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森·茨威格

1972年3月，格雷厄姆在西北密蘇里西州立大學商學院的一次演講中，有人提問，大多數(shù)個人投資者為什么失敗？他給出一個簡要的答案：“失敗的主要原因在于，他們過于在意股市當前的運行情況。如果投資者因為所持股票市場價格不合理地下跌而盲目跟風或過度擔憂的話，那么他就是不可思議地把自己的基本優(yōu)勢變成了基本劣勢。對于這樣的投資者而言，他的股票干脆就沒有市場報價可能會更好一些，因為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因為其他人的錯誤判斷而遭受精神折磨了?！?/p>

格雷厄姆用這一段話對自己畢生的經(jīng)歷進行了總結(jié)。投資者難得見到這樣的話語——它們就像熊市氣氛中穩(wěn)定的稀有氣體。如果你牢牢記住這些話，并且以它們來指導你的整個投資活動，那么，你將能夠在所有的市場環(huán)境中生存下來。那么，格雷厄姆所說的“基本優(yōu)勢”指的是什么呢？茨威格認為，聰明的投資者完全可以自由選擇是否追隨市場。你享有獨立思考的權(quán)利，而這種優(yōu)勢恰恰是機構(gòu)投資者不具備的。因此，個人投資者有理由與機構(gòu)投資者做得一樣好，甚至更好。一方面，聰明的投資者知道自己無法左右持有股票的價格或企業(yè)業(yè)績;另一方面，他們也知道可以控制自己能夠控制的因素，如交易費用、預(yù)期、風險，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行為。

我們有必要認識自身的能力和弱點，只有這樣，才知道為什么要克制自己的情感，以及哪些東西是我們力所不能及的。

——荷蘭哲學家貝內(nèi)迪克特·斯賓諾莎

如果你是池塘里的一只鴨子，由于暴雨的緣故水面上升，你開始在水的世界之中上浮，但此時你卻以為上浮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池塘中的水。

——沃倫·巴菲特

在紐約市，有一名叫克拉克·哈里斯的腸胃病醫(yī)生，在不久之前買進了一家農(nóng)業(yè)和建筑設(shè)備公司的股票。當有朋友問哈里斯為什么認為這只股票會上漲時，這位在購買股票前通常要做一番研究的醫(yī)生坦率承認，自己對這家位于荷蘭的公司幾乎一無所知。顯然，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大都市的哈里斯，既不了解農(nóng)業(yè)拖拉機，也不知道干草打包機，更不熟悉推土機或是鋤耕機。但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他就是喜歡這只股票?？死恕す锼贯t(yī)生的解釋是，自己的全名是克拉克·尼爾森·哈里斯，而這家公司股票在證券交易所的交易代碼也是CNH，這恰好和自己名字的3個首字母不謀而合。他不無欣喜地承認，這就是自己購買這家公司股票的原因。當朋友問是否還有其他什么原因時，克拉克·哈里斯醫(yī)生的回答簡單明了：“我就是喜歡它，對它有種說不出的好感，沒有別的原因?！?/p>

做出財務(wù)投資決策時，并不是只有腸胃病醫(yī)生才跟著感覺走。1999年，電腦讀寫公司的股票在一個交易日內(nèi)狂漲33%，至于背后的原因，僅僅是公司名稱在這一年里和瘋狂至極的.com聯(lián)系到了一起。1989年至1999年期間，出現(xiàn)了一類特殊的股票，它們的市場業(yè)績居然比業(yè)內(nèi)其他股票高出63個百分點。究其原因，僅僅是因為這些股票的發(fā)行公司堂而皇之地把.com、.net或Internet放在自己的名字里。

在波士頓凱爾特人隊（主場位于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市。球隊獲得過17次總冠軍，位居NBA球隊之冠——譯者注）股票公開上市交易的那段時間里，其價格基本不受新球館建成等重要經(jīng)濟因素的影響，相反，股價的漲跌幾乎完全依賴于球隊在前一天晚上比賽的勝負結(jié)果。至少從短期來看，凱爾特人隊的股價并不取決于收入或是凈利潤等基本因素，而是被球迷最關(guān)心的東西所左右，比如說昨天晚上的比分。

其他投資者對感覺的依賴，甚至比哈里斯醫(yī)生或是凱爾特人隊的球迷們更加嚴重。2002年年底，一位交易商在解釋自己買進脆奶油甜甜圈公司股票原因的時候，在網(wǎng)上曾經(jīng)直言不諱地說：“太不可思議了，我們老板竟然以每個6美元的價格為全公司買了300多個甜甜圈。天哪，太美妙了！千萬不要用咖啡就著甜甜圈吃，那就糟蹋了這么好吃的東西了。還是再買點股票吧?！闭劦侥逃吞鹛鹑镜墓善?，另一位投資者在網(wǎng)上論壇中大肆宣稱：“這只股票肯定會直線飆升，因為他們的甜甜圈太好吃了?！?/p>

這些判斷的第一個共同點在于，它們都源于直覺。購買這些股票的投資者并沒有對投資進行研究分析，相反，他們只是在跟隨著自己的感覺、情緒或是預(yù)感。而第二個共同點則在于，他們都是錯誤的。自從克拉克·哈里斯醫(yī)生買進CNH之后，該公司的業(yè)績就一直低于市場大盤;很多互聯(lián)網(wǎng)股票在1999年至2002年期間的跌幅竟然超過90%;事實上，在休戰(zhàn)期，波士頓凱爾特人隊的股價甚至比賽季期間還要高;脆奶油甜甜圈公司股票的下跌幅度則高達75%，此時的甜甜圈和以前一樣酥脆可口。

但是這樣的思維模式絕不只屬于那些看似天真幼稚的散戶投資者。一項針對250位金融分析師進行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在投資估值中，他們的首要任務(wù)就是把干癟枯燥的事實編織成一個楚楚動人而又不乏說服力的“故事”?；鸾?jīng)理總喜歡高談闊論一只股票是否讓他們“感覺良好”，而專業(yè)交易商們則習慣憑“直覺告訴我”這樣的論調(diào)，每天將幾十億美元把玩于股掌之間。據(jù)說，世界上最富聲望的對沖基金經(jīng)理喬治·索羅斯，就曾因為背痛而拋掉手里的股票。

在《眨眼之間》一書中，格拉德威爾指出：“眨眼之間做出的決策，完全有可能和那些經(jīng)過深思熟慮、搜腸刮肚做出的決策一樣，取得令人滿意的效果?！备窭峦柦^對是一個超一流的作家，但在投資這個問題上，他的觀點絕對是相當冒險的。當所面臨的狀況比較簡單時，直覺的確可以為我們帶來靈光一現(xiàn)的精彩決策。遺憾的是，我們在投資中所面對的選擇很少會這么簡單，而影響成功的關(guān)鍵性因素也很可能起伏動蕩（至少短期來看是這樣的）。

在某些時候，債券也許符合這個條件，但是當你買進債券后會發(fā)現(xiàn)，它只能帶來那么一點可憐巴巴的回報;手里的新興市場股票也許讓你郁悶不已，然而，就在你剛剛出手時，它卻有可能急速上漲，甚至轉(zhuǎn)眼之間便翻上幾番。在嘈雜喧囂的金融市場上，唯一永恒的也許就是墨菲定律（即有可能出錯的事情，就會出錯——譯者注）。這個定律緣于美國一位名叫墨菲的上尉，他認為自己的一位伙伴是個災(zāi)星，便諷刺他說：“如果有什么事可能會被弄糟的話，只要讓他去做，就一定會弄糟?！蹦贫稍诶碚撋峡梢员硎鰹椋喝绻鲆患掠卸喾N可供選擇的方法，且其中至少有一種方法可能會帶來失敗，那么，必定有人會采取這種做法。事實就是這樣：任何可能會出錯的事情注定會出錯，而且總會出現(xiàn)在你最不希望它出現(xiàn)的時候。

火車穿過一個個十字路口，在暮色中匆匆地越過了一大片郊區(qū)。也許在她睡一覺把他移交給褪色的歷史之前，她會留意到那片夕陽，會稍作停留，會想起以往的時光。這個昏暗的薄暮將永遠遮蔽陽光、樹林、鮮花，和他那歡聲笑語的年輕世界。

——〔美〕F.S.菲茨杰拉德《那些憂傷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