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 the very beginning, folding fans were used as practicable tools whose sizes, shapes and materials were at the service of the functions. With the influence of aesthetic appreciation of refined scholars, folding fans were gradually far beyond the daily used living goods, on which landscape paintings, calligraphy, flowers and birds were represented. Various creations on folding fans made them the indispensable carrier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s and took Chinese art into a new height.
折扇起初是作為一種實用品。它的形狀、尺寸、選材都是本著實用而考慮的。它簡單輕便,開合自如,便于攜帶使用,輕輕搖動,微風拂面。
折扇據傳來自東鄰,在北宋端拱元年(988年)由日本傳入中國?!端问贰酚涊d這次日本和尚向宋朝廷進獻的禮品中,有“金銀蒔繪扇禾一合,納檜扇二十枚,蝙蝠扇二枚”。此“納檜扇”,就是用檜木制的折扇,而“蝙蝠扇”,則是紙面的折扇。宋徽宗崇寧二年(1103年),出使高麗國的使者帶回的禮品中也有折扇,可知折扇確是北宋時期從東鄰傳來。
北宋以后,中國便開始自制折扇。本是舶來品的折扇,一經國人之手便發(fā)揚光大,顯得無與倫比。南宋的國都臨安(今浙江杭州市)就出現了不少如“扇子巷”的地名和諸多的“扇子鋪”,其中也有了折扇書畫藝術。宋時著名畫家趙伯駒,擅畫金碧山水,曾為宋高宗畫過折扇。由于折扇攜帶方便,文人雅士出入社交場所,折扇為隨身必帶之物。
折扇收攏后僅尺余,實乃懷袖之雅物,頗受皇家官宦與文人雅士的喜愛,后澤及百姓,成為上下一致的共同愛好。明朝初年,隨著折扇的普遍使用,在扇面上題字作畫也從成化年間開始盛行。相傳明永樂皇帝喜折扇,命內務制扇題詩賦詞,贈予臣,備受士大夫們推崇。文人雅士、騷人墨客也大多善筆于折扇,題詩賦詞互贈之。
在文人的審美情趣的影響下,折扇逐漸超出生活用品的范疇。在扇面上題書作詩、繪飾山水、綴以花鳥,相互饋贈,傳情達意,折扇逐漸代替了團扇,而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載體。而文人墨客在折扇書畫創(chuàng)作上也格外講究,以致發(fā)展到中國藝術的極致境界。
凡稱為斯文人,手中總離不開一柄精致的折扇,扇面一定是有字畫的,字畫又必定是雅致非凡的。文人介入扇畫,把扇面書畫藝術發(fā)揮到極致,當時連江南才女董小婉,也是扇面書畫的高手。到了清代,折扇的扇面書畫藝術呈現一派紛繁旺盛之勢,藝術水平更是登峰造極。
如此,讓詩書畫走出書齋畫堂,向外流傳,扇子成為文化的載體。在民間,扇子的社會文化功能更加突顯。據傳,清同治年間,曾國藩的干爹與人發(fā)生糾紛,無奈對方勾結官府仗勢欺人,只得來求助于干兒子。曾國藩曾有言在先不干涉地方事務,可又不忍干爹受人欺負。正在兩難之際,事有湊巧,恰逢曾國藩奉諭升官,于是設宴款待眾官員,將干爹尊為上席,并贈其一把精致折扇,邀請文武官員在扇面上簽名題詞。老人持折扇回家,當地知府見扇面題詞,連忙認錯,并為老人平反。可見,折扇在彼時已于民間盛行,文人之間相互題扇,使得扇子從自然功能走向精神與社會功能,形成了多姿多彩而又獨具特色的中國扇文化。
折扇中的扇畫藝術是中國傳統(tǒng)文人生活方式雅化的表現,帶有濃郁的文人書卷氣息,一柄折扇在手,展開可觀大千世界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小小的扇畫彎彎如一道長河綿延了中國繪畫的精髓。扇子已不再僅僅是扇子,而是文化符號,是士大夫追求造化和心靈合一的產物。
與團扇的閨閣之美相比,折扇更適合男人,其可折可開的功能也讓持扇人風雅自適,相比之下,身攜團扇就顯得累贅了。而開合之間的畫面展示,也是團扇所不能企及的。因此,盡管折扇“出生”得比較晚,卻一經出現,就成為文人用扇的惟一代表。
扇畫,是一種有趣又巧用心思的藝術形式,需要高度的概括能力,反復精心構思,小心落墨。元代鄭元祐《趙千里扇面寫山次韻》折扇詩有云:“宋諸王孫妙盤礡,萬里江山歸一握。卷藏袖中舒在我,清風徐來谷衣薄?!?/p>
折扇的扇面上寬下窄,折痕凹凸,揮灑不易,畫家落墨時必須考慮在這方寸之間精思巧構,苦心營造。只有這樣,才能夠匠心獨具,筆隨意轉,創(chuàng)作出賞心悅目的扇畫藝術品。因為繪畫不易,很多書畫家拒絕在扇面上創(chuàng)作,或聲明潤筆需加價。這樣,扇面書畫的價格往往能高出尺幅相近的一般冊頁,有時又能與尺幅大得多的立軸相埒,也就不足為奇了。
明代蘇州經濟繁榮,而“院畫”勢力日薄,“浙派”也步入末流,“吳門派”代之而起。以沈周為首,文征明繼起。他們技藝全面,涉獵題材廣泛,是明代成化到嘉靖間吳門派繪畫最活躍的時期。而吳門畫派對畫壇的重要貢獻之一,還在于他們對文人畫扇的探索與實踐,可以說,是他們的帶動,才使得折扇書畫正式走進藝術殿堂。這其中,尤以文征明的扇畫最為突出,他的扇面作品如《萬壑爭流圖》,在小小扇面上,繪千山萬壑,延綿上千里,氣勢宏大,畫面緊湊。畫里繪有多個山峰和大量樹木,是一般大尺幅山水畫都難以達到的效果,真乃咫尺天涯的好扇面。還有沈周的《苔逕林亭圖》扇面,以及周之冕的《竹雀圖》扇、唐寅的《枯木寒鴉》扇,都是難得的精品。
有清一代,帶有字畫的折扇隨處可見,可以說大部分書畫家的作品中,都有一定數量的扇面畫,一時折扇書畫風氣大盛,名人顯貴,爭相效仿?!扒宄趿摇?、“四僧”、“金陵八大家”、“揚州八怪”等文人雅士,無不在扇面藝術領域紛爭奪冠,留下了很多珍貴的扇面書畫墨跡。其中如惲壽平的《菊花》扇,筆法透逸,設色明凈,格調清雅,成為當時翹楚。
近代以來,扇面書畫洋洋灑灑,名家輩出。吳昌碩、齊白石、徐悲鴻、黃賓虹、張大千等名家的書畫扇面更加艷麗多姿。齊白石喜在泥金紙扇上作畫,所畫花卉妍麗動人,蜜蜂螞蟻也是精細無比;徐悲鴻以畫奔馬聞名于世,而他的扇面作品也是俊逸超群;張大千也曾舉辦過多次扇畫展。以扇面的形式而存在的中國畫,雖幅不盈尺,但題材廣泛,風格多樣。無論名花異草、瑞鳥珍禽、峰巒疊嶂、曲流溪水、村舍樓閣、神話故事、人物形態(tài),或是書法題字等均可入畫,扇畫已成為中國美術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這其中花鳥扇面,栩栩如生、韻味強烈,往往有呼之欲出之感。吳昌碩的《國色天香》折扇,扇面以墨骨大寫意繪一紅、一黃兩枝怒放的牡丹,依扇形取勢,布局重視疏密對比,視覺焦點集中在靠近中央的紅色花朵上,左側題款穩(wěn)固畫面?;ㄈ~色彩飽滿熾烈,紅、黃花朵與墨綠、赭黃枝葉之間,既對比鮮明又和諧一致,整體感極強。蒼勁拙重的筆致清晰可見,這得益于吳昌碩深厚的篆籒功力,頗具金石韻味。整幅扇面經由畫家的匠心獨運及真率放縱的筆墨表現得昂揚磅礴,有國色天香之姿。
在近現代畫家的扇面作品中,尤以齊白石的扇面作品別具一格,如《香菇冬筍》,畫面用簡筆勾勒筍四只、山菌若干,各在一處。冬筍有粗細長短之別,山菌正反偃側大小不同,錯落呼應,構圖巧妙自然。畫家高度的概括力、狀物之形逼肖,與唐宋時期的扇畫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文人畫“逸筆草草,不求形似”的審美理想,一直延續(xù)到近現代畫家的扇畫創(chuàng)作中,尤其是在山水扇畫中突顯出來的雅韻,咫尺之內,氣象萬千。吳湖帆的《雙面繪扇》,一面是筆墨淋漓的墨竹,一面是山水。山石取宋人斧劈筆意,風骨外露,所作林木多取方意,筆墨則融會吳門一派,營造出一種剛中見柔、寧靜淡泊的雅致。
在扇畫中,還有一類不常見的題材,即人物扇畫,一般配以故事場景來表現。徐悲鴻《詩經·小戎》詩意折扇,畫中全身甲胄的男子左手持弓、右手握韁,駕戰(zhàn)車將赴征途,四馬奮蹄嘶鳴。車尾處,樹葉遮住滾滾征塵,車后屋宇窗口洞開,婦人倚窗追望正遠去的丈夫。扇面以墨筆描繪,結構準確,氣息激越奮勵。扇面背面分別是謝壽康、張道藩、蔣碧薇、郭有守題書。這把扇子有非常深刻的意義,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后,徐悲鴻、蔣碧薇與天狗會舊友聚于張道藩南京家中,為即將到來的別離合作留念而有此扇。它的重要意義不僅僅是因為名家名作,更是為紀念抗戰(zhàn)時期中華兒女共赴國難、好友愛侶生離死別這段史實的難得實物,也充分體現了扇畫作為文化載體和精神寄托的人文功能。
一把普通的扇子,經畫家之手在這方寸之間巧妙經營,使其成為藝術品。古往今來的文人雅士,手持一柄折扇,盡顯儒雅和倜儻,互相欣賞扇面字畫,視為珍玩。想象文人雅士將斯搖于扇上,詩情畫意,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