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俊

大山是個地道淳樸的山里人，沒進(jìn)過大城市，在家守著幾畝薄田度日，日子過得緊巴巴。

元宵節(jié)剛過，有鄉(xiāng)親介紹大山去大城市的工地干活，大山便決意要去。由于事情來得突然，第二天就要動身，為了養(yǎng)足精神，當(dāng)晚大山早早就睡覺了。大山的妻子秀英幫丈夫整理好行李，連夜幫他納了一雙厚厚的鞋墊。說起秀英，那可是村里的大美人，絲毫不比城里的時髦姑娘遜色，尤其是她那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fā)，自然地披落下來，像黑色的錦緞一樣光滑柔軟。

次日臨走時，秀英把鞋墊交給大山依依不舍道：“工地干活累，你腳后跟時常犯疼，一定要注意身體。我一夜沒睡匆忙幫你納了一雙鞋墊，你一定要墊著，如果你想我了，就看看那鞋墊，好像我就在你身邊。”

大山來到大城市的工地，半個多月過去了，那鞋墊一直沒舍得用，他總想著先把腳下的那雙舊的穿爛了再說，于是就隨手放在了床頭。

一日下班回宿舍，大山發(fā)現(xiàn)床頭的鞋墊不見了，床下找了也沒找到，便問了同宿舍的工友看見他的鞋墊沒有。有位工友告訴大山說：“剛才老王家里來電話說有急事，他趕著回家，身邊又沒干凈的鞋墊，剛好看見你床頭有一雙，就先拿著用了，他還放了5塊錢在你的枕頭底下?！贝笊揭幌普眍^，果然放著5塊錢，一想5塊錢夠買2雙鞋墊了，他便沒放在心上。

不久，秀英打電話來問大山穿了她納的鞋墊沒有，大山一愣，不想讓妻子知道自己一次沒用就沒了，連忙說用了。秀英又問用著舒服嗎？腳后跟還疼嗎？大山又是一愣，慌忙說道：“舒服，很舒服，那鞋墊很透氣，腳也不疼了?！毙阌⒚看未螂娫拋矶家獑柎笊侥切瑝|用了感覺怎么樣，腳后跟還疼不疼。大山每次都說很舒服，腳一點不疼，還添油加醋地說道：“那鞋墊冬暖夏涼，通風(fēng)透氣非常好，我天天都墊著呢?！毙阌⒚看温犃硕挤浅８吲d，卻也非常納悶，笑道：“這鞋墊哪有你說的那么神奇啊，你又在哄我開心吧……”

轉(zhuǎn)眼就過了半年，有一次秀英打電話來又聊到了鞋墊的事情，大山生怕妻子知道鞋墊的事，總是說：“那鞋墊真的很好用?！弊詈筮€煞有介事地說道：“可惜那鞋墊只有一雙，前幾天我發(fā)現(xiàn)被磨爛了，只好扔掉?！睘榱俗屝阌氐紫嘈抛约?，大山突然又說道：“你在家有時間再給我多納幾雙吧，我明年出來打工還要用?！毙阌⒁宦?，連忙說道：“只要你用著舒服就行，我在家一定幫你多納幾雙?！?/p>

時間一晃又過了半年，大山回家過年，家里沒多大變化，倒是妻子秀英的一身打扮讓他嚇了一跳。大山問道：“你怎么穿這么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俊毙阌⑿Φ溃骸奥犝f你今天要回家，前幾天特意去縣城買的呀?！薄澳悄泐^發(fā)又是怎么一回事？”大山不悅道。秀英依舊笑道：“你懂什么啊，現(xiàn)在縣城里都興這個發(fā)型，這叫時髦，咱們村里就有好幾個人一起剪了呢，我喜歡啊?！贝笊桨涯樢话澹鷼獾卣f道：“趕什么時髦，難看死了，出去我都嫌丟人！”

原來秀英把以前烏黑濃密的長頭發(fā)剪了，留了個齊耳短發(fā)，而且還燙成雞窩一樣。秀英被大山這么一說，眼淚唰唰地掉了下來，一副無辜受委屈的表情欲言又止。大山立馬覺得自己過分了，安慰了幾句，秀英這才破涕為笑，和大山盡訴相思之情。一家人高高興興地過了個年，年后大山又要出門了。秀英笑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什么東西沒拿啊？”大山想了想說：“沒有啊?！边@時，秀英突然從背后拿出幾雙嶄新的鞋墊，笑道：“忘了你最喜歡的鞋墊了吧，我可是早早地就幫你納了4雙哦?！贝笊胶┖┑匦α似饋?，連忙塞進(jìn)了背包，問道：“你什么時候納了這么多啊？”“去年你打電話說讓我多納幾雙的時候，我就幫你納好了?！毙阌⑼蝗挥謫柕溃骸叭ツ昴请p鞋墊真的好穿嗎？”“好穿。”大山想都沒想就答道?！澳悄隳_后跟疼的毛病還犯嗎？”秀英問道?！安惶哿??！贝笊接质窍攵紱]想就回答。其實大山的腳后跟還是經(jīng)常疼，只是為了不讓秀英擔(dān)心他才這樣說。不料秀英冷不丁地說了一句：“你說謊，那鞋墊你是不是根本就沒用？”大山大吃一驚，他不知道秀英怎么突然就知道他一直在說謊，眼看瞞不下去，便把丟失鞋墊的事告訴了秀英。秀英一聽眼淚就掉了下來。大山忙安慰道：“我也是怕你不高興才騙你的，你是怎么知道鞋墊的事呢？”秀英說道：“你說那鞋墊通風(fēng)透氣，冬暖夏涼哄我開心也就算了，居然還說你把那雙鞋墊磨爛了?！贝笊讲唤獾貑枺骸斑@和你知道我沒有墊那個鞋墊有什么關(guān)系嗎？”秀英害羞道：“我這次不是幫你納了4雙嗎？夠你用一年的了，等你真正磨爛了就知道為什么了，我現(xiàn)在還不能說……”

大山就這樣再次回到工地，不過這次他一到工地就把新鞋墊墊上，以前他老說那鞋墊什么透氣吸汗、冬暖夏涼特別好穿等都是編給秀英聽的，可現(xiàn)在一用那鞋墊其實和普通鞋墊沒什么兩樣，難怪秀英一聽就知道他在說謊。

直到幾個月后，有一個鞋墊被磨爛了，大山使勁拽開一看，他怎么也沒想到鞋墊里居然鋪滿了一縷縷烏黑濃密的頭發(fā)。大山大惑不解，便給秀英打了個電話。“既然你現(xiàn)在什么都知道了，我就實話告訴你吧。你腳后跟不是經(jīng)常會疼嗎，我打聽到一個民間偏方，用頭發(fā)做成鞋墊能治腳后跟疼的毛病，我當(dāng)初不告訴你，就是怕你知道了有心理作用，那樣就不好知道是否有效了?！贝笊搅⒖滔肫饋磉^年回家的時候因為秀英剪短了頭發(fā)，他還跟她生氣了。他怎么也沒想到秀英為了一個并不一定有效的偏方，居然舍棄一頭烏黑的長發(fā)，還飽受委屈。大山摸了摸有些隱隱作痛的腳后跟，哽咽道：“秀英，當(dāng)初我真不該埋怨你，其實我的腳后跟已經(jīng)不疼了，你把長頭發(fā)留起來吧，過年回家我一定給你買最漂亮的發(fā)卡，還要親手給你戴上……”

（發(fā)稿編輯/蘇 ? 朝 ?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