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格子
我在五月初去了一趟廣州,人來人往的地鐵站里突然就哭出了聲,迎面而來的大風好像抽離了整個身體,重心不穩(wěn),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耳邊鉆進不絕的粵語,我拿出手機很認真地跟我閨蜜說了一句:“我想要回家了?!?/p>
是的,我想要回家了。
回到那個如今相隔幾千里的南方城市,安慶。
可這句話我只能和她談起,在他人問起旅行感受時還是被迫擠出一臉笑容,用盡詞匯來形容行程的美好。我一向如此,將自己樹立成光鮮亮麗的模樣,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同時還能笑著夸一句“味道真好”。
生活也是一樣,他人眼中我一向是不安分的姑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背包闖天涯走天下,內(nèi)心的躁動被很多人知曉,而那份柔軟卻常常視而不見。
這些年里,我看過江南水鄉(xiāng)氤氳的美好,同清晨緩緩的日出一起醒來;在廣州繁華的夜景中沉淪,目睹它不為人知的落寞;和一群不認識的人在一起唱歌跨年,也在陌生的土地上收獲他人給予的善與惡。
然而看過更多的風景,走過更多的路,才更懷念家鄉(xiāng)的美好。
到不了的地方叫遠方,回不去的地方叫故鄉(xiāng)。我不得不相信這句話。
安慶是個小情調(diào)滿滿的城市。它足夠緩慢,像極了木心先生筆下的時代。攤販的吆喝聲伴著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響起,大街小巷也盡是閑逛的人兒,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談著隔壁家的小孩,夜晚的燈亮起的時候街上已經(jīng)空了,暖黃色的燈光卻依舊指引著流浪的人回家的路,放眼望去萬家燈火,也總有一處會是你的歸屬。
它沒有大上海的光怪陸離燈紅酒綠,也缺少了南方城市的內(nèi)斂溫柔,但它確實就是我的家鄉(xiāng)。每一寸土地上都飽含我的呼吸,每一個縫隙上都充斥著我的青春。
然而,我離開了它。我在外過了每一個以團圓意義為名的節(jié)日,卻怎么也沒在突然轉(zhuǎn)身時見到相熟的臉龐。每一句節(jié)日快樂都好像是說給空氣聽,也是在安慰自己。我盼著回家,數(shù)著日子,心心念念想要回到那個抱怨了快十八年的城市。
寒假回家的日子里,我坐在火車上聽著它越來越近的轟鳴聲,時間慢得像是永遠回不了家。窗外的日落越來越近,仿佛貼在了窗沿上,對面的大哥哥說著我熟悉的語言,不時還冒出幾個曾經(jīng)待過的地名。我想,這種內(nèi)心的喜悅只有離家尚遠的人才可以了解,而人們常常說起的“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其實也并非虛言,畢竟你們同在一個地方長大,看過同一片風景。
我還清晰地記得當時跑回家的我,在看到媽媽時快要哭出來的神情,來到自己的房間里,卻好像已過去了幾萬年,爸媽頭上的白發(fā)也不知何時多了幾根。
總愛和朋友說笑,說著未來的種種計劃,而如今游蕩了這么久的我終于把回家當作了第一項任務。離家的孩子啊,總會格外戀家。而我也不需要太多熱鬧,只想坐下來和你們聊聊天。
人們總說地球是圓的,流浪的孩子一定會找到方向。跌跌撞撞,轉(zhuǎn)轉(zhuǎn)停停,在看過風景經(jīng)歷黑暗后總會到達彼岸。
可,在外的這些年里,你是否有些疲倦了?
來吧,熱上一壺好酒。說吧,這些年的辛苦。
我在安慶等你,煮茶飲酒,觀江心秋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