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科

楊老師正興致勃勃地給同學們講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忽然從后邊傳來了鼾聲，楊老師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楊寶福睡著了。楊老師有些生氣，就點名叫他站起來背誦《沁園春·雪》。同桌叫醒楊寶福后，別說背誦，單是又揉眼睛、又抹口水的窘態(tài)，就惹得同學們哈哈大笑。

下課后，楊老師找楊寶福要與他談談，可他鉆進廁所里不出來。楊老師想那就明天再談吧。

第二天楊寶福到校遲了些，一走進教室就看到一種異樣的景象。同學們?nèi)齼蓛山活^接耳說著悄悄話，有的搖頭，有的揮手，有的小聲說：“沒想到楊老師會是那樣的人?！庇械拇舐曊f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純粹是胡說八道！”楊寶福聽出來同學們是在議論他們班主任楊老師。楊寶福走近一個同學，小聲問是怎么回事。那個同學說：“昨天晚上，咱們班的網(wǎng)上貼吧里發(fā)現(xiàn)了一條奇怪的帖子，難道你沒有看見？”楊寶福說他昨天晚上感冒了，沒有上網(wǎng)。楊寶福問那個同學，帖子里說的是什么，怎么個奇怪。那個同學神秘地說：“帖子里說，班主任楊老師與咱們班女生××關(guān)系不正常，還說楊老師給××買過一個上千元的手機，買過一條紅紗巾?！睏顚毟ｓ@訝地說，會有這事？又問××到底是誰？這個同學說帖子里只用了××，誰也不知道是誰。

教室里先是三三兩兩的小聲嘰咕，后來就像鍋里的水一點一點在沸，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說“不可能，不相信”的人多，說“那也說不定”的人也有，最后議論的焦點集中在了兩個×上，“兩個×代表的到底是誰？是哪個女生？”男生這樣說著，女生也這樣嚷嚷著，一時間教室里吵吵嚷嚷，男同學的眼光無形中都集中在了女同學的身上，而女同學則不信任地互相望著，好像誰的臉上劃著兩個×，好像誰的衣服上印著兩個×。就在這時上課鈴響了，楊老師走了進來。

教室里靜得沒人似的，也很沉悶，大有一觸即發(fā)之勢。他們怎么也不會把平時關(guān)心關(guān)懷他們的師表模樣與色狼形象聯(lián)系在一起，他們相信他們的老師不是那樣的人，可是他們看到的帖子卻讓他們擔心害怕著，因此同學們還是用不同往日的異樣的痛苦的目光望著楊老師。令同學們驚訝的是，楊老師的表情與以往沒有什么差別，進教室的腳步也像往日一樣穩(wěn)健，同學們喊了聲：“老師好！”他也像往日一樣謙遜地給同學們鞠了一個躬，朗聲地喊了聲：“同學們好！”看到同學們的表情都有些嚴肅凝重后，楊老師大大方方微笑著說：“今天是什么日子，是5.12，還是8.03？怎么一個個臉繃得緊緊的？”楊老師的一句話說得同學們緊繃的臉松弛了下來，有些同學還笑出了聲來?？墒怯幸粋€同學卻感到很失望，他想楊老師應該紅脖子燒臉，應該咆哮，應該大發(fā)雷霆，他正想看這樣的情形，沒想到楊老師竟然這樣沉穩(wěn)，還不乏幽默。楊老師掃視了同學們一圈，特別看了看楊寶福一眼后說：“昨天晚上當我發(fā)現(xiàn)那條帖子后，還真是大大吃了一驚。不過吃驚后，我還是笑了。我笑有同學竟然敢與老師開這樣的玩笑，說老實話這玩笑開得大了些?！崩蠋熞贿呎f，一邊往下看著，又笑著說：“其實發(fā)帖的同學是誰，我心里清楚，下課后或者放學后請你到我的房間來，咱們好好談談?！笨粗蠋熯@樣輕松地處理了這么刺激的事情，同學們都欽佩老師的膽略，同時也將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墒堑攘艘徽於紱]有人到楊老師房間來。

班長等幾個同學急了，說一定要把此事調(diào)查清楚，還老師一個清白。于是由幾個班干部組成了一個調(diào)查小組。副班長是個女生，她極力反對調(diào)查，說調(diào)查是對老師的不尊重。文體委員也是一個女同學，她站出來針鋒相對反對副班長的意見，說如果不調(diào)查清楚，不把真相擺出來，同學們今后怎么與班主任楊老師相處？其余三個同學也都贊成文體委員的意見，于是調(diào)查開始了。他們動用了五臺電腦，人人動手很快查出那條帖子是3月3日21點12分發(fā)上去的，署名“一毛”。由于這是班級網(wǎng)，大家都用的是真實的姓名，而他們班根本就沒有叫“一毛”的。不可能是外班同學，因為他們設(shè)了密碼，只供本班同學閱讀。那么這個“一毛”到底是誰呢？撇下電腦，他們又在同學們中間進行了調(diào)查，問了好多同學，都不知道一毛是誰。最后他們又進行了人肉搜索，還是找不到這個“一毛”，就在調(diào)查無路可走時，楊寶福主動承認，他是“一毛”，那條奇怪的帖子是他發(fā)的。

副班長急問：“你帖子中說的事到底有沒有？那兩個×到底指的是誰？”幾個人的眼睛全都盯著楊寶福的嘴。楊寶福沒有回答，卻拿眼睛看著副班長和文體委員，引得在場的三個男生都望著這兩個女生。兩個女生被望毛了，副班長氣得說：“怎么，懷疑我們兩個？”班長趕緊問楊寶福，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兩個×到底代表誰？楊寶福望著五個同學，不吭聲。一時間沒人再問，沉默了一會兒，楊寶福竟然說：“沒有這事，那是我為了報復老師，胡編的?！备卑嚅L一聽，長長地松了口氣，說：“我說不用調(diào)查的，你們看，怎么樣。”文體委員讓楊寶福再說一遍。楊寶福說：“那天我睡著了，班主任叫我背誦課文，結(jié)果引起同學們對我的嘲笑。我認為是老師出我的洋相，我便想到了報復。那天晚上我就編了這條帖子發(fā)了出去?！备卑嚅L問楊寶福：“你只想到報復，可你想到這樣做的后果嗎？”班長氣得說：“報復，報復，捏造事實，傷害別人，咱們是學過法律知識的！”

真相大白后，班長把調(diào)查結(jié)果告訴了楊老師，并且說，同學們都認為楊寶福必須公開向全班同學檢討，向老師道歉，向全班女同學道歉。楊老師猶豫著，不料楊寶福跑了進來，主動說他要檢討，要道歉。

班會課上，班長主持，班主任坐在了最后邊。班長簡單說了帖子的事，然后說：“經(jīng)調(diào)查，那個叫一毛的發(fā)帖者就是咱們班的楊寶福。楊寶?，F(xiàn)在也認識到自己做錯了，下邊請楊寶福上臺給大家做檢討?！睏顚毟Ｕ玖似饋恚乓吓_，不料班主任楊老師卻站起來，打著手勢讓楊寶福坐下，他要先說幾句，同學們?nèi)纪嘀魅螚罾蠋?，不知他要說些什么。楊老師走上臺去，望著大家，一臉誠懇地說：“3月2日晚上，也就是我叫楊寶福背課文的前一天晚上，楊寶福的奶奶病了。楊寶福的爸爸媽媽雙雙到外地打工了，家里只有他和奶奶。那天傍晚，奶奶就覺著渾身不舒服有些發(fā)冷發(fā)熱的。她也沒有跟楊寶福說，以為躺一躺就沒事了，誰知到半夜發(fā)燒頭痛，實在是受不了，她不得不喊孫子。楊寶福起來摸摸奶奶的額頭好燙好燙，于是他急急背著奶奶到村衛(wèi)生室。醫(yī)生給他奶奶開了兩瓶吊針，楊寶福一直陪護在身邊，等打完針回到家已經(jīng)是第二天兩點多鐘了。這個情況我也是特意去他家家訪時聽他奶奶說的，楊寶福不知道我去了他家。楊寶福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呀！那天課上，我只看到楊寶福趴在桌子上睡覺，卻不知道他晚上沒有休息好。這也是我的不對，因此原諒了楊寶福同學的錯，也請楊寶福同學原諒我的不對?！辈坏劝嘀魅卫蠋熣f完，楊寶福竟然跑上了講臺，哭著說：“老師，是我誣陷了您，我錯了。我只想到您的不對，只想到了報復，沒有想到對您的傷害，對同學們感情的傷害，老師、同學們我錯了！”楊老師望著楊寶福，慈父般撫摸著他的頭。楊寶福哽咽著又對同學們說：“我有報復的毛病，從小學一年級到現(xiàn)在九年級，我曾報復過好幾個老師。這是我心胸狹窄，只顧自己的表現(xiàn)。我不但誣陷老師，還給女同學的臉上抹黑，我對不起全班的女同學，你們都是我的好姐妹，我錯了，求你們原諒我吧！”

楊寶福在講臺上說得聲淚俱下，班主任楊老師將他緊緊抱在懷里。臺下的同學們忽然喊起了：“理解萬歲！”又有誰帶頭唱起了“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全班同學都唱了起來，歌聲和著楊寶福的哭聲在教室里回蕩。

（責編：湯加圖：關(guān)建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