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獴
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際遇,它們的精妙程度,與我們心靈的精妙程度相關聯。重要的不是我們經歷了什么,而是面對我們所經歷的種種,我們捕捉并感受到了什么。
寶拉·瑞格的前半生,與任何一位在那個年代,敢于站出來,在公眾面前,表達自己的真實感受的女藝術家一樣,被婚姻問題、病痛和離群索居所折磨。在1988年,她的丈夫,亦是她的精神導師,維克·威靈(Vic Willing)過世,悲痛欲絕的女畫家,創(chuàng)作了她人生的唯一一幅自傳體油畫《舞》(the dance),正是這幅畫,成為了她躋身于世界一流畫家的代表作,也是她成為了葡萄牙國寶級畫家的標志。
一、躲藏到種種故事中去
1935年,寶拉·瑞格出生于西班牙,她的父母因為政局的動蕩和黨派的問題,在她出生一年后,就雙雙逃往英國,留下了寶拉·瑞格一人,交由其祖母及姑媽照顧。
我們可以在《舞》這幅作品的中間偏右的地方看見這樣一組人物,一個老婦人、一個年輕美貌的女人和一個小女孩,手拉手轉圈,這邊是寶拉·瑞格及她的祖母和姑媽。她的祖母對寶拉·瑞格的影響極大,可以說,如果沒有她的祖母,這個世界將會錯失不知多少佳作。
寶拉·瑞格曾經這樣說過,“我非常感謝我的奶奶,我怕黑,過去她每晚給我講述各種生動的故事伴隨著我進入夢鄉(xiāng),有些來自她家鄉(xiāng)的古老傳說,有些來自異域國度,有些關于動物的寓言,螞蟻啃食山羊肚子,兔子的復仇等等。雖然她已經是90多歲的年邁老人,我還是很喜歡她給我講的每個故事?!?/p>
而與她的祖母相反,她的姑媽因為遭遇了婚姻的不幸,而終日郁郁寡歡,這樣寶拉對婚姻和男人,有一種莫名的恐懼,而為了應付這樣的恐懼,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躲藏到她祖母的故事中去。
“無法得知的真相,無法表達出的自己思考和內在想法,是我面臨最大的問題。大人們總是正確的,從來不會回答我的任何問題,即使回答也是種命令般的吼叫。我至今無法克服這種恐懼,用可愛的孩子面容,甚至是迷人的女性面目來偽裝自己,我開始躲藏,躲藏到種種故事中去,在故事中去反對這種不公平!”
二、人生若只如初見
1938年,四歲的寶拉·瑞格被診斷出患有初期肺結核,她便隨父母搬到了埃斯托里爾(Estoril)。我們可以在《舞》這幅畫的布景里,看到她對這一時期的映射——漆黑的海面與城堡,詭異而孤獨的月光。
16歲之后,她的父母送她去斯萊德美術學院學畫。那是“美好的時光,那里有一些非常練達的人,雖然我從來沒有說過什么,讓我學會越來越擅長說出自己的想法了?!?/p>
大概是學校生活過于浪漫美好,這位不善言談、性格有些陰郁的少女,竟與比她年長六歲的有婦之夫維克·威靈墜入了愛河,我們可以在《舞》這幅畫的最右側,看到這位女畫家,對那段浪漫回憶的映射,一對相愛的情侶,女子穿著青春靚麗的紅色服飾和白色涼鞋,男子英俊,而面帶笑意。
20歲時,寶拉·瑞格懷上了威靈的孩子,在任何一個文明的國度,未婚先孕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只能退學,帶著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兒回了葡萄牙的家。在葡萄牙期間,她創(chuàng)作出了一些初期的作品,那些作品有著緊張、混亂的顏色,和壓抑著的對愛的憧憬,沒有什么具體的東西,只是單純的依靠色彩的發(fā)泄。
寶拉·瑞格的痛苦持續(xù)了2年,1957年,威靈正式與他的妻子離婚,來到了寶拉·瑞格身邊?!拔也⒉粚S克·威靈感到生氣,我需要他。”1959年,他們結婚,并移居英國,在丈夫的鼓勵下,寶拉·瑞格開始大量的創(chuàng)作,并創(chuàng)造出了新的風格。
在《舞》的最中央,一堆相互簇擁著的情侶,正是這一時期,是融化在愛與家庭的甜蜜中的寶拉的化身。
三、恐懼的再創(chuàng)造
“在結束斯萊德美術學院的學業(yè)后,我的思維卡住了,并且陷入可怕的憂郁之中。我無法遵守規(guī)則,我不得不爆發(fā)。但是我從未失去對繪畫的熱愛,并非對生活的臨摹。你必須再玩一次,偽裝、打扮、變得蠻橫——所有都在游戲中實現。維克·威靈說‘畫吧,然后我就重新開始畫畫,他救了我。”在寶拉·瑞格的記憶中,“如果你是個帶著孩子的已婚女人,沒有人會認真對待你。但是藝術的門檻并不是很高,它就像是看護孩子——非常實際?!?/p>
從這時開始,她便致力于為“恐懼畫一張臉”,抽象的圖案從她的畫作中褪去,光怪陸離的面孔登場,源于她陰郁恐懼的童年幻覺,來源于對威靈的愛情憧憬,和害怕失去愛情的恐慌的臉。
可是縱然她如此害怕失去威靈,威靈還是走了。1988年,威靈因病重而離世。寶拉·瑞格開始了《舞》的創(chuàng)作。
在畫里,年過半百的寶拉·瑞格以一個少女的形象登場,位于畫面的最左端,她是人物中最大的,這也證明了這個女孩正是作家膨脹的本人。女孩雖然年輕,面孔卻是蒼老憂郁的。
在伊比利亞的海風里,為愛而孤涼。
在此后的歲月里,大概是出于對亡夫的悼念,寶拉·瑞格對藝術的追求格外的熾烈。她的靈感源源不斷,作品也愈發(fā)地趨于細膩。在葡萄牙,有專門為她開設的美術館,她所創(chuàng)作的《狗女人》、《幻想鴕鳥》、《白雪公主》等系列享譽世界。并在2000年后,她徹底拋棄了油彩,開始了新一輪的顛覆性的創(chuàng)新,她用布偶的形式創(chuàng)造新的恐懼,并至今依然活躍于藝術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