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泉

園林掩映的淺斟低唱，詩酒臨風，與街頭巷陌熙攘的攤位，流連的人潮，構成蘇州城的兩極。城市在這種涇渭分明的分割中，巧妙地維持著一種緊張的均衡。

在串聯(lián)著這兩極的器物中，蘇繡是不容忽視的一個側影。千年以降，蘇繡的商業(yè)化、工業(yè)化進程，與魚米之鄉(xiāng)的蛻變相互應和，與時代的跌宕相輔相成。蘇繡被不斷地被驅逐出深閨，被賦予商業(yè)價值，被冠以救亡復興的宏大意義，直至難以負荷。

虛構的后花園

薛素素掀起垂簾，畫舫之外，姑蘇城被暮靄漸次稀釋，千里煙波去如平川。

時近暮年，薛素素才終于回到故鄉(xiāng)蘇州。薛素素生活于明朝中后期，亂世尚未真正來臨。然而，她卻一生生活動蕩，輾轉金陵、廣西苗區(qū)和湖廣邊城，名滿天下，而悲喜自知。

薛素素是蘇繡高手，時人曾稱許她的繡品“惠女春風手，百花指端吐。菩薩觀花中，自然結真果”。不僅如此，她在書畫、詩文、洞簫、棋術、馬術方面也無不精 通，后來錢謙益在《列朝詩集小傳》中頗為傾慕地描述她“少游燕中，與五陵年少挾彈出郊，連騎遨游，觀者如堵?！比欢?，薛素素一生遇人不淑，無論是官吏、文 人、武夫還是商人，無一次善始善終，直至晚年，也只能用絲線描述自己無聲的悲歡。

按照傳奇小說家對歷史的浪漫化處理，時代的更迭往往與紅顏有關。然而，無論紅顏以后怎樣傾國傾城，她們最初也不過困守閨中，借助案上的筆，指間的針，維系著對于外部世界的永恒想象。

古代的家長對年輕人的培養(yǎng)有著太多苛刻的規(guī)劃，男人們要學會禮樂射御書數(shù)，從出生起名的那一天開始，就要為了出仕、平天下做準備，而刺繡的針與線之于江南 的女子，恰如同男人的長劍與馬鞭，可以經緯整個虛構的世界。刺繡是她們必備的技能，也是消遣時光、安于本分的方式。這些冰冷的器物被禮教約束，反而烘托出 父輩的溫情。君與臣，父與子，夫與妻，這些最基本的人際關系，構成帝國穩(wěn)定的格局。

于是，針線繪出城中的車馬流水，城外古道上的楊柳依依；以及，那些詩句中的邊塞明月，那些傳奇里的才子佳人。在方寸而又神秘的花園里，崔鶯鶯、楊玉環(huán)和薛 素素們，一道消耗著日漸稀薄的青春。有一天，她們將厭倦奶媽和丫鬟們千篇一律的表述，打算自己去那個未知的危險世界探險。許多年后，當她們像薛素素那樣滿 面風塵地歸來，才發(fā)現(xiàn)，許多年前那些曾經存活于刺繡間的瑰麗幻想，早將灰飛煙滅。

“蘇州文人”和“新安商人”

在薛素素的時代，商人突然作為新興階層興起，打亂了帝國的固有格局。

蘇州城內，兩個群體之間建立起曖昧的關系——“蘇州文人”和“新安商人”。商人們迫切地籌劃著為自己正名，買官出仕，結交文人，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著書立傳。

周暉在《二續(xù)金陵瑣事》中，記錄了文壇盟主王世貞的一段往事：“鳳州公（王世貞）同詹東圖在瓦官寺中。鳳州公偶云：‘新安賈人見蘇州文人如蠅聚一膻。東圖曰：‘蘇州文人見新安賈人亦如蠅聚一膻。鳳州公笑而不語?！?/p>

作為“后七子”的代表，王世貞領導文壇數(shù)十年，為他人做傳，原本不足為奇。只不過，從前的傳主大多是王侯將相，至少是義士俠客，才子佳人，然而，王世貞的 文集中，卻有64篇商人傳記，占其全部傳記的五分之一，至于受邀而寫的墓志銘、壽文，更加不計其數(shù)。在這個重農抑商的王朝，這種數(shù)量是驚人的。事實上，不 僅王世貞，江南名家如歸有光、唐順之、董其昌、申時行、陳子龍、陳繼儒、顧炎武、錢謙益等等，都曾為商人歌功立傳?！疤K州文人”與“新安商人”之間，固然 有文貨交易之嫌，卻也不容否認，商人作為新興階層，正在影響主流社會。

時人張翰曾在《松窗夢語》中分析當時商業(yè)利潤的來源：“余嘗總覽市利，大都東南之利莫大于羅綺絹紵，而三吳為最；即余先世亦以機杼起。而今三吳之以機杼致 富者尤眾?！痹谔K州，商人們的發(fā)跡正是以紡織業(yè)為主，而介于民間和奢侈品之間的蘇繡，則是巨額利潤的重要增長點。上至鳳冠、霞帔、官服，下至帳幃、被面、 枕套，甚至鞋面、手帕、扇袋、荷包？？無不與蘇繡有關。

與此同時，商人階層的崛起，社會觀念的松動，卻也為蘇繡帶來新的契機。加拿大漢學家卜正民（Timothy Brook）分析明朝的文人風尚時說：“商業(yè)貿易擴大了士紳生活圈子里的貨品種類，對此，士紳們并不抗拒。他們愉快地將這些貨品吸納到他們鑒賞精致物品的 文化消閑活動之內，這也同時刺激了貨品的生產。”在蘇州，以唐伯虎、沈周為代表的“吳門畫派”興起，為蘇繡注入了一針興奮劑。通過對這些書畫技巧的描摹和 借鑒，蘇繡更趨精美雅致，走上文人化之路，從民間一舉登上大雅之堂。

想象的共同體

紡織業(yè)的興盛，商業(yè)的快速發(fā)展，開始深刻地影響蘇州城的新格局。

漢學家卜正民注意到，“明代后期，蘇州作為紡織品消費和生產的中心繼續(xù)超過杭州。城內擠滿了有錢人的豪華園林住宅、高技藝工匠的奢侈品作坊、販賣鉅額貨物 進出蘇州的巨商大賈們的倉庫貨棧和水上橋梁；這些橋梁不僅把整個城市連在一起，而且還成為固定的日工招雇點。？？雇傭勞動的集中，滿足了蘇州作為全國貿易 網的中心的需要?！备呙半U精神的商人開始取代乏味的政客，按照自己的需求和設想，規(guī)劃城市生態(tài)，過去的城市為了防御和人口管理，現(xiàn)在的城市則要為商貿的 通暢和便利而服務。

被改變的不僅是城市，意大利漢學家史華羅（Paolo Santangelo）發(fā)現(xiàn)，人們的生活習慣，以及城鄉(xiāng)之間的人際關系，也隨著紡織業(yè)的發(fā)展而發(fā)生位移，他重述了那個極富詩意的古老蘇州：“在五月小滿的 那天，街道上聚集著來自附近市鎮(zhèn)和周圍鄉(xiāng)村的農民，他們在這里出售‘新絲；來自于不同村莊的朋友和親戚聚集在這里，蛋糕、水果、魚類、豬腿和鮮花在街道 上出售。這個特殊的節(jié)日，在農民繁重的農田工作結束的時候舉行，形成了農村和城市地區(qū)的密切交流?！蓖ㄟ^商業(yè)的促動，城市在與鄉(xiāng)村的區(qū)分中確立了自身的定 位。endprint

交通的發(fā)達，人口的流動，也使城市的功能得以凸顯，居民成為市民。歷史學家李伯重做過估算，當時江南的航行速度，客船為每日80～90里，一日之內可以到 達蘇州所有市鎮(zhèn)，大多數(shù)地方則只需半日。貨船速度為每日40里，可以在一日的航程內覆蓋蘇州70%的市鎮(zhèn)。與此同時，人群不斷向城市聚集，到清代，蘇州人 口已經超過100萬?？滴跄觊g，孫嘉淦南下，見到了那時商業(yè)無比繁華的蘇州，在《南游記》中，他驚嘆：“閭門內外，居貨山積，行人流水，列肆招牌，燦若云 錦，語其繁華，都門不逮?！?/p>

事實上，被商業(yè)改變的確實不僅蘇州一地。蘇州本土的蠶桑種植，根本不足以滿足劇增的紡織業(yè)需求，環(huán)太湖地區(qū)先后被卷入這場風潮，成為蘇州商業(yè)的腹地，隱隱形成了一個共同經濟體的雛形。

在湖州，“尺寸之堤，必樹之桑”，在桐鄉(xiāng)，“以蠶代耕者什之七”？？絲綢源源不斷地經由縱橫交錯的水路進入蘇州，農業(yè)和手工業(yè)構成統(tǒng)一的體系。江南由此深陷商業(yè)的迷障。

在這些新興的城鎮(zhèn)里，商人們競相建造起私家宅園，數(shù)十年間，這些院落就聯(lián)成一體，形成一座座新城的格局。至于這個經濟共同體的民生，邁克爾·馬默后來如是總結：“生活在以蘇州為中心的體系中的人民的生活水平超過了以前世界歷史上的任何（區(qū)域）體系的生活水平?！?/p>

傳道

沈壽只有48歲，卻已形容枯槁。古稀之年的張謇守在她的病榻前，注視她如同注視流水中自己的影子。

此時，張謇曾經名動大江南北的生意和經濟實驗都已破產。這位晚清狀元，屢次開創(chuàng)過近代中國實業(yè)的奇跡，給這個疲敝的國度以無限希望。然而，那些神話般的過往卻只是愈加烘托出他晚景的凄涼。

張謇后來被胡適評判為“一個很偉大的失敗的英雄?！睆堝乐訌埿⑷粢怖e了張謇各種失敗的案例：“他生平志事沒有實現(xiàn)的，何止百分之八九十，只遺留了許多 實地測驗的具體計劃。數(shù)十年來，他想辦地方普及教育和民兵制度，沒有成功；他想辦通海一帶大電力廠、大紡織印染廠，沒有成功；他想墾辟沿海幾百萬畝的荒 田，沒有成功；他想疏治淮、運、江、湖、松、遼諸水道，沒有成功；他想實現(xiàn)棉鐵政策，改革鹽法，和劃一度量衡，沒有成功？？”與這些恢宏的計劃相比，張謇 晚年與沈壽傳承蘇繡技藝，看起來只不過“雕蟲小技”。沒有人知道，這個拿慣了毛筆的書生，這個總是徜徉在西洋機器旁的實業(yè)家，何以會對蘇繡傾注下如此深厚 的感情。

清末，三千年未有之變局，不但讓一個國家一敗涂地，也一舉摧毀了后花園的靜謐。

蘇州在近代工業(yè)化之路上幾乎無所作為。李鴻章一度把洋炮局遷到蘇州，然而，這些冰冷的機器、兵工廠似乎總是與蘇州的小橋流水格格不入，僅僅兩年，蘇州洋炮 局便被拆分，遷往上海和南京。甲午戰(zhàn)后，蘇州才重新出現(xiàn)了機器化生產，蘇綸紗廠和蘇經絲廠相繼建立，然而，它們也始終不足以撼動蘇繡。中國人堅信，笨拙的 機械臂，根本無從媲美雙手。

在傳統(tǒng)手工業(yè)向近代工業(yè)化轉換的過程中，士紳階層起到了重要作用。許多蠱惑人心的言論從他們口中出現(xiàn)，在這個浪漫主義橫行的時代，徹底的絕望反而培養(yǎng)了人 們肆無忌憚的自信，每個人都有權利相信，自己可以依靠個體的救贖來拯救整個國家，每個平凡無聞的人都可能在亂世中成為英雄，哪怕她只是一個孱弱的女子，哪 怕她的手中不是刀槍而是針線。

正是在這個風云詭譎的時代，張謇遇到了沈壽。

沈壽生于蘇州吳縣，八歲學繡，十幾歲已名動蘇州。光緒三十年（1904年），慈禧太后七十壽辰，沈壽的丈夫余覺臨摹家藏古畫《八仙上壽圖》和《無量壽佛 圖》，沈壽繡出八幅景屏，慈禧太后一見驚為“絕世神品”，親筆賜“?！薄ⅰ皦邸倍纸o二人，沈壽因此得名。一個月后，夫婦二人受朝廷委派，東渡日本考察刺 繡產業(yè)?；貒?，沈壽出任京都繡工科總教習。她獨創(chuàng)出“散針”和“旋針”，并將西方油畫技法和攝影的光影效果融入刺繡中，創(chuàng)造出“仿真繡”。幾年后，她的 作品“意大利皇后愛麗娜像”和“耶穌頭像”，先后獲得意大利萬國博覽會和美國舊金山萬國博覽會金獎。在這些作品中，她打破了刺繡的傳統(tǒng)紋路布局，按照人體 的肌理對絲路重新定位，強調光影效果，所用絲線顏色竟達110余種，以致清末國學大師俞樾驚呼她為“針神”。

如果在薛素素的時代，沈壽的刺繡之路應該已走到盡頭。她和薛素素一樣遇人不淑，丈夫余覺連納兩妾，為此屢次向她討要財物，在美國展覽時就計劃出售她的“耶穌頭像”，甚至打算把意大利皇帝送給沈壽的金鉆表典當?shù)簟?/p>

在張謇的勸說下，沈壽出任女紅傳習所所長，在民間普及蘇繡技藝，作為振興國民經濟之道。蘇繡技藝開始遍及江南。

然而，由于操勞過度，沈壽的身體每況愈下。張謇擔心，她的絕頂技藝將從此失傳，更一度感嘆“莽莽中國，獨缺工藝之書耳！”他終于說服沈壽，將她接到“謙亭”靜養(yǎng)，由她口述，自己來記錄，為后世保留一本繡譜。

在病中，沈壽反復向張謇解釋那些繁雜的針腳勾連“：我針法非有所受也，少而學焉，長而習焉，舊法而已。既悟繡之象制，物自有真，當放真既間歐人鉛泊之畫， 本于攝影，影生于光，光有陰陽，當辨陰陽，潛神凝慮，以新意運舊法，漸有得，既又一游日本，觀其美術之繡，歸益有得。久而久之，遂覺天壤之間，千形萬態(tài)， 但入吾目，無不可入吾針，既無不可入吾繡?！?/p>

張謇則偷閑教沈壽詩詞寫作，他從《古詩源》中選出73首古詩，編成《沈壽學詩讀本》，親自謄抄，注解，裝幀。張謇與沈壽復雜的情感，在這種朝夕相處中萌 動。據說，盡管沈壽含蓄地拒絕了張謇，然而，她還是收集了因病掉落的頭發(fā)，繡出張謇的手跡“謙亭”，甚至落發(fā)不夠時，一度剪過頭發(fā)？？

《雪宦繡譜》后來由翰墨書局出版。在序言中，張謇寫道：“積數(shù)月而成此譜，且復問，且加審，且易稿，如是者再三，無一字不自謇書，實無一語不自壽出也。”兩個人欲說還休的情感，都被隱藏在這本繡譜中，也被一個大時代的轟鳴聲一并淹沒。endprint

阿拉克涅的悲喜劇

阿拉克涅總也掩飾不了自己臉上的冷笑。她睥睨著雅典娜手中的織物，心知，高下已判。

阿拉克涅很小就養(yǎng)成了冷笑的習慣，她的織技很多年前就已冠絕天下。對技藝的自負，使她可以無視神的存在，無視熙攘的人群。阿拉克涅急于證明，凡人的力量有時可以超越神。她成功了，卻被震怒的雅典娜變成蜘蛛，世代結她的網，織她的絲。

在蘇州鎮(zhèn)湖長達兩公里的刺繡街上，我望著繡娘們手中翻飛的針在絲綢上劃開一波波漪淪，突然產生了這樣的幻覺。

阿拉克涅的幸福與悲哀，正在鎮(zhèn)湖上演。

在我們的時代，蘇繡早已從隱秘的閨中，轉移到熙攘的街上。繡娘們在街邊，當著眾人不動聲色地撩動銀針。刺繡街上，相似的名款，相似的鋪面，相似的布置，相似的繡品，甚至懸掛在各家墻上與名人的合影里，繡娘們也都穿著相似的旗袍。冬天游人稀少，只有最勤奮的繡娘，才會在別人路過自家的店鋪時，象征性地繡上幾針。更多的繡娘們則串著門，百無聊賴地嗑著瓜子，用吳儂軟語相互調笑。鎮(zhèn)湖現(xiàn)在還有八千這樣的繡娘。

鎮(zhèn)湖三面環(huán)水，探入太湖。這里被奉為蘇繡最正宗的傳承地，從2000年開始，接連成為國家頒布的“中國民間藝術之鄉(xiāng)”、首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文化產業(yè)示范基地”和“刺繡之鄉(xiāng)”。蘇繡每年可以為鎮(zhèn)湖帶來五億以上的收入。

陳逸飛的水鄉(xiāng)，是繡娘們最常模擬的題材。按照慣例，她們的素材一般取自名人畫作。版權之痛正在攪亂這里的寧靜。2008年，蘇繡工藝美術大師盧福英的刺繡作品《貴妃醉酒》被告侵權，這幅畫取自畫家劉令華的同名作品。長達一年的官司讓盧福英不勝其擾，也讓鎮(zhèn)湖的繡娘們人人自危。幾個月前，經過江蘇省高院調 解，盧福英被判賠償1萬多元。此案了結，許多年過半百的鎮(zhèn)湖繡娘不得不開始學習繪畫和攝影。鎮(zhèn)湖似乎在忙碌中漸次恢復平靜，困境卻已來臨。

上世紀，蘇繡急功近利的復興，終于在今日結出苦果。那次復興發(fā)生在一個尷尬的時代。當年借經濟開放之勢，出口激增，在利潤的驅使下，蘇繡異軍突起，風潮彌 漫全城。然而，被文革所誤的一代人，早已不比古時那些知詩善畫的閨秀仕女，盡管這一代人在技法上不斷突破，甚至創(chuàng)作出前無古人的雙面三異繡、雙面五異繡， 然而，對技藝的專注、對利潤的追逐，使鎮(zhèn)湖乃至蘇州一度無暇顧及蘇繡藝術價值的傳承。成與敗，在一線之間，也在一念之間。蘇繡將怎樣彌補數(shù)十年前那場無情的漠視，關系著許多人的命運。

這個寂寥的冬日，我站在空無一人的繡莊里，望著兀自斜穿過絲綢一角的銀針，絲綢上停著一只尚未完全成型的鳳凰，它高昂著峨冠，喙微張，似乎打算像群鳥宣講 些什么。然而，它的尾雉還沒生成，倒像是一只驕傲而又滑稽的山雞。它還需要足夠的時間，足夠的耐心，才能掙脫淹沒在絲綢里的絲線，浴火舒展開隱藏的翅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