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霞 孫慶等

近日有一條新聞：某家庭丈夫姓操，妻子覺得取什么名都不中聽，要孩子跟自己姓?？墒钦煞蛘f不跟他姓就離婚。結(jié)果雙方家長也摻和進來了。最后妻子看在孩子面上讓了一步——只要能取出好聽名字，就跟操姓。

操，枉死了

“操”這個字，因為其別致的含義，讓很多帶“操”字的姓名顯得有些不和諧。其實在漢字本源里，“操”是個好字。

東漢許慎《說文》：“操，把持也”。也就是說，“操”的本意是“拿在手里”。后來引申為掌握、從事等義。

“操”還能當名詞，含義就更好了，指品行、德行。東漢末年的曹操、司馬徽（字德操），名字皆取此義。

而“操”作為姓氏，其實分布很廣，安徽、浙江、上海、湖北、江西、河南、四川、貴州、廣東、廣西、臺灣地區(qū)等均有操姓后人。

“操”還有“演練”的意思。操場、操練、體操等即從此義。

近代將領(lǐng)馮玉祥常有出人意料的做法。他愛以軍歌治軍，總計創(chuàng)作歌曲多達四十余首。其中有一首《體操歌》：“軍人第一要習勞，身體必須日日操。吊背、轉(zhuǎn)回、屈身上，鍛煉身體最為高。一操百練再再操，操來操去身體好”。

“操”字的倒霉，始于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

“國罵”雖然大名鼎鼎，但當代真正知道cao（禽）字怎么寫的并不多。所以，當電腦、手機上的輸入法出現(xiàn)后，人們開始大規(guī)模用“操”代替“禽”。

其實這個待遇也并不為操所獨有?！安佟贝媪恕扒荨保安荨贝媪恕安佟?，“廿”又代替了“草”，還有很多人用“擦”，這些用法，其實廣義上看屬于委婉語現(xiàn)象。

關(guān)于委婉語的定義有兩種比較流行的說法：1、“用一種不明說的，能使人感到愉快的含糊說法，代替具有令人不悅的含義不夠尊重的表達方法。”（《語言與語言學詞典》斯托克和哈特蔓等編）。2、“委婉語就是用婉轉(zhuǎn)或溫和的方式來表達某些事實或思想，以減輕其粗俗的程度?！保ā墩Z言學詞典》法文版）。

比如，我們常用“安息…‘長眠…‘作古”等代替“死亡”，就是委婉語的用法。

使用委婉語的現(xiàn)象在各語種中都有。比如，英語國家的文明人會用shoot代替shit（屎），用heck代替hell（用法類似漢語口語中的“他媽”），用darn代替damn（用法類似漢語口語中的“操”）。

又想獲得說臟話的快感，又想保持體面，于是機智的人類發(fā)明了委婉語。

曹操后人一說靠譜嗎？

關(guān)于操姓的來源，擁躉最多的說法是“姓操的人是曹操的后人！”

根據(jù)家譜文獻《譙國操氏族譜》（曹操祖籍譙國譙縣，今安徽毫州）、《江西進賢操氏宗譜》記載，曹魏末年，司馬昭兄弟篡權(quán)奪位后，迫害與殘殺曹氏子孫。于是曹操孫子輩的曹休舉家逃往鄱陽郡新義（今江西鄱陽，也是現(xiàn)今操姓聚集地之一），為避免被司馬氏政權(quán)趕盡殺絕，以曹操之名為姓，改曹姓操，延續(xù)至今。

在整部《譙國操氏族譜>中，也不見操氏和曹氏的男女通婚，被認為足曹、操原本足一家的緣故。

這個操氏來源的說法可以說是非常揚眉吐氣的，呼聲最高，但遺憾的是，這個說法……跟大多數(shù)族譜對自己祖先的記載一樣靠不住。

至少，“司馬氏對于曹氏子孫大開殺戒”就是給司馬家潑的臟水。

魏明帝去世之后，曹芳繼位，掌大權(quán)的是太尉司馬懿和大將軍曹爽。曹爽作為皇族，奪了司馬懿的兵權(quán)，之后司馬懿裝病，趁曹爽放松警惕，發(fā)動政變，把曹家最后一個有實力的人曹爽，以及兄弟、黨羽全部咔嚓了，其中包括當時非常著名的美男子何晏。之后，司馬懿又“悉錄魏諸王公置于 ，命有司監(jiān)察，不得交關(guān)”。也就是說，曹家宗室被統(tǒng)一安排到鄴城監(jiān)視居住，國家安全部門隨時盯防。

曹家作為魏國的國家主人，做到這個份兒上也是造孽。不過這也說明，司馬家并沒有大肆屠殺曹氏宗族。

而生物學上的研究，幾乎要把操姓人士通過族譜找到光榮傳統(tǒng)的愿望給全盤破滅。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及歷史系現(xiàn)代人類學教育部重點實驗室通過對安徽潛山、浙江江嵊州的操姓人士（都稱自家源于鄱陽）進行了采集血樣研究，發(fā)現(xiàn)“鄱陽操姓與包括曹姓在內(nèi)的其他姓氏均相距較遠，推斷他們的共同祖先遠在史前時期，所以在歷史時期中沒有缸緣關(guān)系?！?/p>

這個基因?qū)嶒炦€發(fā)現(xiàn)，操姓內(nèi)部的遺傳距離很小，表明他們互相有著非常近的血緣。因此，由其他姓改為操姓的可能性更小了。

另一個更加撲朔迷離的操姓祖先

除了鄱陽，以及宣稱自己都是從鄱陽發(fā)散出去的浙江、安徽等地的操姓人士，操姓家族的另一之重要脈絡(luò)在重慶市長壽區(qū)，此地操姓人士至今仍近5000人。

據(jù)他們號稱流傳自明代的《長壽操氏族譜》記載，他們的祖先叫操節(jié)，祖籍山西牟道縣，在朝為官，后因戍邊有功，正德年間被封為車騎將軍、終任兩湖總兵官。其子操潔清亦同朝為官，封晉贈太傅、太師、太保、刑部侍郎。后因奸宦陷害，操節(jié)棄官入蜀，成為重慶操姓的祖先。

相傳操節(jié)臨終遺囑日： “我操氏始祖乃周武王姬發(fā)之后代、周昭考公第十三子之第二十七代子孫，因先祖在當時社會地位崇高，對孔子所傳《猗蘭操》琴曲，他獨解奇妙，世人恭稱其為琴操家，他的后人始以操為氏?！?/p>

對這個充滿大型鄉(xiāng)土魔幻現(xiàn)實主義史詩氣質(zhì)的解釋，只能說明代好像并沒有車騎將軍和兩湖總兵官這樣的官職，至于那位據(jù)說成了太傅、太師、太保的兒子操潔清……要知道，這可是明代文官位極人臣最高的境界，操同志居然沒有在正史里留下一點記載，而且還能讓老爸被奸臣陷害……讓我們不禁想要走進今天的《走近科學》

總而言之，操姓的來由，依然是一個難解之謎。

你們同病相憐

其實說起小姓涉及的范圍，可以用一句流行語來概括，那就是“沒有什么不可以！”

生活中常見的顏色如紅、綠、赤、橙、青、藍、紫等是姓氏，五彩斑斕；開門七件事中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是姓氏；頭、骨、心、腎、腸、手、爪等器官是姓氏；雞、羔、猴、狗等動物名稱是姓氏；雪、風、電等氣象名詞是姓氏；數(shù)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等是姓氏；動詞笑、揉、猜、揀是姓氏；方位詞東西南北、上下左右也來“湊熱鬧”……

我們通常所說的“小姓”，就是所謂的“熊貓姓氏”。“熊貓姓氏”生活中的趣事可真是不少。南京師范大學音樂學院教授有得鄉(xiāng)，他這個“有”引發(fā)的故事就“可以講滿一籮筐”。上世紀八十年代，他在蘇州開“有得鄉(xiāng)音樂會”。在入場口，他聽一個觀眾指著“有得鄉(xiāng)音樂會”橫幅對同伴說： “這個鄉(xiāng)的名字真不錯，諧音就是‘有德，很有涵養(yǎng)啊?！崩^而疑惑地問：“可是，這個鄉(xiāng)鎮(zhèn)在哪兒？怎么沒聽過？”

安徽蕪湖人中山崛則經(jīng)常遭遇“你是姓中還是中山？”“難不成是廣東中山人？”“您是日本人吧？”之類的疑問，每次都費盡口舌。后來他到日本大阪，發(fā)現(xiàn)那里姓“中山”的人比比皆是。他遍查家譜、咨詢專家，終未完全弄清“中山”的來歷，只是模糊地知道好像與古代的地名有關(guān)。

著名姓氏研究者王大良告訴記者，我國目前使用的姓氏近4000個，其中占人口總數(shù)99.6%以上的人只使用500個姓氏，95.5%的人只使用200個姓氏，85%人只使用100個姓氏。小姓總數(shù)達3000多個，這些姓氏人數(shù)最多的有幾萬或幾十萬，而最少的只有1個人?！靶⌒罩屑扔泄爬系男眨灿行律男?；既有單姓，也有復姓。它們都有自己的歷史，而每段歷史幾乎都蘊含著動人的故事和傳說?！蓖醮罅颊f。

故事可講一籮筐

讓人抓狂的暗黑系列姓氏不止“操”一個。事實上，中國的五大暗黑姓氏，“操”姓甚至不夠格入內(nèi)。五大暗黑姓氏包括：難（ning）姓、老姓、黑姓、毒姓、死（si）姓。跟他們一比，姓操簡直弱爆了。

在某雜志社工作的羅雨田至今提起那個叫“老家楊”的小學同學還樂不可支。“每次下課我們都笑話他‘你咋不叫老子啊。還有調(diào)皮的男同學直接建議他叫‘老婆老公，哈哈?！庇浾哔M盡周折聯(lián)系上老家楊，他說：“那時候自卑啊，埋怨父母怎么不挑個好的姓給我，特羨慕普通的姓?！彼╅_襠褲時被叫做“老寶寶”，未出閣的姐姐被叫“老姑娘”、“老小姐”。有一次上學，教導主任攔住他，斥責他亂改名字：“哪有人姓老??！”長大了，有一次騎摩托車違章，警察問名字，他如實報上，警察嚴肅警告“不要騙警察”，他只好拿出身份證……

據(jù)介紹，老姓的來歷有兩種說法。一說是由“薩克達”這個滿族姓更改漢姓而來，已經(jīng)有兩三百年的歷史——滿語“薩克達”有“蒼老”的意思；一說是廣東佛山的四大土著姓氏之一，現(xiàn)在佛山南海區(qū)西南的“世老村”，大多姓老。也有人傳此姓最早出自顓頊高陽氏，<通志》也說它是“顓頊子老童之后”，以名為姓。當然，更多的人覺得老姓該與道家學派創(chuàng)始人老子有關(guān)。老子本來姓李名耳，世人尊崇他為老聃、老子，他的后代中便有人改姓老。

在網(wǎng)友看來，姓“老”很多時候其實還討巧了，姓“雞”“死”“難”“黑”“毒”的那才“情何以堪啊”。姓雞？有人懷疑這是網(wǎng)友惡搞，世上哪有這么奇怪的姓？臺灣人雞啟賢為了證明家族姓氏的存在，上網(wǎng)亮明身份證。他因這姓氏，“一出生就是風云人物”?！耙怀錾徒行‰u，綽號有雞排、雞屁股、雞胖，連老師也跟著叫?！看巫晕医榻B都造成轟動?！彼矚g吃炸雞，同學常笑他“干嘛吃自己人”，路上看到雞大家就叫他“認兄弟”；老師也曾在課堂上突然問他：“天亮了，你怎么不叫？”“我只好咕咕咕！”關(guān)于家族姓氏來源，版本多樣，目前尚無權(quán)威考證，但雞啟賢和大多數(shù)的雞姓人一樣，更相信雞姓是由姓氏“奚”演化而來的。雞啟賢說，父親雞勛昭曾通過戶政系統(tǒng)找親戚，還說“我以后要生兒子，姓不能斷絕”。

據(jù)專家介紹，很多小姓都是從少數(shù)民族姓氏演化而來。比如主要分布在我國西北部的“死”姓，是由北魏時期少數(shù)民族的四字復姓發(fā)展而來的。據(jù)傳是中國倒數(shù)第一姓的“難”姓，主要分布在河南四座小村里，世代居住于此的男女老少都姓“難”。“難”不討人喜歡，但在不少韓國人看來，這就是他們的祖根。據(jù)說，河南曾出土過一塊南北朝時期的石碑，記載一名鮮卑族官員——難樓?！半y”姓隨鮮卑北遷，松花江當時也改名成了“難江”。幾經(jīng)輾轉(zhuǎn)，難姓鮮卑族才涉足朝鮮半島。

針對層出不窮的夫妻為孩子姓名爭吵的新聞，專家表示其實大可不必，姓名只是一個社會標簽，孩子開心與否更重要，根據(jù)現(xiàn)行法律，孩子隨父母誰的姓都可以，與父母的血緣關(guān)系都是無法改變的。

古語云“坐不改姓，行不更名”，但在那些常被人起綽號、開玩笑的“熊貓姓氏”者里，動過改姓念頭的大有人在。對此，王大良覺得，大眾不要隨便開小姓人的玩笑，“無論有無惡意，說者或許無心，聽者肯定有意”。至于改姓，他表示“稀少姓氏應該得到保護?！薄吨袊帐洗筠o典》的編纂者之一、中國科學院姓氏研究專家袁義達研究員更是對改姓之舉連連擺手，“不要改不要改”。他說，中國姓氏由父系世代傳遞，類似于人類Y染色體的遺傳，在中華民族漫長的歷史過程中，眾多的小姓、奇姓、罕見姓不僅是一筆珍貴的文化遺傳，有的還保存了一份獨一無二的Y染色體遺產(chǎn)。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多一個姓，不僅是多了一份家族史、文化史，更多了一部基因史。記者在采訪中也發(fā)現(xiàn)，羨慕小姓的大有人在，“在崇尚個性的今天，頂著一個特別的姓，多酷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