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健
摘 ?要:在《一瓢詩話》中,薛雪強調詩人創(chuàng)作應具胸襟、人品、才思、學力;應有摒棄擬古,勇于獨創(chuàng)的志氣;學古應有識量地雜取百家;詩要有為而作,因時而變;靈活對待詩歌法度,注重詩意的表達等。薛雪的詩歌創(chuàng)作觀針對當時的詩壇流弊,凡所指斥皆切中肯綮,有一定的理論價值。
關鍵詞:薛雪;《一瓢詩話》;創(chuàng)作觀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2-0-01
薛雪師出葉燮門下,其所著《一瓢詩話》多闡發(fā)其師理論,然亦有自己的理論建樹。《一瓢詩話》凡二百三十條,皆論詩評詩語,“基本上圍繞著作者、作品、讀者或者說創(chuàng)作、作品、欣賞三個中心從不同角度展開評述”[1]。筆者將書中涉及詩歌創(chuàng)作的條目整理歸納,從五個方面簡述薛雪的詩歌創(chuàng)作觀。
一.詩人主觀條件——胸襟、人品、才思、學力
薛雪認為詩人之胸襟、人品、才思、學力是創(chuàng)作的前提,其中胸襟乃詩之基,“作詩必先有詩之基,基即人之胸襟是也。”[2]91薛雪推崇杜甫,指出其之所以能觸類而起因遇得題,皆因有胸襟以為基。胸襟乃是對詩人的抱負、情操、眼光等主觀意識與能力的一種形象說法[3],尤指詩人忠君憂國的襟懷抱負。人品則偏重于詩人的道德情操,心正則詩正,薛雪認為“著作以人品為先,文章次之”[2]121,陶潛《飲酒》詩“絳云在宵,舒卷自如”就是因為作者將高尚人格灌注其中。薛雪又將人品與胸襟聯(lián)系起來,提出詩人只要有高遠胸襟,必有高尚人品:
具得胸襟,人品必高。人品既高,其一謦一欬,一揮一灑,必有過人之處,享不磨之名。[2]91-92
而要表現(xiàn)出這種胸襟人品,則須借助才思學力?!坝袑W問乃能見性情,二者原不單行?!盵2]116在《一瓢詩話》第五十五條中,薛雪舉韓愈、蘇軾論證學力之用,韓愈“學力正大,俯視群蒙”[2]108、蘇軾“學力宏贍,無入不得”[2]108,方可在詩中寄托忠憤。至于學力不逮者,只能或作平淡詩以藏拙,或胡湊成篇,格卑調啞,貽笑大方??傊?,薛雪要求作詩者須學行俱高,這一觀點與陸游提出的“詩外功夫”概念頗為相似。陸游總結自己晚年創(chuàng)作,作《示子遹》詩云:“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所謂“詩外功夫”既指詩人之道德修養(yǎng),“惟天下有道者,乃能盡文章之妙”;也指學問閱歷,“一書之不見,一物之不識,一理之不窮,皆有憾焉”。
二.反對擬古,主張獨創(chuàng)
以才思學力為基礎,薛雪進一步提出“志氣”,即敢與古人抗衡、自成一家的藝術創(chuàng)造精神。他指出:
學詩須有才思、有學力,尤要有志氣,方能卓然自立,與古人抗衡。若一步一趨,描寫古人,已屬寄人籬下;何況學漢魏、則拾漢魏之唾余,學唐宋,則啜唐宋之殘膏;非無才思學力,直自無志氣耳![2]90
薛雪尖銳譏諷擬古詩作“比近體不過稍增幾句不工不致不唐不宋之語”[2]101,又大聲疾呼“擬古二字,誤盡蒼生”[2]106,反對擬古的大旗異常鮮明,指斥詩壇流弊,新天下耳目。
反對擬古必然主張獨創(chuàng)。薛雪言己為詩“作詩稿成讀之,覺似古人,即焚去”[2]113,堅決不作窠臼之語。又說“詩家最忌雷同”[2]120,“不落窠臼,始能一超直入”[2]104,針砭詩病,切中肯綮。然而,薛雪并非將古代經典一概棄之,他對學古的態(tài)度是通達的,認為學古具慧眼并博采眾家,吟詠既久,為詩自有兔起鶻落之妙。
三.有為而作,因時而變
詩人具備上述主觀條件后,薛雪又要求詩應有為而作、因時而變,有寄托,有氣魄?!霸姴豢蔁o為而作”[2]96,能指一時實事者方為上作。至于作詩應所為何事,薛雪概括為“隨筆納忠,觸景垂戒”,并舉以張俞《蠶婦》、李紳《憫農》等匡君救時、關注民瘼之作說明詩應寓箴勸、陳利弊。
有為而作之詩必然有寄托、有氣魄,薛雪所言“氣魄”是指詩人忠君愛國之“胸襟”,這從他評花蕊夫人《亡國詩》“何等氣魄,何等忠憤”[2]132可以窺見。而對于那些非痛而呻的詩作,他斥之為“大不祥”[2]114。這種強調詩歌社會功用的功利主義創(chuàng)作觀,與白居易“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主張頗為相近。
四.重詩意,輕法度
薛雪認為詩歌創(chuàng)作應重詩意,而輕法度,尤反泥古。他指出“詩卻在字句之外”[2]96,字句之外無他,惟詩意而已,而“去俗意尤為要緊”[2]96。具體說來,作詩剔去俗意、提升品格的方法在于“抓題魂”,他論道:“一題到手,必觀其如何是題之面目,如何是題之體段,如何是題之神魂;做得題之神魂搖曳,則題之面目、體段,不攻自破矣?!盵2]104題魂既得,則詩該有何種形式,不費吹灰之力而得水到渠成之妙。有時為了更好地表達詩意,可以適當靈活地對待詩歌法度。薛雪指出,詩無定法,即使唐詩亦有偶不合律者,這是無妨的,因為“近體意旨,雖在章法字句之間,卻不印定”[2]102。他反對“分題拈韻”[2]144,因為它導致了題與詩的不相配。
薛雪對詩歌法度的看法也是辯證的,他并非否定詩有法度,也不是完全不講句法章法,只是反對囿于詩法泥古不化,以致妨礙詩意的表達。在《一瓢詩話》第七十條中,他就奉杜詩“毫發(fā)無遺恨,波瀾獨老成”為詩家傳燈衣缽來說明詩作句法、章法之重要。
除上述創(chuàng)作原則,薛雪還略述了其他一些技巧。如強調用典要活潑自然,無跡可尋,“用典全在活潑潑地”[2]107;如重渲染襯托,薛雪以畫喻詩,“其正處精神,多在側處渲染;近處位置,又從遠處襯貼”[2]103;又如重言淺意深、言短意長,薛雪以畫蘭通詩法,云:“余為友人寫蘭,止數(shù)葉一花一芷而已”[2]140;其論點多有可取之處。
參考文獻:
[1]王英志.薛雪《一瓢詩話》初探[J].學術月刊,1982(2):52.
[2]薛雪.一瓢詩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
[3]蔣祖怡,陳志椿主編.中國詩話辭典[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5: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