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果心

一、深夜不見妻子歸

在出國風的“勁吹”下，麥見凡想不到，自己竟能攤上一回赴美國“考察”的機會。

麥見凡所在的縣里新來了一位縣委書記。新官上任三把火，縣委書記提出要率領縣內(nèi)企業(yè)領導到美國考察學習。當然，那能攤上名的，都是經(jīng)濟效益較好企業(yè)的領導。麥見凡是縣食品總公司副總經(jīng)理，本來這出國機會是給總經(jīng)理的，可總經(jīng)理前年已去了一趟美國，近段身體又不大好，因此把這機會讓給了麥見凡。麥見凡已做好了遠行的準備，明天將隨縣考察團前往北京，再從北京乘飛機飛赴美國。為對付明天的旅途辛勞，今晚他本應早點就寢，可現(xiàn)已是深夜12點整，他還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等妻子。

近一年來，妻子谷圓芳很令麥見凡頭疼。這個家老留不住她，她好打扮，好上酒吧、歌舞廳，常深夜不歸。外面?zhèn)餮?，她與別的男人—— 一個有錢的私企大老板好上了。為此，兩人常常吵架。麥見凡是獨子，父親已過世，他的老母親從鄉(xiāng)下來與兒子一塊住，因見兒子兒媳老是吵嘴，難以忍受，又回鄉(xiāng)下獨住去了。麥見凡想維持這個瀕臨破裂的家，曾對妻子做出種種讓步，甚至低聲下氣地求過她，可妻子不但不回心轉意，反而得寸進尺，正式向他提出離婚。麥見凡打算利用出國前的今天晚上，把問題攤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好好跟妻子徹底談一次，她要是再不回心轉意，那他只好忍痛割斷情絲，兩人各奔東西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零點10分、20分……墻上時鐘的指針轉到了1點整，可還是不見妻子回來。麥見凡眼皮下垂，連打呵欠，心想自己若再不睡覺，恐怕明天就沒有精神上路了。他懷著失望、埋怨、孤寂和空落落的心情，脫外衣上床睡下了。

二、農(nóng)場突發(fā)爆炸聲

客機在悠悠白云間平穩(wěn)地飛行，客艙里的旅客或談笑風生，或面對舷窗觀賞著藍天流云，或看書看報，只有心緒不寧的麥見凡靜靜地靠在座位上胡思亂想，他放心不下妻子。昨夜妻子整夜不歸，他不明白他哪地方對不起妻子。是的，他只是縣里食品總公司副科級小小副總經(jīng)理，平時一顆心多放在工作上，一貫辦事清廉，不貪不占，囊中沒有幾個錢?？蛇@又怎么了，難道這也能成為她離心離德的理由？難道他們之間真的一點挽回的余地也沒有了，真的要各奔東西永遠“拜拜”了？麥見凡越想越煩，對自己說：管他呢，順其自然吧，公務考察要緊！

客機準時在美國華盛頓杜勒斯國際機場降落。按照預先的計劃安排，麥見凡隨團隊走馬看花般瀏覽了一些城市的景點，然后隨考察團到達美國東部某州，參觀當?shù)氐霓r(nóng)場。

這天，麥見凡隨考察團乘車往一家農(nóng)場馳去。聽向導介紹說，這家農(nóng)場為父女倆所辦，范圍十分寬闊，機械化水平較高，雇聘人手不多。說話間汽車沿林間公路進入了農(nóng)場地界，只見林木蒼翠，芳草萋萋，清新的空氣中散發(fā)著一股淡香的草料味。一片地里有一輛割草機在割苜蓿，見有客人來參觀，農(nóng)機手停機前來迎接客人。麥見凡看見這是一位二十八九歲的女郎，一頭金發(fā)亮得像金子，臉白賽雪，一雙藍眼睛楚楚動人，身穿牛仔服，曲線優(yōu)美。女郎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一條德國牧羊犬。到了跟前，女郎用英語自我介紹說她叫露茜，是這里的主人，并大方地與大家握手。向導向她說明了來意，露茜連說歡迎。

考察團隨隊來了一位翻譯，但麥見凡粗通英語，不待翻譯解說，他也能聽懂露茜的話。露茜父女的農(nóng)場，原先以種植業(yè)為主，近幾年拓展面積，并適當減少一些經(jīng)濟效益不好的作物面積，增辦牧場養(yǎng)羊、養(yǎng)牛。麥見凡等人先觀看了露茜駕割草機割草，隨后露茜又帶考察團參觀牧場中正在放牧的羊群。只見寬闊的坡地上晃動著上千只羊，草是綠的，羊是白的，就像藍天上緩緩流動著一朵朵、一片片白云。羊群不見人放牧，只有數(shù)只狗在看管，要是發(fā)現(xiàn)有羊欲離群跑開，狗就會追過去把羊趕回來。露茜告訴麥見凡他們，那些狗都是牧羊犬，是經(jīng)專門訓練后用來放羊的，羊群吃飽喝足后，牧羊犬會把羊帶回欄中。

露茜還帶麥見凡他們參觀了農(nóng)場的牛群。參觀過程中，露茜往往會向客人做一些簡單介紹，對不明白或感興趣的問題，麥見凡間或用英語插問一兩句。這位黑頭發(fā)、黃皮膚的年輕中國人居然會講英語，露茜似有些訝異，不由多看了麥見凡幾眼。

參觀結束后，麥見凡隨考察團就近到當?shù)爻抢镆患衣灭^下榻。這時，麥見凡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所在的縣食品總公司正在計劃新建一個新型屠宰場。出國前，總經(jīng)理曾囑咐他，到美國后多看看屠宰場的情況，把人家的長處、經(jīng)驗帶回來。在露茜農(nóng)場參觀時，因要學習的東西太多，時間緊，他把這事給忘了。

次日，考察團參觀當?shù)氐墓I(yè)企業(yè)。麥見凡跟縣委書記及美方人員講清情況后，一個人租車前往一家屠宰場。這家屠宰場就在露茜農(nóng)場的旁邊，當他駕車從露茜農(nóng)場旁邊拐向屠宰場時，突然聽到農(nóng)場方向傳來“轟”的一聲巨響。麥見凡想起熱情大方的露茜，有些擔心：怎么回事，這好像是爆炸聲啊，難道露茜的農(nóng)場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當即調(diào)轉方向，驅車朝農(nóng)場爆響方位駛去。

三、異國驚遇蒙面漢

麥見凡開車來到農(nóng)場邊上的平房前，這里本有兩座剛建的平房，剛才發(fā)生的爆炸將一座平房炸塌了。所見之處一片狼藉。他看到有一輛黑色悍馬越野車停在另一座平房前，平房內(nèi)似有毆打、斥罵聲。麥見凡心中正納悶，“砰！”房內(nèi)兀然一聲槍響，接著又是一聲，有人在驚呼。麥見凡眼見露茜被兩個蒙面大漢挾持著從房里出來，露西斥罵道：“里奇，我知道是你。你這個流氓，你這魔鬼……”她掙扎著不肯往外走，并不時調(diào)頭朝房內(nèi)張望，似是牽掛著什么。那兩個蒙面大漢，一個拿著手槍，一個手持匕首，夾著她的兩邊膀子，硬推強拖，朝悍馬車走去。露茜看見了麥見凡，用英語大喊“救命”。麥見凡明白，他遇上了行兇作惡的歹徒。這個國家雖然科技水平高，原來卻并非凈土，歹徒竟如此放肆猖狂。不容他多想，兩個蒙面漢已架著露茜走近了。麥見凡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大步上前擋在他們面前說：“你們要干什么？！”他情急之下說的是漢語。兩個蒙面漢雖聽不懂他的話，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持槍的蒙面漢大聲說：“哪里鉆出來的黃種人，不要多管閑事！”另一個蒙面漢則叫著：“滾開！”這兩人都喝了不少酒，麥見凡聞到了酒味。他用英語回答：“我不知道你們當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無論如何，你們都不應該以這樣的方式對待一位女性。請放開她！”持槍蒙面漢奸笑道：“小子，你從哪里來就快滾回哪里去，否則我連你一起宰了！”麥見凡說：“我并不想管閑事，你們放了這位小姐，我自然會走開。”持槍蒙面漢聲音陰冷地說：“東方小子，看來你不想活了……”說著朝麥見凡舉起手槍。露茜急叫：“里奇，你這魔鬼，這是中國客人，你不能傷害他！”她從另一個蒙面漢手中抽脫出一只手來，抬手打偏了舉槍蒙面漢的手。持刀蒙面漢揮拳朝露茜的后腦捶了一下，露茜頓時昏了過去，軟軟地倒在地上。

“快放開她！”麥見凡提高聲音說。持槍蒙面漢又將槍口對準麥見凡，在這危急關頭，忽聽“砰”的一聲槍響，蒙面漢渾身一顫，大吃一驚，因為這聲槍響并不是他扣發(fā)的。蒙面漢扭頭朝槍響方位張望，只見平房門口一位老人伸出半邊腦袋，舉著一支步槍朝他們這邊瞄準。原來這是露茜的父親艾倫，剛才兩個蒙面漢闖入農(nóng)場，炸房毀物，又欲綁架露茜，老艾倫挺身救女，那條總是跟著露茜的德國牧羊犬也奮勇救主，蒙面漢分別朝艾倫和牧羊犬開了一槍，想不到老艾倫雖受了傷卻未致命。老人先急按召喚牧羊犬的遙控器，再摸出用于防衛(wèi)備于房中的一支步槍，忍著傷痛爬到房門一側，舉槍朝外射擊，并叫著：“快放了她！”其實老人擔心誤傷了露茜，只是在朝天放槍。持槍蒙面漢丟下麥見凡，朝老人開槍，卻沒有擊中。這時傳來一聲犬叫，一條牧羊犬瘸著腿從平房內(nèi)沖出——這正是露茜的愛犬，它雖然受了傷，但為了救主人，不要命地朝蒙面人撲過來。幾乎在同時，左前方也傳來狗群的狂叫聲。持匕首蒙面漢掠了一眼，驚叫：“狗群來了，快走！”

左前方很快趕來了五條牧羊犬。原來，老艾倫給自家的牧羊犬都戴上了項圈，項圈上裝有遙控裝置，當主人不在場時，就通過遙控裝置指揮牧羊犬進行工作。剛才老艾倫摸出遙控器，急撳按鍵，牧羊犬的項圈上即響起急促的鈴聲，這是召喚牧羊犬的求救信號。五只體大兇猛的德國牧羊犬立即從放牧點趕回。牧羊犬越來越近，那只受傷的牧羊犬也許不足慮，可這五只牧羊犬卻是不易對付的。兩個蒙面人當即慌了神，用手槍指著麥見凡，挾持著露茜上了悍馬車。

“汪汪汪……”五只牧羊犬狂吠著沖到車旁，那只受傷的牧羊犬也朝悍馬車撲去。可悍馬車已關上車門，發(fā)動起來掉頭朝通往場外的大道馳去。六只牧羊犬狂吠著尾追而去。

麥見凡迅疾上了自己的車，緊緊地跟著悍馬車。

四、屠宰場中生死斗

悍馬車轉眼間出了農(nóng)場，朝麥見凡要去的屠宰場方向狂奔。麥見凡緊追不放，先超過了瘸腿犬，繼而超越其他牧羊犬。牧羊犬漸漸地越拉越遠。一會兒工夫，悍馬車開進了屠宰場。麥見凡驅車追了進去。

悍馬車在屠宰場的一排平房前停下來。開車的持槍蒙面漢下了車，后座上持匕首的蒙面漢也側身下了車，并伸手拖露茜。露茜已醒了過來，緊緊抓住坐椅不肯下車，憤怒地責問道：“里奇，你把我抓到這里，你到底要干什么？！”持槍的蒙面漢陰鷙地說：“婊子，你把我害得那樣慘，還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嗎？告訴你，我若開槍打死你那是便宜了你，我要將你送進屠宰間。我的屠宰間已有好幾天不宰牛了，今日就試試你這頭漂亮的嫩母牛！”露茜尖叫起來：“里奇，你這魔鬼！你那樣將下地獄的！”叫里奇的蒙面人笑起來：“你說對了，我今日就是要做個魔鬼！”他拉下蒙面布，露出本來面目——這是個臉色白黃的白種人。他轉過臉對持匕首的蒙面漢兇狠地叫：“她要不肯下來，就拿刀捅她！”

原來，里奇曾經(jīng)是露茜的丈夫，他是獨子，父親在世時家里很富有，有一處很大的牧場和一個屠宰場，就在露茜父親的牧場旁邊。露茜和里奇結婚后，剛度過蜜月就發(fā)現(xiàn)丈夫竟然是個癮君子，不但吸毒且還嗜賭好斗。露茜勸里奇戒毒戒賭，里奇根本不聽，二人常常為此口角。里奇的父親對兒子吸毒顯然心知肚明，面對兒子兒媳的吵架他除了苦笑外往往站在露茜這一邊。不幸的是，在一次車禍中他連遺言也來不及留下就猝然離世，家中財產(chǎn)自然而然落到里奇名下。里奇早沒了母親，如今又沒了父親，進門不久的露茜更加奈何不了他。他成天沉迷在毒品和賭博里，連牧場和屠宰場也不想管了。露茜勸說他不但不聽，還怪露茜管得太寬，經(jīng)常對露茜拳打腳踢。露茜見他不可救藥，料定終有一天牧場和屠宰場會斷送在他手里，氣憤和無奈之下提出離婚。里奇早就討厭她處處和自己作對，平時常和妓女鬼混，兩人就這樣離了婚。里奇在毒品與賭博中越陷越深，揮霍無度又不懂經(jīng)營，不出兩年家中已是入不敷出。兩年前露茜凈身出戶后，回到父親身邊協(xié)助管理農(nóng)場，農(nóng)場越辦越紅火。當了解到里奇欲出售牧場供其吸毒、賭博揮霍后，露茜與父親商量出資將牧場買下，并入他們的農(nóng)場。里奇賣了牧場后，沒過多久又將所得吸凈賭光了。且因里奇吸毒，聲名不好，加上對客戶不講信譽，好些人都不愿與他打交道，附近牧場主都不愿將牲畜送到他的屠宰場宰殺而寧愿舍近求遠。在缺少周轉資金的情況下，里奇上門懇求露茜看在他曾賣給他們父女牧場的份上賒給他一些牛羊，露茜信不過他，拒絕了。里奇本就憎恨露茜，現(xiàn)在更是恨死了她，認為是露茜嫁給他才帶來了禍害，他吸毒的事也是露茜故意向外界傳播，因此才導致他名聲狼藉。他還了解到，露茜父女也在籌建屠宰場，這分明是存心搶他的生意，將他往絕路上趕。他不能聽任別人在他頭上屙屎拉尿，他看不得露茜活得比他好，他要報復！變態(tài)的里奇心里萌生的報復念頭更是狠毒得令人吃驚：他欲將露茜綁架到他的屠宰場，送進屠宰間屠宰，以泄心頭之恨！屠宰場原雇用人員大多已辭工走了。里奇想找人和他一起去綁架露茜，別的人都不肯跟他做傷天害理之事，趁機溜了，只有黑人阿泰因為經(jīng)常跟里奇一起吸毒，所以聽從吩咐身帶炸藥隨里奇同往。他們先是突然襲擊，炸毀了露茜父女籌建中的屠宰場那座平房，又射傷老艾倫，將露茜挾持到這里。現(xiàn)在阿泰聽里奇叫他用刀捅露茜，他一只手晃了晃匕首，顯得有些無精打采，還打起哈欠來。

這時候，麥見凡駕車也趕到了。麥見凡見里奇和阿泰站在悍馬車一側，阿泰持匕首欲朝車內(nèi)扎，猜他可能是要刺露茜。他來不及多想，驅車便朝里奇和阿泰撞過去。“該死的東方人！”里奇罵著，舉槍朝麥見凡的車子射擊。麥見凡連忙低頭伏身，隨著兩聲槍響，車窗擋風玻璃上出現(xiàn)了兩個小洞?！翱彀涯擎蛔永聛恚　崩锲娼兄?。阿泰持匕首欲朝車內(nèi)捅去，可這時他身上卻冒冷汗、流鼻涕，兩手微微痙攣，原來他的毒癮發(fā)作了?？吹禁溡姺驳能嚊_過來了，他忙縮手放開露茜，退后閃避。里奇也迅速躲閃。

車子“嘎”的一聲在悍馬旁邊停住了，麥見凡打開前座側門，探出半截身子，伸出左手對露茜說：“快到我的車上來！”露茜不假思索，伸手抓住麥見凡的手，抬腿下車。這時“砰”的一聲響，里奇開槍擊中了麥見凡的左肩。麥見凡身體一顫，肩上一陣劇痛。

阿泰從兩車之間擠過來，舉匕首直刺麥見凡伸出的手。麥見凡縮手收身，迅速關上車門并發(fā)動汽車。他打算前沖數(shù)米后再掉轉車頭沖撞兩名歹徒。

里奇朝阿泰叫：“你送那婊子到屠宰間去，這東方小子由我來對付！”露茜剛剛下了悍馬，阿泰轉過身抓她，她伸手抓破了阿泰的臉。阿泰惱怒地持匕首朝露茜的手臂扎去，露茜的胳膊上立刻鮮血淋漓。阿泰將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兇狠地說：“你再不老實，我立馬切斷你喉管！”說著押著她朝屠宰間走去。

麥見凡已調(diào)過車頭，正欲驅車朝舉槍向他瞄準的里奇撞去，卻一眼掠見阿泰押著露茜已走近屠宰間門口。麥見凡心底一顫，他曾聽說這個國家有的屠宰場自動化水平很高，活牛送進屠宰間后會被電死，由機械自動宰割，將肉送進冷藏庫；還有的屠宰場宰殺、加工一條龍，牛、羊送進屠宰間后再經(jīng)加工間，最后變成罐頭輸出……盡管這只是傳說，可露茜若被押進屠宰間，肯定兇多吉少。麥見凡丟下里奇，調(diào)過車頭朝阿泰沖去。阿泰見出租車撞來，扭著露茜擋住自己。麥見凡擔心傷了露茜，猛地剎住車，打開車門跳下來，邊朝阿泰沖去邊喊：“快放下她！”

“汪！汪汪……”傳來狗的吠吼聲。“砰！”里奇的柯爾特手槍又一次響了，可是沒有打中麥見凡。原來當里奇扣動扳機時，一條牧羊犬已撲過來，搭上了他持槍橫伸的右臂。他的柯爾特手槍此刻雖響了，但子彈射在他面前的地上。

此刻，除受傷的牧羊犬外，露茜農(nóng)場里的五只牧羊犬幾乎同時趕到了。帶頭的那只牧羊犬兇猛地朝里奇攻擊，張口咬下了他手上一塊肉。里奇一聲慘叫，手槍掉在了地上。他彎腰欲伸左手拾槍，又一條牧羊犬撲來，咬住他左手腕。先頭朝他攻擊的那條牧羊犬又朝他撲過來，將他撲倒在地，張口朝他身上狂咬。

阿泰的境況比里奇更慘，他正處于三條牧羊犬圍攻之中。此刻他毒癮發(fā)作得更厲害了，但仍然顫抖著手揮舞著匕首亂捅亂扎?？伤氖侨龡l牧羊犬的對手，頃刻間，他手上匕首掉落地上，臉上蒙面布也掉了，身上衣服被咬破多處，臉上手上都在流血。露茜猶在不解恨地叫：“對，咬他，給我狠狠地咬！”

就在此時，警察趕到了，他們是接到老艾倫的報警電話后乘警車趕來的。露茜農(nóng)場兩名正在地里勞作的場工聞訊也驅車趕來了。警察讓露茜喝住牧羊犬，給遍體鱗傷的里奇和阿泰扣上了手銬。

五、薄情厚意差天地

麥見凡和老艾倫住進了醫(yī)院。露茜因為手臂上的傷未傷及筋骨，農(nóng)場又要人管理，只在醫(yī)院上藥包扎。

考察團的人都來醫(yī)院看望麥見凡，警方也前來探望并筆錄取證。露茜更是每天都既看望她的父親也看望麥見凡。她對麥見凡見義勇為、舍身相救一再表示感謝。

麥見凡左肩中彈，值得慶幸的是未傷及筋骨，并無大礙，十天后傷勢已好了多半。

這天，護士給麥見凡換過藥后，麥見凡思念起遠方的親人來。他先想起老家的母親——母親這會兒在做什么呢？她也在想念我吧？他接著想起令他頭痛的妻子——妻子老是成天不歸家，她在外頭究竟在做什么？他不敢往下想。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按下通話鍵，耳機中傳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妻子谷圓芳的聲音！雖然兩地相隔千萬里，但他立刻就聽出了她的聲音。她怎么給我打電話來了？她打國際長途要說什么？

妻子在電話中說：“喂，喂，你怎么不說話？你是麥見凡嗎？這兩天家中怎么老不見你令人討厭的身影，你死到哪里去啦？”麥見凡再有涵養(yǎng)，心底也不由冒起火氣，但他仍克制地說：“你有什么事？難道你說話就不能好聽一點嗎？”妻子不耐煩地說：“我跟你沒有什么好聽話說，我只想跟你說離婚的事。我想定個時間，盡快去辦離婚手續(xù)?！薄稗k離婚手續(xù)？難道我們……”妻子說：“沒有什么‘難道，今天下午我們就把這事給辦了怎么樣？”麥見凡握手機的手微微一顫，說：“可……我在美國??！”妻子顯然不知道也不相信他身在異國，電話中的聲音陡地變得又尖又響：“你咋不說你在月球上？！告訴你，不管你在天上還是地下，我都要跟你離婚。你要想耍無賴拖著不辦，那是毫無意義的，希望你識趣點！”

谷圓芳的話說到這份上，麥見凡認為已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他輕嘆了一聲，平靜地說：“好吧，我回國后會盡快與你辦理離婚的……”

麥見凡關上手機后，坐在病床上發(fā)呆，他覺得心頭在陣陣發(fā)痛。他和谷圓芳雖沒有孩子，可畢竟做了幾年夫妻，想不到她竟如此絕情！

麥見凡正心緒紛亂地想著，這時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露茜推開虛掩的門走進病房來。剛才露茜在隔壁病房看望她的父親。她放下帶來的水果后，注視著麥見凡問：“你的臉色不大好，莫非傷口……”麥見凡說：“傷口沒事，是我心里在發(fā)痛……”露茜有些訝異：“心里痛？發(fā)生了什么事？”麥見凡面色陰郁地說：“我妻子打來長途，逼我……離婚?！甭盾纭鞍　钡伢@叫了一聲，接著問：“你這樣一個令人敬重的好男人，妻子還要與你離婚，她是頭腦有問題嗎？”麥見凡心中的煩悶無法排解，有滿腹話要對人傾訴，可身處異國他鄉(xiāng)，沒有親友在身旁。面對真心關心他并曾與他并肩勇斗歹徒的露茜，他敞開心胸，毫無保留地向她談起妻子，訴說妻子的變心和剛才的電話內(nèi)容……不料露茜聽了他的訴述，不但不批評他妻子，居然還“咯咯”地笑了起來。她邊笑邊叫：“真令人不敢相信，事情竟如此湊巧！這是上天安排的么，我總算是有機可乘了！”麥見凡詫異地說：“你……說什么？”露茜注視著麥見凡那張英俊的東方男性的面孔，好看的藍眼睛閃射出異樣的光彩。她說：“你這樣聰明、優(yōu)秀的男人，會不明白我在說什么嗎？”露茜見麥見凡看著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于是大膽地向他坦露心扉——

露茜說，在歹徒襲擊農(nóng)場、綁架她那天，麥見凡——一個跟她只見過一次面的東方男子，居然不顧安危，舍命救她，這讓她深為感動。她意識到，這是個可以以身相許、寄托一生的男人，用中國話講，這是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男人。她對他動了心。可是，麥見凡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是女人的“搶手貨”，他一定早已屬于某個女人……一想到此，露茜只好無可奈何地壓抑著自己那顆怦然跳動的心?，F(xiàn)在聽麥見凡說妻子要離婚，她頓時喜上眉梢。她意味深長地問麥見凡：“你說，這對我來說是不是天賜良機？難道你不想給我機會么？”麥見凡想不到露茜會如此直接地表白愛慕之情，他猶豫地說：“露茜，感謝你的直率，可是……”露茜說：“你不喜歡我？”麥見凡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這樣一個美麗、可愛的女性，不喜歡你的人除非是木頭！可是……”“‘可是什么？”麥見凡說：“可是我是個中國人，這……可能么？”露茜又“咯咯”地笑起來，幽默地說：“我就喜歡你是中國人??！這里多少女子都從未跟中國男性拍拖過，就讓我先來嘗嘗鮮吧！”麥見凡苦笑道：“你的想法真是與眾不同……”露茜這才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麥見凡，他是中國人沒關系，結婚后他可移居美國；父親老艾倫年紀已大，她管理農(nóng)場也甚感吃力，麥見凡到美國后，可協(xié)助她父女管理農(nóng)場包括正在籌建中的屠宰場。她還說，她看出麥見凡是個有才干的人，他到這里后，可以憑借這里的天高地闊，充分發(fā)揮他的聰明才智，大顯身手……

麥見凡的心胸早已熱浪翻涌。妻子對他絕情斷義，而面前美麗的異國女郎卻對他鐘愛有加，有情有意，真是天差地別！他與脈脈含情的露茜對視著，心里涌起一陣沖動?？蛇@時候，或許是鬼使神差，或許是本性使然，他想起母親，想起遠方的故土，心境漸漸平靜下來。他對露茜又一次說：“可是……”露茜說：“你怎么有那么多‘可是？”麥見凡說：“嗯……我是說，你說的這件事太突然了，讓我考慮考慮再答復你吧，好么？”露茜說：“這樣也好。我不能逼人愛我，我就等待你三天。但愿三天后，你能給我一個令我滿意的答復！”

六、心心念念飛故土

因為農(nóng)場有事纏身，露茜第三天沒有到醫(yī)院看望麥見凡，第四天才又一次來到醫(yī)院。她想，現(xiàn)在三天已過，麥見凡應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了。可當她與父親打過招呼后，手捧鮮花走進麥見凡所住病房時，卻不見麥見凡的身影！露茜正在納悶，醫(yī)院的一位護士走過來交給她一封信，說住在這個病房的中國人昨天上午就硬要出院走了，他托我將這封信交給你。露茜接過信拆開，麥見凡這樣寫道——

……露茜，這兩天夜里，我反復做著同一個夢。我老是夢見遠方的故鄉(xiāng)，夢見故鄉(xiāng)的山山水水、城鎮(zhèn)鄉(xiāng)村；夢中老是見到母親，見到許許多多的親人、朋友；我還恍惚聽到故鄉(xiāng)的方言土語、鄉(xiāng)歌民謠……醒來后，我對遠方故鄉(xiāng)心馳神往，恨不得馬上飛回故鄉(xiāng)。你這里雖好，但我更愛我的故鄉(xiāng)、我的祖國！我的國家和家鄉(xiāng)正在崛起、騰飛，那里有蒸蒸日上的事業(yè)等著我。您是個非常難得又可愛的女性，可惜我不能留在您身邊。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感謝您的錯愛了，實在對不起……

您永遠的朋友麥見凡2004年5月26日

麥見凡的信基本是用英文寫的，只有極個別寫不出英文的地方用漢字代替，不過露茜基本上也能猜出意思來。讀完麥見凡的信，露茜發(fā)愣了足足有一分鐘，口中才喃喃有聲：“都怨我昨天沒來，如果昨天來了，也許能留住他。不過麥見凡你等著，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你！”

在露茜看信的時候，麥見凡正坐在從華盛頓飛往中國北京的大型客機上。望著窗下的白云和美國大地，思緒綿綿。他想，盡管美國有許多長處，但還是比不上自己的祖國、自己的家鄉(xiāng)好！想起自己在美國的短暫經(jīng)歷，他覺得好似做了一個奇特的夢。想起露茜，麥見凡有一種溫馨親切的感受。不過，盡管他對異國佳人有些戀戀不舍，心底還是說：就讓我把這當作一段傳奇，一段虛構的愛情故事吧！

飛機穿越云靄，朝著遠方故土的方向疾飛。麥見凡透過舷窗，鳥瞰著腳下的美國土地，心里默默地說：美國，再見了；露茜，再見了……

（責編：何碧圖：張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