有縱容犯罪行為之嫌。因此,修改現(xiàn)行《刑法》中強奸罪犯罪對象的規(guī)定,以保護每一個公民的性權利成為了歷史的必然。
而隨著“強制猥褻婦女罪”的修改,立法者對于男性性自主權的立場已基本確定。刑法承認男性享有性自主權并給與保護。同時刑法中“組織賣淫罪”、“協(xié)助組織賣淫罪”中的“賣淫”包括男性向女性、男性向男性提供性服務。所謂買賣即是權利義務之間的交換,在賣淫活動中,表現(xiàn)為提供性服務者放棄自己的性自主權而取得他人貨幣所有權。僅從這一點上看,刑法承認男性的性自主權。
因此,若強奸罪仍保持現(xiàn)有規(guī)定不變,將男性排除在犯罪對象之外則意味著刑法仍然否定男性的性自主權并拒絕給與保護,這就造成了刑法條文內部的不統(tǒng)一。筆者認為,就刑法條文之間的協(xié)調性而言,必須充分承認和保護男性性自主權,將男性納入強奸罪的犯罪對象范圍,這是保持刑法條文統(tǒng)一性的必然選擇。
(《羊城晚報》、《華西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