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說閱讀科幻小說的黃金年齡是12歲。彼時在這個青春期的邊緣，我們對神奇事物的感知能力是最卓絕的。而科幻流派的黃金時代歷史可以從1950年代末追溯到1930年代中期。她低調地起源于低俗雜志（Pulp magazines，1920年代的大眾娛樂）的紙頁間，隨后在黃金時代的科幻中舉起激光光束，從全球頗具口碑的書店的架子上發(fā)起了攻擊。

黃金時代的科幻帶來了對未來奇觀的愿景。對許多人來說，這仍然是整個科幻世界的象征。龐大的銀河帝國之間上千年的戰(zhàn)爭；來自其他星球的入侵生物；超科學（super science）對抗人類面臨的威脅……這一切的核心是，英勇的男性以他們的理性和邏輯上的超能力解決問題，史詩般地拯救世界。哦對了，還有很多龐大的、沖向太空的火箭。

2014年弗雷德里克·波爾的辭世，如同尼爾·蓋曼指出的那樣，標志著科幻小說黃金時代最后一位大師作家的隕落。許多黃金時代的塑造者們早已被遺忘，但仍有幾位被那些能列出所有29個科幻大師的發(fā)燒友們銘記：羅伯特·海因萊因、亞瑟·查理斯·克拉克、克利福德·D·西馬克、范·沃格特?！翱苹么髱煛边@個稱謂，會令我不禁想到一個白發(fā)蒼蒼的作家形象，在把人類送上月球的想法仍然是白日夢的時期，對人類未來進行著猜測。實際上，這個稱號是一種特殊的榮譽，由美國科幻和奇幻作家協(xié)會（SFWA）在每年年底的星云獎頒獎典禮上授予一位在世的作家，全稱為“達蒙騎士紀念大師獎”。這個獎項自1975年以來頒發(fā)了29次。2002年，為了紀念SFWA的創(chuàng)始人而重命名。

這29人中只有九位還健在，這也許沒什么好奇怪的——科幻大師的本質是一種“終身成就獎”，因此要授予一位在科幻和奇幻界留下不可磨滅的影響的作家。獲獎者的平均年齡是74歲。其中年齡最大的三個人已經(jīng)84歲了——1996年的范·沃格特、2007年的詹姆斯·古恩和2009年的哈利·哈里森。而最年輕的是康妮·威利斯，她在2011年被授予此榮譽，當時66歲。

科幻大師是特立獨行的，因此人們不可避免地感到那個大師的時代已經(jīng)一去不返。當科幻小說圍繞著閃亮的火箭、閃亮的機器人和光明的未來時，饑餓的戰(zhàn)后一代作家在沒有熱水的公寓里，指尖撞擊著打字機發(fā)出咔嗒咔嗒的聲音，在恐怖剛剛掠過的大地上，夢想著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黃金時代的偉大科幻可能在文學技巧上略顯不足，但這種不足被他們想象力猛力噴薄的力量和對中間名字首字母的狡猾調度彌補了。同時，他們在彼此之間創(chuàng)建了一個流派，可以說是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文學運動之一。

除了科幻，還有什么其他的文學流派可以自稱對流行文化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如此深入民心嗎？從好萊塢電影大片到浩瀚的電玩世界，比如《光環(huán)》《質量效應》以及《生化奇兵》，科幻持續(xù)不斷地出現(xiàn)在如今這代人的生活中，與現(xiàn)代主義、“垮掉的一代”《音樂節(jié)奏》（Beats）（類似勁舞團的一款游戲）形成對比。還有什么東西能在商業(yè)和資本主義上這么長久地影響如今的主流文化？

即使如此，科幻仍在很大程度上被我們的精英文化忽視著。最近的布克獎決選名單可圈可點，但科幻小說還被整個系統(tǒng)排斥在外。英國大學的英文專業(yè)領導了20世紀和當代文學的研究，但科幻小說作為一個明確的研究課題仍然遭到回避。也許正是因為科幻的流行，這些精英們才這么不愿意看到它們的價值？

或許科幻本身的意義才是罪魁禍首。就像我們可能熱愛它帶我們飛行遨游天際的想象力，因為科幻黃金時代的保守主義價值觀與進步文學運動形成鮮明對比，從而令科幻本身黯然失色。令人尊敬的科幻小說評論家保羅·金凱德在他2008年的論文《強硬右派》（Hard Right）中提出了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證明科幻的本質是右派文學。不斷上演的爭論中，對于科幻流派中性別和種族的表現(xiàn)問題被強調也不足為奇，想想看，早期的科幻黃金時代作者幾乎都是白人男性。

但科幻自黃金時代之后的幾十年間也在不斷進步著。一系列的藝術運動，包括1960年代的新浪潮、1980年代的數(shù)字朋克，以及2000年之后的“新怪譚”（New Weird），以怪異和激進的方式改變著科幻。羅倫、布克斯、查爾斯·斯特羅斯、瑪?shù)铝铡ぐ⑹脖?、G·維羅·威爾遜、柴那·米耶維（China Miéville）以及越來越多崛起的年輕小說家，甚至可能不被科幻小說黃金時代的早期創(chuàng)造者們所承認。然而我確認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會坦承那個時代對他們的影響，哪怕他們是與之價值觀相對抗的。

寫作必須經(jīng)過多年的磨煉和實踐才可以達到大師的水平。如果科幻大師的榮譽要持續(xù)授予到未來的話，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今天的從業(yè)者們似乎不得不奔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