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蕭觀音,四歲被指婚給耶律洪基,從此她的命運便與宮廷緊緊相連。無論是才華還是容貌,遼國再找不出第二人。耶律洪基狩獵歸來,她賦詩助興:“威風(fēng)萬里壓南邦,東去能翻鴨綠江。靈怪大千俱破膽,哪叫猛虎不投降!”如此豪邁的語句也只有她這樣的北國女子才能吟出。聞得此詩,眾人皆贊皇后才華橫溢。此時的她如同一只剛學(xué)會展翅飛翔的雛鷹。
遼國蕭姓皇后共13人,個個驍勇善戰(zhàn),唯獨蕭觀音不同。比起騎馬射箭,她更愛詩詞音律。這樣的女子固然美好,卻不足以讓耶律洪基寵愛一生?;楹髢扇诉^了一段琴瑟相和的生活,那是她一生中少有的無憂時光,沒有宮廷的血雨腥風(fēng),他們寒雪之中煮酒對弈,憑欄凝望北國風(fēng)光,指點江山,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后,她為耶律洪基生下皇子,成了當(dāng)之無愧的有福之人。若她一直守在后宮聽風(fēng)看雪,也不會惹來殺身之禍。她見耶律洪基整日癡迷狩獵,便反復(fù)勸諫,寫下《諫獵疏》警醒他。耶律洪基心中雖不悅,但表面上還是稱贊皇后賢明。蕭觀音天真地以為他真的是在夸自己,卻不知他的心已漸漸疏遠(yuǎn)。
她是皇后,母儀天下,卻失了寵,而她竟不知自己為何會失寵。無奈之下她寫下《回心院》詞十首,句句相思情,字字紅顏淚,卻挽不回他的心。誰讓她嫁的是一介武夫,不懂兒女情長;誰讓她嫁的是一代帝王,不能癡心相守。遼國的雪冰寒徹骨,卻不及她的心寒。重重宮墻外還是宮墻,縱使她有傾城之才也無法逃出。曾經(jīng)的誓言不過是場笑話,韶華轉(zhuǎn)瞬,什么也沒留下。
最讓她寒心的不是他的疏遠(yuǎn),而是他為了傷她更深,竟硬生生撕開她未好的傷口。他宣大臣之妻入宮飲酒作樂,徹夜笙簫。她的心跌入深谷,物是人非,究竟是誰變了?看胭脂亭西,幾堆塵土,只有花鈴綰風(fēng)深夜語。
她在最落寞的時候遇到了趙唯一,宮廷中低下的伶官。他精通音律,為《回心院》譜上樂。他用笛子吹奏,她用琵琶相和,絲竹相合,知音難覓,她對他僅僅是欣賞,但在外人看來卻是茍且。一時間謠言四起,更有人借此大做文章。于是,原本一場無關(guān)風(fēng)月的感情被染盡了污垢。在宮人眼中,她已是不貞。
清者自清,她不愿辯解,卻不知耶律洪基恰恰在等待她的辯解。兩人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但他們都習(xí)慣了高高在上,不愿承認(rèn)自己的錯。
此時朝政紊亂,權(quán)臣耶律乙辛獨攬大權(quán),而蕭觀音曾多次勸諫耶律洪基當(dāng)心此人。耶律乙辛很是忌憚她,想要將她除去。耶律乙辛命人模仿蕭觀音的筆跡偽造了《十香詞》,且寫得淫靡香艷。他又把這詞交給蕭觀音的侍女,命她在后宮散布,說是宋國皇后所作。蕭觀音看到這首詞后,覺得詞雖香艷,卻將宮中女子的心境表達(dá)得淋漓盡致,正應(yīng)和她此時心境。于是蕭觀音親自題詩《懷古》:“宮中只數(shù)趙家妝,敗雨殘云誤君王。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窺飛燕入昭陽”。耶律乙辛對此事大作渲染,誣陷蕭觀音與趙唯一私通,并說此詩中還包含“趙唯一”三個字,耶律洪基看后勃然大怒,認(rèn)定蕭觀音對自己不忠。
耶律洪基不再聽她的辯解,抓起身邊的東西就朝她扔去,她被當(dāng)場打暈,血流不止。緊接著,他又命耶律乙辛審理此案。耶律乙辛本就恨透了蕭觀音,哪里會給她翻身的機(jī)會。一夜之間,她從高高在上的皇后淪為階下囚。
寒夜孤寂,無人聽見牢中的悲歌。琵琶弦斷,無人知曉她心里的哀傷。她不知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么,她希望龍椅上的那個人會相信她,聽她的解釋。此時,她身上的傷還未好,心里的傷更是越來越重。而在監(jiān)牢另一頭,趙唯一不堪重刑,屈打成招。無論太子與公主如何求情,耶律洪基始終不為所動。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顏面,而蕭觀音讓他顏面掃地,可恨之極。
一條白綾賜下,她臨死前苦苦哀求再見耶律洪基一面,他不許。數(shù)十年的夫妻情分就這樣斷了,她作《絕命詞》,述盡衷腸,知吾生兮必死,又焉愛兮旦夕!她出生在貴族是幸,立足于宮廷是福,愛錯了人是命。自古才女多薄命,她身為皇后也難逃宿命的安排。
她的多言害得自己獨守冷宮,她的才情害得自己入獄,耶律洪基終究還是不懂她,若懂便不會狠心賜死她。好在這個女子臨死前不懼生死,言語間依舊保持著皇后的高貴。
北國的夜依舊漫長,她已經(jīng)離去,不必受相思之苦。即使百年后,她的尸體遭到馬蹄的踐踏,她也獨留清白在乾坤。
癡心桃葉渡,春風(fēng)十里不如。勝負(fù)贏輸不過筆下匆匆一幕,一度又一度,她身后一路花海盛如荼,從寒至暑,她披寒衣還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