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0月19日,85歲高齡的宋靄齡在紐約逝世?!都~約時報》用極其簡潔的文字概述了她的一生:“這個世界上一個令人感興趣的、掠奪成性的居民昨天在一片緘默的氣氛中辭世了。這是一位在金融上取得了巨大成就的婦女,是世界上少有的靠自己的精明手段斂財的最有錢的婦女,是介紹宋美齡和蔣介石結婚的媒人,是宋家神話的創(chuàng)造者,是使宋家王朝掌權的設計者?!?/p>
簡短的一段話,關鍵詞是:金錢與權力。
宋家?guī)讉€孩子都有一些理想主義和人文情懷,唯獨宋靄齡,自始至終清醒地活在現實世界。她的照片,即便是少女時代的留影,也一貫帶著驕傲的、不可一世的神情,而在宋家所有孩子中,宋靄齡與父親宋耀如共處的時間是最長的。
當時的宋耀如事業(yè)逐漸發(fā)展,但還沒有像后來那般旭日東耀,所以,他有閑暇帶著小小的宋靄齡坐著黃包車穿梭在上海的大街小巷。
父女倆觀察身邊的行人,判斷他們的社會地位;看著周遭日新月異的建筑,了解高樓背后的故事,閱覽一座城市的崛起,以及各色人等的生存法則。
宋靄齡沒有多少筑夢少女的青春往事,卻早早掌握了豐富的社會經驗,當她獨自在美國留學時,這些經驗給了她巨大的幫助,她總能準確無誤地判斷出同學的父親擁有多少財產,他們屬于哪個階層。
有一次,鄰座在上課全體起立時悄悄抽掉了她的椅子,打算看她跌在地上的笑話??伤戊\齡從來不是匆忙的,她坐下前總要回頭看一眼椅子,或者用手扶穩(wěn)了才坐,挑釁者的心機大多落空。即便偶爾讓她上當,她也一定會查出主謀。
少女時代,她已展現出非凡的籠絡手段。她是學校里最有人緣的學生。她讓父親寄來40碼絲綢,在恰當的時候,送給各位女同學一塊顏色合適的衣料,來自東方的精致綢緞讓美國姑娘們開心不已,她們與她熱烈擁抱。
當然,她偶爾也有意亂情迷的時候?;貒?,她做了孫中山的秘書。事實上,第一個愛上孫中山的宋家人,并不是她的妹妹宋慶齡,而是她。
可是,她顯然不是大總統(tǒng)的意中人。被孫中山拒絕后,宋家大小姐真正失落的,或許是爭強好勝的心。
好在,孔祥熙出現了。
那天,宋耀如走進客廳,身后跟著一位身材微胖、三十多歲的男子。宋耀如用一貫信心十足的眼神環(huán)視家人,略帶激動地介紹:“這位是孔子第75代孫、山西首富孔祥熙先生?!?/p>
當時的中國,沒有家族可以和孔家相比,歷代帝王都要舉行祭孔大典,孔子后裔不論散落何方,一直保持著族譜不亂的排輩??准沂侵袊奈幕瘓D騰,瞬間就能改變宋耀如出身寒微和子女教育過于西化的劣勢。而山西首富,更是彰顯著財富的力量。
1914年春天,日本橫濱一所小教堂里傳出了悠揚的《婚禮進行曲》。原本大雨滂沱的早晨,在婚禮開始之前居然放晴,粉紅色的櫻花裝點出一個溫和詩意的四月天。
宋靄齡穿著粉色素緞短褂和繡著梅花的長裙,黑亮的頭發(fā)上別著一枝傳統(tǒng)的花朵,孔祥熙站在她身邊,并不是非常引人注目的男子,但兩人氣場非常般配。
新郎雖然比新娘大了十幾歲,卻依舊處于人生的黃金時段,雖然他沒有孫中山聲名顯赫,卻善于經營,富甲一方,且他在美國受過教育,英語流利,性格隨和。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對黃金搭檔。
孔祥熙望著努力透過云層的太陽,說:“這是大吉大利之兆?。 ?/p>
的確大吉大利。這對夫妻真正實現了“蔣家天下陳家黨,宋氏姐妹孔家財”的藍圖,隨著蔣氏政權水漲船高,這對夫妻也青云直上。
歷史把這對夫婦推到仕途和財富的頂峰,他們成為名副其實的金牌夫妻檔。
在人們印象中,孔祥熙胖墩墩的,面頰松弛。他不喜歡和人爭吵,也討厭緊張的氛圍。誰想哄他做什么,流幾滴淚或微笑耍賴都行,他看起來最大的愿望就是被人喜歡,了解他的人都叫他“老伯”。
這么一對剛柔相濟的夫妻,妻子有時一手拎著一只紅寶石耳環(huán),一手拎著一只翡翠耳環(huán)在耳邊比較:“你看我戴哪個好?”丈夫會和婉地走過去,一般是挑翡翠的,親手給她戴上。甚至,他們南轅北轍的性格出奇地互補。
宋耀如的女兒們,兩位第一夫人,宋慶齡和宋美齡,一輩子都沒做過母親,沒有凡俗家庭兒孫繞膝的幸福,唯獨這位最犀利的大姐,和她貌似平庸的丈夫,白頭偕老,生了兩男兩女,足夠湊成兩個“好”字。
抗戰(zhàn)初期,她用私房錢買了3輛救護車、37輛軍用卡車捐給上海醫(yī)院和部隊,還送了8卡車急需的汽油,給飛行員定做了500套皮衣。
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后,蔣介石夫婦乘坐的飛機由于跑道照明設施被炸,盤旋在南京機場無法降落且汽油所剩無幾,還是這位家長般的大姐靈機一動,想到用汽車照明,并且盡自己所有力量在最短時間里集結了足夠的汽車照明,終于使飛機安全降落。
在聯蔣抗日的關鍵時刻,保住蔣介石的性命聯共抗日就是對民族的貢獻,只是這種貢獻既需智慧,更需財力。
國民政府倒臺后,這對夫妻流亡美國,他們的巨額財富和斂財手段引起美國政府的關注。這對只想低調度日,如驚弓之鳥的夫妻悚蹙不已,他們拿出當年在政商兩界開天辟地的精神商量對策。
兩人邀請有身份的美國朋友到家里做客,向他們訴苦,向美國政府示弱。
很快,夫妻倆的努力有了起色,報刊廣播里也轉了風向:“孔博士丟掉大陸財產,在美國生活拮據?!鄙屏嫉娜藗冊趺慈绦脑偃ゴ驍_一個倒臺政要的潦倒生活呢?他們又一次安全了。
于是,他們恢復了昔日的雄心,在保鏢、醫(yī)生的護衛(wèi)下攜手視察自己的資產,在巴西圣保羅、里約熱內盧,在美國路易斯安那州新油田,在德克薩斯州的航空避難所……他們像一對最親密的戰(zhàn)友,無話不談,相互支持,攜手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