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勇

畫家瞰哥非要給我介紹一個女朋友，他在電話那端描述她的時候激情澎湃，生怕她跑了一樣。我迷迷糊糊地躺在被窩里，腦海里全是嫦娥的影子了。瞰哥替我訂好了時間，說后天是周六，人家正好那天中午有時間，一定不能錯過了。那種語氣，好像我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了一樣。

我?guī)缀跸肓艘灰梗伊艘话賯€不能去見面的理由。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正逢人生最低谷的時候，公司的生意一塌糊涂，與人合伙的公司也倒閉了，別人欠我的錢人都找不到，我一堆銀行卡的存款加在一起不足四位數(shù)，哪里還有心情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靠深缒睦镏肋@些！

我在電話里和好友海林說了我的心境，想取得海林的理解，結(jié)果海林卻大力支持：“這樣的機會一定不能錯過，女人就是財，有了家，眼前的困難也就迎刃而解了?！?/p>

我這個人愛面子，怎么著也不能薄了瞰哥的人情，至于有沒有緣分那是另一回事了。

她在北京讀的大學，畢業(yè)后放棄了進央企的機會，去非洲做了一名志愿者?；貒髱捉?jīng)打拼，現(xiàn)在是北京一所重點民辦中學的校長。見面的地點就定在她學校的辦公室。

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高端大氣，一副女強人的氣派。她說，其實我更適合做個家庭主婦，工作只是為了生存而已。

一頓簡單的午餐過后，我才覺得這樣的“家庭主婦”很難得，慈善隨和、才華橫溢，不是一個隨便的男人就駕馭得了得。心中萌生的，更多的是敬佩。

我看得出，她對我至少不那么討厭。因為，我無意中聽到了下周六正好是她的生日。

第二天我在地鐵里，她的助手小李老師打電話來，問我對她感覺怎么樣？

我說，“很好??！”

“那你有沒有給她打電話啊？”

“瞰老師還沒有給我回話??？”

小李老師急了，“你怎么那么笨啊，人家把生日時間都說了，不就說明對你印象還不錯嗎，要不然，一個女孩子怎么會隨便告訴你這些呢？都什么時代了，還要中間人給回話？喜歡就大膽地追?！?/p>

一通話把我說得差點流汗。想想也是，這事哪有女方主動的？

“你若懂我，那該多好。”我給她的第一條短信。

“喜歡，就是把自己心中的小我拿出來給他，慢慢走進他心中的那個小我。”

接下來的一周里，我們開始了似乎是愛情一樣的交流。QQ、語音、微信，關(guān)于情感的、關(guān)于人生的、關(guān)于家庭的、關(guān)于未來的，我們無所不談，偶爾也會打個電話。時而在黎明的來臨、時而在匆忙的午后、時而在靜靜的子夜。我在心里還是盼望那個特殊周六的到來。

她說：“如果你忙，生日可以不過，都是大人了，不過也無所謂?！?/p>

我說：“一定要過，我可不能剛剛開始就給你留下埋怨的把柄。”

她說：“我可沒有那么矯情，只是有時間大家可以見面聊聊天?！?/p>

我心想，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嘴里說的永遠不是心里想的。只要想著未來，這份小小的誠意是不能少的。

那天，我還是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約定地點——崇文門飯店門前。我看看時間還早，就在周圍徘徊，心想，要不要買一束鮮花呢？如果買了，她會不會說太俗？如果不買，她會不會覺得我有失浪漫？就在我猶豫之間，海林來了一條信息：“第一次約會，別忘了買一束鮮花哦！”真是一顆及時的定心丸。

崇文門飯店的左前方正好有一家花店?；ǖ瓴皇呛艽螅ǖ钠贩N很多。我一邊和賣花姑娘交流著各種花的含義，一邊商量著價格。馨香的百合、高貴的郁金香、火紅的玫瑰、詩意的滿天星……一會兒的工夫，一大把漂亮的花束就呈現(xiàn)在我的面前了。

我抱著鮮花，不是很自在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尋找著她的影子，并不停地看看我的手機，生怕來了信息看不到。這時，她語音告訴我，還要過二十分鐘才能到，女人就是這樣麻煩，你不要著急。還建議我到崇文門飯店一層的茶座待會兒，外邊太冷了。

一句話正中我下懷。我進了飯店大廳，把鮮花放在茶座的沙發(fā)上，端起一杯熱乎乎的姜茶，剛才的那份忐忑才慢慢消失。

她來了。紅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棕色的皮靴，花色的披肩，外面穿一件紫色的厚風衣。長長的頭發(fā)烏黑發(fā)亮，還散發(fā)著強生浴液的香氣。一副金邊眼鏡點綴得恰到好處，增厚了她的靈氣與穩(wěn)重?？瓷先ニ€是刻意地打扮了一番。

“謝謝你的花，我們直接上五樓餐廳吧?！彼舆^花束聞了聞，微笑著右手一揮，一個邀請的姿勢，我仿佛成了她的客人一樣。并肩站在電梯里，我發(fā)現(xiàn)，我們的身高差不多，看上去她還要高那么一點點，不算高跟鞋，也足有一米七二。這樣的身高，真給男人提面子！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陣舒暢。

“你的生日你做主，點你最喜歡吃的，不要客氣?！蔽野巡俗V遞給他。

她謙讓了一番，只點了三個素菜，一個湯。

“你喜歡吃魚嗎？”我問。她說，“可以啊?！?/p>

“那就加一個水煮魚吧。”也許，這正是她留給我的機會，看我夠不夠紳士。

長壽面是酒店送的，她分給我一半。我調(diào)侃地說，“常來常往一輩子??！”她會意地笑了一下。

有些時候，茶是可以當酒來喝的。推杯換盞之間，大家也沒有開始的時候那么拘謹了。

她比我小10歲。她的老家在新疆，家里兄妹5個，她是老小，只有她沒成家了。她爸爸兄弟7個，到她這一輩人很多，過年一聚上百口，非常熱鬧。在她家的縣城算是名門望族，幾乎各個部門機關(guān)都有她們家的人。我說人多好，人多喝酒有氣氛。

我把從當兵開始，到現(xiàn)在的二十多年來的精彩故事講給她聽，她聚精會神地聽，像個學生一樣，還不時地拍手叫好。

直到服務員問還要不要主食，我才發(fā)現(xiàn)我們是最后一桌了。

她建議性地說：“接下來我們?nèi)タ磮鲭娪鞍?？”我說：“今天都歸你消費，全程陪同?！?/p>

電影院是在一家商場的頂層，來看電影的人山人海，大部分是90后，或者是00后的年輕人。一對對、一伙伙地前呼后擁著。我跟在她的后面，穿來拐去，自己內(nèi)心有一種淡淡的黯然神傷感，在這個時尚、熱鬧、年輕的氛圍里，仿佛才覺得自己的年齡已不太適合在這種場合出現(xiàn)了。但今天沒辦法，咬咬牙堅持一回吧。

電影是新片《匆匆那年》，離進場還有一小段時間，我們坐在影院門口的長椅上等候。她去買了一份冰激凌，給我買了一杯熱紅茶。她用小勺挖一下冰激凌送到我的嘴邊，我想說我不喜歡吃涼東西的，再說人太多。一句話沒說完，一絲甜甜的涼意已傳到了我的味蕾。我的臉立刻有些漲紅，她高興地說，我可抓到你的軟肋了。

還別說，涼意過后，還真有一種暖暖的幸福感。

電影看得囫圇吞棗，因為電影的內(nèi)容是寫一個大學生的愛情與青春的故事。而我的青春年華永遠地留在了火熱的軍營，留在了美麗的長山島。我們的故事不在一條平行線上。我只是坐在寬敞的禮堂里，享受著片刻的算是愛情的浪漫而已。

她的冰激凌只剩下一只小小的空碗，我的茶也喝完了，電影也結(jié)束了。

晚餐后，我們才在地鐵里分手。她留給我的是一個匆忙的、夢一樣的背影。

因為臨近春節(jié)了，我們忙著各自的事情，只是微信交流，但沒有再見面。

我感覺得到，她似乎想在春節(jié)之前能夠定下自己愛情的歸宿，因為，即使是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她也算是大齡了。其實我又何嘗不是？我比她還要大上10歲，每到年關(guān)，我都招架不住來自老家父母和親戚朋友的催促?？晌倚睦锓浅Ｃ靼?，愛情也是需要成本的。盡管她一再表示，物質(zhì)不是最重要的?？晌已矍暗木硾r不足以擔當起一份愛情的重任。

我有意識地在拖延著什么，她似乎感覺到了這種無聲的微妙。我們的聯(lián)系由密到疏，由疏到淡。

春節(jié)的時候，我們只是彼此發(fā)了一個簡單的祝福。我從微信里得知，寒假她出差去了非洲，而我躲避在北京的某一個角落里，我們彼此成了陌生的路人。但我心里一直牽掛著這份讓我放不下的情感。

春暖花開，我公司的境況有了很大好轉(zhuǎn)。在這樣一個面對大海能夠作詩的季節(jié)，我心中萌生出一份渴望愛情的強烈欲望。

我沒有直接和她聯(lián)系，我認真看完了她近期空間的所有內(nèi)容?？瓷先ズ瓦^去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她的簽名處換成了五個字：暖暖的幸福。

我瞬間明白了，有些東西不是等你準備好了就能得到的。錯過一時，便是錯過永遠。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