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超

39年，能讓一個人發(fā)生多少改變？在河南省鄭州市的隴海大院里，一群人不離不棄地守望著身患重病的高新海，39年從未間斷。

好好照顧你，

隴海大院共同的承諾

1976年7月的一天，樊石頭剛下班，看到好朋友王志平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說：“石頭，出大事了，新海得了急病，在第一人民醫(yī)院住院呢！”樊石頭聽了十分吃驚，趕忙騎著自行車帶著王志平趕到醫(yī)院，叫來了在醫(yī)院上班的鄰居周海榮。周海榮告訴他們，高新海得了橫慣性脊髓炎，需要做截肢手術(shù)，不然就會有生命危險。得知最好的朋友居然得了這么嚴重的病，樊石頭頓時眼淚“嘩嘩”往下流。

隴海大院是一處位于鄭州市隴海路與一馬路交叉口的老舊院落，樊石頭和高新海等人都是隴海大院的鄰居。多年來，大家相處和睦，而高新海就像是院子里的“活寶”，沒事就陪老人聊天，還會給乘涼的鄰居們表演豫劇或魔術(shù)。多年來，高新海就近似于大院的“靈魂人物”。

很快，高新?；疾〉南鞅榱穗]海大院。大家在無法接受之余，更多的是想幫助這個活潑、熱心的小伙子。

做了截肢手術(shù)后，高新海情緒極為低落，躺在床上一連幾天不吃不喝。高新海的家人身體狀況都不太好，也不住在隴海大院里，高新海感到彷徨無助?？粗咝潞＝^望的樣子，隴海大院的鄰居很揪心，都想著怎么能幫他。

這天一大早，樊石頭和王志平來到高新海家看望他，意外的是，小小的房間里竟然已經(jīng)擠滿了大院里的鄰居，趙新義、王家新、周海榮等等。趙新義說：“石頭、志平，我們正要找你倆呢！大家商量過了，新海家人身體都不太好，而且也住得遠，咱們以后就一起照顧新海，你們說好不好？”樊石頭一聽很高興，他激動地拍著大腿：“太好了！”當下，大家就商量著如何分工：男的負責照顧高新海的日常生活，每天把高新海背到大院里敞風，女的則負責給高新海洗洗涮涮、打掃衛(wèi)生。接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排好了值日表，每天最少有兩個人抽空來照顧高新海。

面對鄰居們伸出的援手，高新海很是感激?？勺约寒吘故莻€大小伙子，他無法接受自己變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樣子，剛開始的時候，常常顯得有些尷尬。這天，輪到樊石頭和劉麗娜值日，一進門，樊石頭就聞到了一股尿臊味兒，而高新海的神情也顯得很不自然。他知道高新海一定是因為尿床不好意思了，于是不動聲色地把高新海扶到輪椅上，說帶他出去散散步。他倆出門后，劉麗娜手腳麻利地把高新海尿濕的床單和被罩換了下來，又給他拿出了干凈的內(nèi)褲和襪子。等到樊石頭推著高新?；貋頃r，劉麗娜正在院子里洗被單呢，大家相視一笑，很是默契?？粗@群非親非故的鄰居這樣無私地照顧自己，高新海感動地流下了眼淚……

雖然大家輪流照顧高新海的日常生活，但他的情緒卻一直非常悲觀，甚至有時會像個孩子似的故意鬧情緒。大家私下里商量，怎么才能讓他盡快走出陰霾。這天，樊石頭突然對高新海說：“新海，你不是足球健將嗎？我現(xiàn)在能顛球100個，你信不？”高新海勉強一笑：“吹牛吧，誰不知道，你踢球最菜了?！庇谑?，樊石頭把高新海推到院子里，拿出一個足球：“你看好了啊，我給你表演一下。”說著，就開始顛球，一個、兩個、三個……樊石頭竟然連續(xù)顛了153個?？吹椒^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樣子，高新海似有所悟：“好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一定會努力的！”

周海榮是一名護士，她經(jīng)常來高新海家?guī)退蜥?，督促他吃藥。這期間，有人給周海榮介紹了個對象，對方條件很好，但他得知周海榮天天義務(wù)照顧高新海后，心里很不是滋味，還質(zhì)疑二人的關(guān)系，周海榮一氣之下和對方分了手。高新海知道后很是過意不去：“海榮，你以后就別來照顧我了，耽擱了你的終身大事怎么行?！?/p>

周海榮哈哈一笑：“他要是連這點肚量都沒有，我還和他談啥呀？放心吧，我嫁得出去！”一句話，說得高新?？扌Σ坏?。

就這樣，在大伙的照料和陪伴下，高新海慢慢接受了自己的現(xiàn)狀，也逐漸恢復了往日歡快的性格。

歲月流逝真情不變

時光流逝，隴海大院每天都在發(fā)生著變化，成家、立業(yè)、懷孕、生子，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軌跡上奮斗著，可唯有一樣，大家對高新海的關(guān)愛，始終沒有改變。

在所有鄰居中，樊石頭是陪伴高新海時間最長的一個。其實，樊石頭的家庭條件并不好，妻子還患有小兒麻痹癥，只能在院子門口開個小賣部貼補家用。

這么多年來，為了照顧高新海，樊石頭丟掉了很多機會。在鄭州鐵路局工作的他，幾乎每天下班后，都要第一時間趕到高新海家，把他安頓好后，再趕去小賣部幫忙。1987年春天，領(lǐng)導有意讓樊石頭去漯河火車站擔任副站長，但因離家太遠，樊石頭思考再三還是放棄了這個機會。為此，樊石頭的愛人十分生氣：“咱們院子里有那么多人呢，大家都會照顧新海的，你真是個死心眼！”

得知樊石頭的事后，高新海十分內(nèi)疚，他緊握著樊石頭的手：“咱們一起長大，我生病后，你又天天照顧我，咱們就和親兄弟一樣！你放心去漯河上班吧，我現(xiàn)在身體挺好的，而且有那么多好鄰居照顧，別耽誤你的前程！”樊石頭拍著高新海的肩膀說：“你都說了我們是親兄弟，我怎么能走呢！這么多年天天和你一塊嘮嗑，都習慣了?！币娮R了樊石頭和高新海的兄弟情深后，樊石頭的愛人也終于理解了這份濃厚的情誼。

不難想象，照顧一個病人有多繁瑣，但是隴海大院的居民卻相互鼓勁，明確分工，燒水做飯、洗衣拖地、報銷醫(yī)藥費，所有的事都有條不紊。冬天一起看雪，夏天一起乘涼，附近開了新的商場，大家就推著高新海去逛逛，那和睦的樣子就和真正的一家人沒有分別。

高新海是個足球迷，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就成了他和大伙狂歡的盛宴。大家不約而同地聚在高新海家里，各自帶點啤酒和小菜，一起搖旗吶喊，釋放生命的激情。每每這一刻，高新海都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幸福……

在大家的精心照顧下，高新海的身體越來越好。2002年，為了讓高新海能有更多的機會出門透氣，大伙一起湊了3000多塊錢給高新海買了輛電動三輪車，只要手把著方向就能開動。果然，高新海開朗了很多，他的日子也變得充實了。他經(jīng)常把車開到院子門口，遇到誰要出門辦事，就會很熱心地把對方送到目的地。每到這時，高新海就覺得特別開心，雖然他能回報隴海大院的地方很有限，但是一點一滴都是他的心意。

愛心代代傳承

大家的努力沒有白費。在這30多年中，高新海的身體狀況一直很穩(wěn)定，除了行動不便，其他方面無異于常人。盡管歲月不饒人，樊石頭、王志平等人先后過了花甲之年，不少之前的住戶都搬出了隴海大院，但無論誰換了新的地址和電話號碼，都會在第一時間告訴高新海，也經(jīng)常回來看望他。

張海龍、許蘭生、孫繼承是幾個打小就生活在隴海大院的年輕人。小時候，他們看到長輩們總是要去高新海家，風雨無阻，都天真地以為高新海是個什么了不起的大官。直到后來慢慢長大，他們才漸漸明白，父輩們這么多年來竟然做著這樣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兒。于是，他們也加入到照顧高新海的隊伍中，幫忙洗洗涮涮、倒屎倒尿。后來，這些年輕人建了一個QQ群，大家在里面商量，怎么才能照顧好高新海叔叔，延續(xù)隴海大院的傳統(tǒng)。有了這些年輕人的加入，樊石頭等人很欣慰，他們老了，也有下一代繼續(xù)照顧高新海了。

2013年10月，根據(jù)鄭州市城建規(guī)劃，隴海大院進行拆遷改造，院子里幾百戶人家不得不分散到鄭州市的各個地方。面對拆遷，大家首先關(guān)心的就是該怎么把高新海安頓好。這深深地打動了有關(guān)工作人員，經(jīng)過多方尋找，在離隴海大院不遠處的幸福路5號院，為高新海安排了位于一樓的房間。

2016年8月，新的隴海大院將全部建成，高新海、樊石頭說，到時候他們都會回遷回去，再做好鄰居。

隴海大院感動了無數(shù)人。在央視2014年感動中國十大人物評選中，“隴海大院”以690余萬張選票榮登榜首。在頒獎盛典上，主持人白巖松動情地說：“這個大院是所有人心里向往的愛的大院！”

（邱寶珊薦自《婚姻與家庭》2015年第4期 原標題為《好想有這樣的鄰居，690萬人為他們點贊》 ?圖：唐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