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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05-14 11:41:07契訶夫
        讀者 2015年17期
        關(guān)鍵詞:烏克蘭人亞美尼亞蒼蠅

        契訶夫

        記得還是在讀中學(xué)五年級或六年級的時(shí)候,我和爺爺?shù)筋D河畔羅斯托夫去。那是八月里的一天,天氣悶熱,令人煩悶不堪。由于熱、干燥,以及伴隨塵霧吹到我們身上的熱風(fēng),使我的眼睛困得睜不開,嘴巴發(fā)干;不想看,不想說,不想思索,當(dāng)那睡眼蒙眬的車夫?yàn)蹩颂m人卡爾波揚(yáng)鞭打馬,鞭子甩到我的制帽上的時(shí)候,我既不抗議,也不出聲,只是從半睡中清醒過來,無精打采地瞥一眼遠(yuǎn)處透過煙塵能看到的村莊。我們停下來,在亞美尼亞的一個(gè)大村莊巴赫契——薩拉赫爺爺熟識的富裕的亞美尼亞人家里喂馬。

        在這個(gè)亞美尼亞人的房間里,沒有漆過油漆的木墻,家具,紅褐色的地板,都散發(fā)出一股被太陽曬過的干木料的氣味。無論你往哪兒看,到處是蒼蠅、蒼蠅、蒼蠅……爺爺和亞美尼亞人正在談?wù)摲拍晾?,牧場啦,羊群啦……聽著他倆嘟嘟囔囔的談話聲,我開始對草原、太陽、蒼蠅等等產(chǎn)生了怨恨的情緒。

        亞美尼亞人不緊不慢地走進(jìn)門廳,喊叫道:“瑪霞!過來斟茶!你到哪兒去啦?瑪霞!”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gè)十五六歲的姑娘走進(jìn)屋子,穿一身普通的花布連衣裙,戴著白頭巾。她洗碗、斟茶的時(shí)候,背對著我站著,我只看見她腰身纖細(xì),光著腳丫,裸露的小腳后跟被下垂的長褲腳蓋住了。

        主人請我過去喝茶。我坐到桌旁,姑娘給我斟了一杯茶,我看見她的臉,忽然感到仿佛有一陣清風(fēng)掠過我的心頭,把一天來的種種苦悶和灰塵通通吹散了。我看見了一張?jiān)诠馓旎障禄驂衾锷裼螘r(shí)從未見過的俏麗無比而極具神韻的臉。正如認(rèn)識閃電一樣,我一下子便意識到了:我面前站著個(gè)美女。

        我敢起誓,瑪莎,或照她父親的叫法,瑪霞,是真正的美女,但我不能證明這一點(diǎn)。往往有這種情況,大家都看晚霞,人人都說晚霞真美,但究竟美在哪里,誰也不知道,誰也說不出。

        并非只我一個(gè)人發(fā)現(xiàn)這位亞美尼亞姑娘美。我爺爺是個(gè)快80歲的老人,為人古板,對女性和自然的美一向漠不關(guān)心,而現(xiàn)在卻溫存地看了瑪霞足有一分鐘,隨即問道:“這是你的女兒嗎,阿維特·那扎雷奇?”

        “女兒!這是我女兒……”主人回答說。

        “多好看的閨女呀!”爺爺稱贊說。

        亞美尼亞姑娘的這種美,藝術(shù)家或許會稱作古典的或端莊的吧。也正是通過對這樣的美的觀察,上帝曉得是怎么回事,才會使人深信,您見到的容貌是端正的,頭發(fā)、眼睛、鼻子、嘴、脖子、胸脯以及青春肌體的每一個(gè)動作,都交織在一起,融會成一段完整的、和諧的旋律,這旋律與大自然的音韻不差一個(gè)音符;您完全覺得,一個(gè)理想的美女就應(yīng)該有瑪霞那樣筆直而略微凸起的鼻子,那樣大大的黑眼睛,又黑又長的睫毛,那樣令人神魂顛倒的目光;她那黑黑的卷發(fā)和眉毛,就像翠綠的蘆葦依戀靜靜的小溪,飄拂在溫柔而白嫩的額頭和面頰上。您看著她,不由自主地便會產(chǎn)生一種愿望,即跟瑪霞說點(diǎn)什么,說點(diǎn)極愉快、真誠、跟她本人一樣美麗的話。

        對這種美,我的感受卻很怪?,斚荚谖倚闹屑て鸬牟皇怯?,不是欣喜,不是快樂,而是一種愉快卻痛苦的憂傷。這憂傷飄忽不定,朦朦朧朧,像一場夢。不知什么緣故,我為我自己,為我爺爺,為那亞美尼亞人感到惋惜,我有這樣一種感覺:仿佛我們幾個(gè)人都失去了對生活來說很重要、很必要的東西。爺爺也憂愁起來。他已不再談?wù)撃翀龊脱蛉?,而是默默不語,若有所思地望著瑪霞。

        喝完茶,爺爺躺下午睡了,我走出屋子,坐在臺階上。我坐的臺階被曬得滾燙;太陽把我的頭、胸、背曬得火辣辣的,可我并不以為怎樣,我只覺得我身后的門廳里和房間里有一雙赤腳踩在木制的地板上發(fā)出窸窣的聲音。收拾完茶具,瑪霞跑下臺階,我身邊像有一股輕風(fēng)吹過,然后她又像鳥兒一樣跑進(jìn)了一間被熏黑的小房子里(大概是廚房),從那里飄出了烤羊肉的香味和亞美尼亞人的說話聲。她在黑暗的門道里消失了,不大會兒工夫瑪霞在門口露面了,廚房的熱氣弄得她滿臉通紅,她肩膀上扛著一大塊黑面包;面包很重,她便優(yōu)美地拱起腰身,穿過院子跑到打谷場,跳過籬笆,鉆進(jìn)殘麥秸金色的云霧中,消失不見了。

        她極其美麗的身影越是經(jīng)常在我眼前閃現(xiàn),我便越感到憂傷。我為自己、為她、為烏克蘭人感到遺憾,她每次穿過麥秸的云霧向大車跑去的時(shí)候,烏克蘭人總要滿懷惆悵地目送她?;蛟S這是我對美麗的嫉妒吧,或許我為這女孩不屬于我,且永遠(yuǎn)不會屬于我,我對于她是個(gè)陌生人而感到遺憾吧,或許我隱約感覺到她的罕見的美是偶然現(xiàn)象,毫無用處,就像大地上的一切都不可能永恒一樣,或許我的憂傷是人在觀察真正的美的時(shí)候所產(chǎn)生的一種特殊的感覺吧,只有上帝才知道!

        兩三個(gè)鐘頭之后,我們坐上大車,出了院子。我們坐在車上,都一聲不響,仿佛在互相慪氣似的。遠(yuǎn)遠(yuǎn)地可以看到羅斯托夫和那希切萬了,一直默默不語的卡爾波突然回頭看了看,說道:“那個(gè)亞美尼亞女孩真討人喜歡!”他朝著馬背抽了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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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周刊(2016年10期)2016-06-02 15:35:33
        蒼蠅搓腳是怎么回事
        蒼蠅為什么喜歡搓腿
        打自己臉
        我只要站在那里,就會成為焦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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