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肖寧敲開房門的時候，侯三的臉變得慘白。

“侯先生，真高興你能在?！毙庪m然一臉憔悴，但是衣服穿得很工整，尤其是白色的襯衫，一塵不染。

“肖，肖先生，你怎么才來？”侯三的眼神黯了下去，轉(zhuǎn)頭望了望旁邊沙發(fā)上的男人，語氣微微顫抖。

肖寧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男人，他二十五歲左右，頭發(fā)很短，兩只眼睛里閃著鷹一樣的目光，黑色的皮鞋擦得明亮，兩只手抱在胸前，冷靜地看著侯三和肖寧。

“我只耽誤你幾分鐘時間，之前你說的條件我都答應(yīng)你，只希望你能幫忙，我的女兒，全拜托你了?！闭f到女兒，肖寧的眼淚不自覺地滑了出來，本來他以為這輩子的眼淚都要干了，但是想到女兒的希望就在眼前，感情又復(fù)活了。

侯三轉(zhuǎn)頭盯著旁邊的男人，似乎在等他決定。

“這位是？”肖寧問道。

“我是公安局的，陳池?！蹦腥苏玖似饋恚贸隽俗C件，“侯三昨晚搶劫傷人，我要帶他回局里。”

“怎么會？”肖寧顯然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可是，我女兒需要她幫忙。我女兒白血病，需要馬上進(jìn)行骨髓移植，侯先生是唯一一個和她全相合配型的人，醫(yī)院那邊時間不多了。警察同志，能不能先去醫(yī)院？”

“我需要先帶他回局里，向上級請示一下?！标惓孛蛄嗣蜃齑?。

“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了，醫(yī)生說好不容易控制住感染了，時間不多了。要不你帶我去公安局，我先替他？”肖寧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開玩笑，你放心，如果上級同意，我第一時間帶他去醫(yī)院。”陳池的話剛說完，電話響了，他轉(zhuǎn)過身接起了電話。

“肖先生，我以為你這邊沒戲了，昨天才腦子沖動。我也是缺錢，唉?！焙钊荒樛纯嗟亩椎搅说厣稀?/p>

“什么？受害人死了？好，我馬上帶他回去?！迸赃叺年惓卮舐暯辛似饋怼?/p>

聽到陳池的話，蹲在地上的侯三張大了嘴巴，慢慢站了起來。還沒有等肖寧反應(yīng)過來，旁邊的侯三一下子跑了出去。

陳池一個躍步追了出去，反應(yīng)過來的肖寧跟著也往外跑去。

侯三的家外面是一條偏僻的小巷，侯三對這里輕車熟路，三下兩下便不見了蹤影。肖寧跟著陳池從巷子口出來，鉆進(jìn)了另外一條小路。穿到人行道口，正好遇到了從后面跑過來的侯三，陳池一個箭步，將他撲了個正著，然后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正在黃昏時分，街道四周沒有人。只有他們?nèi)齻€人。

“肖先生，肖先生。”侯三用力抬著頭，眼睛里閃著哀求的目光。

肖寧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走過去照著陳池的后頸一拳打去，陳池的身體往后一癱，坐到了地上。

“快走?！焙钊戳诵幰谎郏χ粋€戴了一只手的手銬向前飛奔。

肖寧沒有多想，一邊追過去一邊喊道：“侯先生，你要幫我女兒，你一定要幫啊。”

“好，我一定會?！焙钊仡^說道。

“站住，"再跑我開槍了?！鄙砗螅蝗粋鱽砹岁惓氐穆曇?。

侯三和肖寧停了下來，舉起了雙手。

西邊，還剩下一點(diǎn)夕陽的余暉，將整個世界染成了金黃色。

“轉(zhuǎn)過身來?！标惓叵蛩麄冏吡诉^來。

肖寧看了看侯三，兩人慢慢轉(zhuǎn)了過來。

“將他那個空手銬戴在你的手上。”陳池指著肖寧說。

這時候，寂寂不動的侯三忽然往旁邊一閃，快速向左邊的小巷子里跑去。

“給我站住。”陳池慌忙追了過去，然后舉起了槍。

砰！槍響了。

肖寧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左邊巷子里，侯三倒在了地上。

陳池也驚呆了，看著自己手里冒著煙的手槍，雙手顫抖。

“小雨滴啊?！毙幒鋈幻靼琢诉^來，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

夕陽瞬間滅了。

天徹底黑了。

1.

狹路相逢

當(dāng)陳池拿到那張骨穿報告表的時候，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發(fā)抖。他扶著旁邊的墻壁，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穩(wěn)下來，但是他的內(nèi)心卻在翻騰。最近一個月來，女兒陳若云所有的莫名癥狀也都得到了解釋。

急性髓系白血病。

診斷書上的七個字，錐子般扎進(jìn)他的心里。

十年前，他曾經(jīng)來過這里。

那是他錯手開槍打死侯三后引起的悲劇，肖寧的女兒小雨滴因為沒有和侯三配型移植，最終死在了這所醫(yī)院。

現(xiàn)在，命運(yùn)像是開了個玩笑，他八歲的女兒陳若云也住了進(jìn)來。

十年能改變很多東西，比如人生，比如命運(yùn)。

他呆呆地靠在墻邊坐了很久，旁邊路過的人們腳步匆匆，在這個每天都會有人死去的醫(yī)院，沒有人會在乎他的異常，因為這對于每一個來這里求醫(yī)的人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傷心和無奈，最終還要回到現(xiàn)實(shí)。陳池站起來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男孩走到了他面前。

“我是白血病志愿者林磊，我們剛剛得知你的女兒的事情，希望可以幫你一下?！绷掷诘难劬艽?，像是某個電影明星。

“哦，謝謝你，先不用吧?！标惓氐哪X子里亂哄哄的，他禮貌地?fù)]了揮手。

“不，你是需要我們的幫助的。因為你現(xiàn)在對白血病一無所知，包括治療方案，移植條件，甚至各種保險報銷手續(xù)，尤其是你女兒的心理輔導(dǎo)。”林磊的聲音很輕，但是卻字字鉆進(jìn)了陳池的腦子里。

“好?！标惓攸c(diǎn)了點(diǎn)頭。

林磊說得沒錯，白血病這個看似熟悉卻完全陌生的東西讓陳池完全措手不及。好在有林磊的幫助，他算是大概清楚了女兒的基本情況。

“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資金，最好找一下親戚朋友，或者單位幫忙吧。”林磊說。

其實(shí)，這也是陳池面對的最大困難。

十年前的那一次失手，讓他離開了公安局，因為這個污點(diǎn)，他找工作幾乎舉步維艱。不是英雄，甚至連普通警察都不算，怎么找單位幫忙？

“或者你可以找一個人，他肯定能幫你，只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绷掷谡f著，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陳池。

陳池低頭一看，頓時呆住了。

肖寧，網(wǎng)絡(luò)白血病志愿者推廣大使。

“肖老師的女兒之前也是得白血病走的，從那以后他就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這個志愿者的行業(yè)。這十年，在他的幫助下，有十幾名患者都得到了移植，他之前還被新聞報道過。如果他能幫忙的話，相信一定沒問題的?！绷掷谡f道。

肖寧。

“是他嗎？”陳池的手在顫抖。

上面的八位電話，像是一排燃燒的火焰，讓陳池陷入了巨大的火網(wǎng)中。

猶豫再三，他還是把那個電話撥了出去。

電話并沒有人接，是語音留言。

也許應(yīng)該想想其他辦法吧，陳池嘆了口氣，回到了病房里。

病床上，女兒睡著了，一個月陸陸續(xù)續(xù)的低燒讓她看起來瘦了一大圈，臉色蒼白，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雖然掛著的液體一小瓶就要兩千塊，但是卻可以減少女兒一天的痛苦。

手機(jī)忽然響了起來。

陳池立刻站起來，往病房外面走去。

“喂，請問是哪位？”電話里傳來一個深沉的聲音。

“請問是肖寧老師嗎？”陳池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清晰。

“對，你是？”

“我的女兒得了白血病，一個叫林磊的志愿者推薦我聯(lián)系你。”陳池說道。

“哦，你怎么稱呼？”肖寧問道。

“陳池?！标惓鼐徚司?，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陳池？”電話里的肖寧也愣住了，似乎在想什么。

“是我，肖寧，我是陳池，十年前，我們見過?！标惓刈齑筋澚祟潱苯诱f道。

2.

陷入困境

十年，能改變很多事，比如命運(yùn)。

肖寧依然和十年前一樣，襯衫一塵不染，只是皮膚有些松弛，戴了一副黑邊眼鏡，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儒雅的老師。

“很久沒見?！彼哪樕鲜菬崆榈男θ?。

“是，是啊。”這讓陳池的心更加忐忑不定。

“孩子的事，我問林磊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這時候，你一定要注意身體，不然會影響孩子的心態(tài)的?！毙幠弥晦Y料遞給了他。

這是陳池沒想到的，一番話下來，他幾次想跟肖寧道個歉，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肖寧看起來，似乎根本就不記得十年前的事了。他還帶著陳池去見了另一個醫(yī)生，那個醫(yī)生是之前陳池預(yù)約幾次都沒約到的。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肖寧又囑咐陳池，孩子血小板太低，很需要血，如果醫(yī)院血不夠，可以到獻(xiàn)血站求助，當(dāng)然前提是要他先去辦個獻(xiàn)血證。

接下來幾天，肖寧帶著好多志愿者來看陳若云，甚至還幫她換了一個好的病房。病房的主管護(hù)士叫丁小眉，對陳若云格外照顧。半個月下來，陳若云的病情得到了穩(wěn)定，也熟悉了醫(yī)院里的一切。

不過肖寧的熱心，讓陳池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做點(diǎn)什么。

“如果你愿意，就和林磊一樣，做個志愿者，在別人有需要的時候幫助下別人吧?！毙幷f。

用愛傳播愛。

這是白血病志愿者的口號，這也讓陳池徹底明白了很多東西。他在醫(yī)院一邊照顧女兒，一邊學(xué)著其他志愿者一樣幫助別人。

很多時候，他會依在門口看女兒。八歲的陳若云已經(jīng)明白了很多東西，包括生死。之前他曾經(jīng)看到女兒在被窩里偷寫的日記：也許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現(xiàn)在，女兒臉上的笑容多了，但是他的內(nèi)心卻總覺得惴惴不安。

直到他和林磊一起去照顧一個病人，這個病人叫顧峰，四十多歲了，所有的進(jìn)口藥對他都沒有任何作用。病人從進(jìn)入醫(yī)院后，老婆和孩子就沒再出現(xiàn)過。

“孤獨(dú)的死，比白血病更恐怖?！鳖櫡逭f這話的時候，眼睛已經(jīng)看不清，舌頭也有些發(fā)麻。

“陳老師，你說，死亡代表什么？”看著身體僵硬的顧峰，林磊問。

“也許是另一種開始?！标惓卣f。

“不，死亡是仇恨，每個死亡背后必然有一段舍不掉的回憶?！绷掷诘谋砬楹鋈挥行﹤?。

陳池一時語塞。

“十年前，你錯手槍殺別人后，有沒有舍不掉的回憶？”林磊突然湊到他面前說了一句話。

林磊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這個樣子真的很熟悉，像是某個電影明星，但是又像是記憶里的某個人。

“好了，麻煩你去喊一下醫(yī)生吧。”林磊轉(zhuǎn)過了頭。

關(guān)門的時候，陳池回望了一下，忽然，他想起了一個人。

“你認(rèn)識侯三嗎？”陳池問。

林磊沒有說話，他靜靜地坐在那里。

“你認(rèn)識侯三嗎？侯三是你什么人？”陳池走了過去。

林磊慢慢轉(zhuǎn)了過來，伸手拉住了他。

“你還記得他？”

“我當(dāng)然記得，我?！标惓馗杏X林磊塞給他一個東西，濕漉漉的，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把帶血的刀，而刀子的身體卻在林磊的胸口。

啊，陳池往后退了一下，林磊卻將整個身體撲了過來，完全覆蓋到了那把刀上。陳池用盡全力將林磊推倒了一邊。

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了，醫(yī)生和幾名護(hù)士看到了陳池拿著一把血淋淋的的刀，旁邊是胸口被刺得鮮血淋漓的林磊。

3.

圈套

十年前，陳池做警察，講究證據(jù)原則。

侯三搶劫不成，然后動手傷人。結(jié)果第二天，演變成搶劫殺人。在抓捕的時候，陳池錯手開槍，將侯三當(dāng)場擊斃。

侯三家人起訴，組織上各種考慮，加上證據(jù)確鑿，最終做出了讓陳池離開警隊的決定。

這是厄運(yùn)的開始。

因為背負(fù)著錯手殺人的污點(diǎn)，陳池一直很不順利，母親也因為這個撒手人寰。這十年來，他一直在逃避，甚至聽見警車的聲音都會發(fā)抖。

他以為可以躲在陰影里，一輩子遠(yuǎn)離那個噩夢。

可是，現(xiàn)在他被人從陰影里拉了出來。

指紋，目擊人證，尸體，所有的一切都證明人是他殺的。除非林磊復(fù)活，不然，百口莫辯。

“我沒有動機(jī)，動機(jī)呢？”陳池問旁邊做記錄的警察。

“陳先生的情緒不太好，很多病人的家屬都會有這樣的情緒，不過一般不會做出過激的事情?！毙帉煺f道。

“不，我沒有。”他看著肖寧，心里明白了過來。

這是一個圈套，肖寧從來都沒有忘記他的仇恨。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報復(fù)。可是，陳池曾經(jīng)是一名警察，他知道現(xiàn)在自己陷入了什么樣的困境。

“我可以見見我的女兒嗎？”陳池說。

警察點(diǎn)了點(diǎn)頭。

病床上，女兒蜷縮著身體，像一只受傷的貓。

陳池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他們說你殺了林磊哥哥?！迸畠合乳_口了。

“我沒有，爸爸是冤枉的?！标惓?fù)u頭。

“他們說十年前你就殺過人，對嗎？正是因為這個，奶奶才去世的。”女兒的話忽然尖厲起來。

“不是，不是這樣的?！标惓刈哌^去想坐下來，抱住女兒。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女兒鉆進(jìn)了被窩里，悶聲哭泣起來。

陳池僵在了那里，幾秒后，他慢慢走了出去。

“陳先生，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若云的?！迸R走的時候，肖寧說話了，他的臉上依然帶著微笑，黑邊鏡框里面是一雙看不到底的眼睛，清澈卻又滿是秘密。

十年后的派出所。

很多東西都已經(jīng)更新?lián)Q代，曾經(jīng)的小民警已經(jīng)是小領(lǐng)導(dǎo)了。對于陳池，并沒有過多的為難。審訊時間也很短，陳池知道對于自己的懷疑，他們并沒有放松。

筆錄做完后，一個警察進(jìn)來了，他是陳池之前警校的同學(xué)，后來被分到一個單位的郭飛。不過此刻他已經(jīng)是刑警隊的副隊長。

“來根吧?！惫w遞給了他一根煙。

陳池接了過去，點(diǎn)著，深深吸了一口。

“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東西，以前你不抽煙的。我還記得我們從警校畢業(yè)那天，大家抽煙喝酒，你說抽煙喝酒容易麻痹一個人的思維，會影響判斷力?！惫w說。

陳池噓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做過警察，相信很多流程都懂?，F(xiàn)在年輕人比起我們以前差太多了，動不動就上火。東邊衛(wèi)生間的窗戶很久都沒人修，也不知道他們都想些什么。”郭飛將手里的煙掐掉，走了出去。

門被關(guān)上了。

陳池呆滯了幾秒，煙燒到手才反應(yīng)過來。

“我，我能去個廁所嗎？”陳池舉了舉手。

坐在一邊的警察點(diǎn)了點(diǎn)頭，帶著他走出了審訊室。

東邊的衛(wèi)生間，十年前就在，現(xiàn)在只是做了一些翻新。陳池輕車熟路地走進(jìn)了最里面的隔檔，那里挨著窗戶。

郭飛說得沒錯，這里確實(shí)很久沒人修葺了。窗戶半開著。

陳池彎下腰，用手推了推，沒費(fèi)多大勁，窗戶便被推開了。他伏身貼了過去，然后順著窗口爬了下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那個衛(wèi)生間，幾名警察正在往外看。他低下頭，快速跑了出去。

4.

跟蹤

肖寧關(guān)上了門。

此刻，外面天已經(jīng)一片漆黑。

車子里放著一首安靜的歌曲，這首歌曲是肖雨滴最喜歡聽的。

十年前，送葬的時候，肖寧反復(fù)地播放著，回來后反復(fù)地聽。仿佛這是女兒從另外一個世界給他傳過來的對話。

城市已經(jīng)入睡，白日的喧嘩散去?；臎龅慕紖^(qū)，唯一亮著燈的是目的地——墓園。

每個星期五，肖寧都會來墓園看望女兒。

有人說，時間是傷痛的最好藥物。

可是，有些傷痛，不是藥物能夠治療的。

守墓人早已經(jīng)認(rèn)識肖寧，看到他的車過來，幫他開了門。然后習(xí)慣性地給他遞過來一個紙籃。

“給我兩個?！毙幷f。

是的，需要兩個。

墓園里躺著兩個肖寧熟悉的人。

十年前，如果不是自己，也許侯三不會死。侯三如果沒有死，也許女兒不會死。命運(yùn)，讓人無法預(yù)料。

守墓人重新回到了值班室里。多年的習(xí)慣，他知道肖寧離開的時候，一定會把紙籃的錢放到窗口。

燈，滅了。

一個人影從旁邊走了出來，閃身鉆進(jìn)了墓園里。

陰森寂靜的墓園里，一座座墓碑肅穆而立。

肖寧走到了其中一座墓碑面前。

愛女肖雨滴，墓碑上面鑲嵌著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四周黑壓壓的，天地間，仿佛只有肖寧一個人。

身后的樹林里，露出一張臉來，他是陳池。他是來看侯三的，但是離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肖寧趕了過來。

肖寧將那個紙籃點(diǎn)著了，火光映襯著他的臉，仿佛是一個扭曲的惡魔。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抖動，嘴里喃喃自語。

紙籃的光熄滅的時候，肖寧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恐怖的玩偶，那是一個類似于巫毒娃娃的東西。

“雨滴，快回來吧。雨滴，快回來吧。”肖寧的聲音顫抖著，像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幽靈一樣。

陳池看得心里發(fā)毛。

“雨滴，十年了，我終于等到讓你回來的機(jī)會了。你再堅持幾天，陳若云馬上就可以來替你了?！毙幾詈笈康侥贡媲埃瑩崦畠旱恼掌?，連哭帶笑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陳池的腦子里響了個炸雷。

肖寧在搞什么鬼？他為什么說讓陳若云來替肖雨滴。

陳池退了出去，他越來越不放心女兒了。他要馬上去醫(yī)院找女兒。

回去的路程并不快，中間走了一段路才碰到一輛過路車。陳池來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他悄無聲息地走進(jìn)女兒的病房。

昏暗的床頭燈下，女兒正睡得很香。

陳池不忍打攪，盯著看了十幾分鐘，陳若云睜開了眼。

“小云?！标惓剌p聲說了下。

“你怎么在這里？”陳若云驚恐的叫道。

“爸爸沒時間給你解釋。我們需要馬上離開這里?！标惓卣f著扶起了陳若云。

“不，我不要走。你不是被警察帶走了嗎？爸，你不會越獄了吧？”陳若云似乎不相信陳池會做出這種事情。

“小云，你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的?！标惓夭恢涝撛趺锤畠航忉?。

“爸，你曾經(jīng)是一名警察，即使犯了錯，但是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警察，現(xiàn)在你怎么會這么做？肖叔叔說得沒錯，你真的變了?！标惾粼茡u著頭，眼淚流了出來。

“肖寧，他就是個騙子，他說什么了？小云，我是你爸爸，你怎么能信別人？！”陳池的聲音有些大了。

門外傳來了聲音，有人過來了。

“相信爸爸，小云，我先走了?！标惓卣f著快速鉆出了房間。

5.

回魂大法

肖寧從那個隱蔽的店面走出后，陳池快速鉆了進(jìn)去。

店面黑漆漆的，窗簾緊閉，唯一的光亮是屋子中間桌子上的一個水晶球。

“需要什么？”水晶球后面，一個男人陰惻惻地看著陳池。

“有一個類似恐怖娃娃的東西?！标惓乇葎澲?/p>

“回魂娃娃吧。”男人從柜臺里拿出了一個東西，那個和肖寧手里的一樣。

“對，就是這個?！标惓攸c(diǎn)點(diǎn)頭。

“很靈的，回魂娃娃，好好愛護(hù)它，一定會心如所愿。”男人嘿嘿一笑，放到了柜臺上。

陳池拿起了它，看起來似乎是用線縫好的，七扭八歪的臉，左右不對稱的眼睛，雜亂長短不一的頭發(fā)。

“這里面有些東西是真實(shí)的東西，所以你可要好好對它，否則不但找不回你要的人的靈魂，還會帶來邪魂，帶來厄運(yùn)?！蹦腥苏f道。

陳池盯著手里的娃娃，這真的管用嗎？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肖寧在墓園里瘋狂的一幕，還有女兒對自己越來越抗拒的態(tài)度。

“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這種東西，會讓死去的人復(fù)活嗎？”陳池問。

“嘿嘿，死去的人當(dāng)然不會復(fù)活，肉體都已經(jīng)腐爛，怎么可能再活過來。但是靈魂可以，可以附在別人身上?！蹦腥诵χf道。

靈魂，附在別人的身上。

猛地，陳池腦子里竄進(jìn)了一個念頭，難道肖寧是要讓肖雨滴的靈魂附在陳若云身上嗎？不，這不可能，但是他一定有什么陰謀。

想到這里，陳池放下那個回魂娃娃，立刻沖了出去。

郭飛似乎早已經(jīng)知道陳池會來找他。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但是有一種東西是改變不了的，那就是原則。十年前，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殺死侯三的，所以十年后，我更不相信你會殺死林磊?！惫w說。

“為什么？”

“因為林磊是侯三的兒子?！惫w說道，“你的口供很多人不信，說實(shí)話，誰會相信林磊自殺，然后陷害你?？墒?，有些事就是這么巧合。我調(diào)查了一下，當(dāng)初侯三之所以去搶劫是因為母親得了重病，他用盡各種辦法，包括去捐獻(xiàn)骨髓，然而一直沒等到肖寧的電話，所以選擇了搶劫傷人，沒想到致人死亡。侯三死后，林磊便跟了母親姓，離開了這里。直到三年前才回來?！惫w說道。

“是的，十年前我很后悔，曾經(jīng)找過侯三的孩子。但是他們不見我。沒想到他對我的恨可以到這種地步?！标惓貒@了口氣說。

陳池說起了肖寧和他在墓園的種種表現(xiàn)。

“回魂，可能只是一個寄托吧。不過你考慮得沒錯，很有可能他對你女兒有什么其他企圖。不過現(xiàn)在還沒有直接證據(jù)證明你不是殺死林磊的兇手。你別著急，等我再查查，這幾天你就不要到處亂跑了。呆在我這里吧。”郭飛說著將一把鑰匙遞給了他。

郭飛的房間，還掛著警校畢業(yè)的照片。陳池找到了自己，年輕的臉，滿是朝氣。十年前的事情，又一次涌到了眼前。

肖寧哀求自己。

侯三逃跑。

陳池舉起槍，本來只是想警告，但是卻沒有將槍口朝天。

侯三倒下的那一刻，一切都發(fā)生了改變。

打開電視，里面正在播報新聞。畫面閃過，竟然是肖寧和陳若云的鏡頭。

“我希望陳池先生能盡快自首，陳若云的病情需要馬上進(jìn)一步。我們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求助媒體來幫忙了?！毙帉χR頭說道。

“爸爸，既然犯了錯，就要認(rèn)。不能逃避啊?！标惾粼埔舱f話了，語氣決絕。

陳池看著電視里的畫面，呆滯地坐到了地上。

片刻后，他站了起來，一把拉開門，走了出去。

6.

十年命轉(zhuǎn)

陳若云并沒有在病床上。

一個護(hù)士說她去做骨穿了，正好家屬需要簽個文件。

陳池跟著那個護(hù)士走進(jìn)了旁邊的一個房間，那個護(hù)士遞給了他一個文件，陳池剛看了一眼，那個護(hù)士卻忽然拿起一個注射器刺進(jìn)了陳池的體內(nèi)。

陳池一把推開她，但是卻已經(jīng)遲了，注射器里的液體已經(jīng)被推進(jìn)了他的體內(nèi)。幾秒的時間，他感覺眼前天旋地轉(zhuǎn)，舌頭發(fā)麻，栽倒在了地上。

醒過來的時候，陳池看見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全身被綁著，藥性沒有全部散去，眼前還有些暈。

陳池用力掙脫了下，但是卻沒有辦法掙脫。

“這是什么地方？”這時候，旁邊還有其他人在說話，是個女的。

陳池第一反應(yīng)是自己的女兒陳若云，但是聽聲音不像。

吱吱啦啦，前面的光比較刺眼，是一個投影儀開機(jī)了。

“祝你生日快樂，小雨滴，你要快樂地長大，爸爸媽媽愛你?！碑嬅胬?，是一個小女孩，帶著生日帽，笑嘻嘻地坐在那里。

視頻一段接一段地放著，全部是關(guān)于小女孩肖雨滴的。

一個帶著黑色面罩的人站在旁邊，隨著后面的視頻變成肖雨滴在病床上的樣子，那個人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最后，是肖雨滴的葬禮。

沉默的黑色背景下，只有凄慘的哭泣。

陳池揉了揉眼，仔細(xì)看了一下。

哭泣聲沒了，上面出現(xiàn)了一行字。

肖雨滴，我們等你回來。

“肖寧，是你嗎？”旁邊的女人也明白了身邊人的身份，叫了起來。

那個人沒有說話，關(guān)掉了投影儀。

屋子里頓時一片昏暗。

“肖寧，你不能這么做，肖雨滴已經(jīng)死了，你應(yīng)該走出來的，都十年了。我們見過那么多孩子離開，難道你還不能放開嗎？”旁邊的女人哭了起來。

陳池忽然知道旁邊的女人是誰了，她是丁小眉，那個護(hù)士。

一道明亮的光閃過來，那是一把斧頭。肖寧拖著斧頭向他們走來。

“肖寧，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丁小眉大聲地叫著。

滴滴滴，這時候，肖寧的手機(jī)忽然響了。他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陳池用力支著身體坐了起來。

“你怎么樣？”旁邊的丁小眉問。

“我沒事，我們看看能不能解開繩子?！标惓卣f道。

“肖寧不是壞人，他只是走不開肖雨滴的陰影?！倍⌒∶颊f。

“我知道。但是我們盡量拖延時間，警察他們快過來了?！标惓卣f道。

“你報警了？”丁小眉呆住了。

“本來我是在一個警察家里的，他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肯定會找我。我的手機(jī)上有追蹤定位器。”陳池簡單說了一下情況。

“你對女兒挺好的，這點(diǎn)跟肖寧有些像?！倍⌒∶己鋈徽f了一句。

“什么？”陳池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其實(shí)，陳若云她……。”

砰，門又開了，打斷了丁小眉的話。

肖寧重新回來了，他的手里依然拿著那把斧頭。

“肖寧，你要是想為女兒報仇，就殺了我吧。請你放過陳若云吧。”陳池看著他說。

肖寧摘下了頭上的面罩，臉上帶著微笑。

“肖寧，肖雨滴已經(jīng)死了十年了，你不要再沉淪下去了。”丁小眉看起來很關(guān)心他，滿眼都是焦急。

“陳池，我等了你十年。你說命運(yùn)是不是真的很神奇?！毙幍脑捰行╊澏叮菈阂植蛔〉呐d奮。

“十年前我錯了，讓你的女兒失去了手術(shù)的機(jī)會……。”

“你給我閉嘴，你錯了，一句錯能挽回她的命嗎？老天有眼的，你知道剛才我接的電話是什么嗎？你陳若云和我的骨髓配型報告，我們是全相合10點(diǎn)，你明白是什么概念嗎？親生父母和自己孩子的幾率都不可能的。哈哈哈。”肖寧大聲笑了起來。

陳池驚呆了。

這個消息讓他內(nèi)心徹底崩潰了，他當(dāng)然知道肖寧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如果女兒要移植，肖寧是唯一的機(jī)會。就像十年前，侯三是肖雨滴唯一的機(jī)會一樣。

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幾名警察沖了進(jìn)來，為首的正是郭飛。

“我告訴你，除非你死在我面前，要不然，我是不會救她的。十年前的痛苦，這一次，我要一次還清。哈哈哈哈?！毙幣R走前，對陳池笑著說道。

陳池覺得自己一下墜入了冰窖里，渾身顫抖，無法呼吸。

7.

真正的真相

綁架陳池和丁小眉的事情，肖寧供認(rèn)不諱。

“其實(shí)他并沒有做什么?！标惓卣f。

丁小眉甚至央求郭飛，放了肖寧。

郭飛需要和上級申請。

“鑒證科查出了林磊致死的那把刀子上的指紋比對，你的指紋是反方向的痕跡，那樣的狀況下是無法殺人的。我們推測現(xiàn)場應(yīng)該是林磊自己刺向自己的心臟，然后拉著你拿住了那把兇器。這個證據(jù)，已經(jīng)給上面了，上面也采取了。只是你不能再離開派出所了。上次從這里逃走的事，還需要做一個說明?！惫w對陳池說道。

“我沒有打算走，我希望能和肖寧關(guān)在一起。我的女兒需要他來救?！标惓卣f道。

郭飛想了想，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陳池做好了死的打算。

如果能救女兒，自己死了也愿意?？赡苓@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吧。

“你以為我真的能救你女兒嗎？就算我答應(yīng)你，移植只有三分之一的生存率。”肖寧說。

“哪怕是十分之一，我也愿意。”陳池說。

“你很愛你的女兒，你越愛你的女兒，我就越恨你?！毙幰е勒f。

“我知道這十年你一直很痛苦，但是你以為我很輕松嗎？十年前的事情，我的未婚妻離開了我，唯一的母親因為那件事氣死了。我只有這個女兒了。肖寧，就算我求你了?！标惓赜昧局约旱念^發(fā)。

“好啊，你死在我面前，我就答應(yīng)。”肖寧笑著說。

“好，只要你答應(yīng)救小云。你們移植成功后，我立刻死在你面前?！标惓卣f。

“呵呵，就算你死一百次，我都不會答應(yīng)。也許今天晚上我就咬舌自殺，我要讓你嘗嘗我的痛苦?！毙幧斐錾囝^，用力咬住。

“你不會的?！标惓囟⒅?，“你死了，你的妻子怎么辦？”

“你說什么？”肖寧縮回了舌頭。

“綁架我們的人是你的妻子吧，你不過是在替她做掩飾而已?！标惓卣f道。

“我的妻子早已經(jīng)離開了我。不準(zhǔn)你說她?！毙幠樒ゎ澚艘幌隆?/p>

“侯三的孩子在他死后離開了這里，兩年前回來了。我看了下時間，他的離開和你的妻子離開是一致的。我想你的妻子一定是在離開的時候帶走了侯三的兒子，也就是林磊。你們精心準(zhǔn)備了十年，為的就是有一天給我這個圈套吧?！标惓卣f道。

肖寧沒有說話，臉上陰晴不定，他盯著陳池足足有兩分鐘，然后說話了：“既然你想知道真相，那我告訴你。不錯，我們準(zhǔn)備了十年。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你準(zhǔn)備的。你知道你的女兒為什么會得白血病嗎？這十年，我研究白血病的病因，用盡各種辦法創(chuàng)造條件，就是為了讓你的女兒患上白血病，然后讓你嘗嘗我所遭受的痛苦?！?/p>

“小云是你害的？你個王八蛋?！标惓匾幌伦討嵟饋?，揪住了肖寧的衣服領(lǐng)子。

“哈哈哈，你很痛苦吧。無能為力就是這種感覺。不是有人說過嗎？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詞語是虛驚一場，但是最痛苦的詞卻沒人知道，其實(shí)就是無能為力。”肖寧說道。

陳池慢慢松開了肖寧的衣服領(lǐng)子。

他的面前是無數(shù)個畫面，但是全部都是閃爍的，原來仇恨的力量可以這么大?，F(xiàn)在，他覺得自己真的無能為力。

8.

令人唏噓的結(jié)局

陳若云的體內(nèi)炎癥只有幾天的清掃期，一旦藥性過去。馬上又會感染，感染是沒有辦法做移植進(jìn)倉的。

時間越來越短。

雖然知道陳池并不是殺人兇手，但是陳若云的情緒并不好。

陳池拿起電話，找到肖寧的電話，他猶豫著再求一下對方。但是肖寧的電話卻打不通。

他的心墜入了地獄，被火灼燒。

十年前，肖寧也是這樣度過的吧，度秒如年。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被死神拉走，自己卻無能為力。

病房的門開了，護(hù)士走了進(jìn)來，將一個單子遞給陳池。

“肖老師決定為陳若云移植，這是需要準(zhǔn)備的東西，你趕緊去準(zhǔn)備吧?！?/p>

什么？陳池目若呆雞，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所有的一切轉(zhuǎn)變得太快，當(dāng)然，這一切都是丁小眉的功勞。肖寧是在她的勸告下才接受的。當(dāng)肖寧和陳若云被推進(jìn)手術(shù)室的時候，丁小眉忽然湊到肖寧的耳朵跟說了幾句話。

手術(shù)室的燈亮了起來。

“謝謝你。”陳池對丁小眉說。

“其實(shí)，我應(yīng)該謝謝你?！倍⌒∶颊f。

“什么？”陳池疑惑了。

“十年前，肖寧和妻子莫琳娜因為肖雨滴的死離婚。當(dāng)時肖寧特別失意，每天都要靠酒精度日。有一天我去酒吧找他，因為太晚，便把他帶回了我住的地方。然后我們發(fā)生了關(guān)系。肖寧不知道那次后我懷孕了，其實(shí)其他人都不知道。等我父母知道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七個月了。我是想要生下那個孩子，但是父母不同意，他們在孩子出生后，便把孩子送人了。我從那以后再也沒見過孩子。唯一記得的是孩子脖子后面的一塊三角胎記。”

“啊，三角胎記，你說的是？”陳池大吃一驚。

“是的，見到若云的胎記，我第一時間便去做了DNA檢測，她是我和肖寧的孩子。正是因為這一點(diǎn)，所以你和她的配型點(diǎn)數(shù)才那么低，連半相合都達(dá)不到?！倍⌒∶颊f道。

“不錯，小云的確不是我的孩子，她是我在在公園門口撿到的?？墒俏覜]想到她竟然會是你們的孩子。命運(yùn)弄人，你可知道小云之所以得這個病，全是因為肖寧?！标惓乇M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不過那些都不是主要原因。說白了，白血病根本不可能人為操作讓人患病的。就像肖寧的那個回魂娃娃，不過是一種寄托而已。若云的病，還是因為基因，就像肖雨滴一樣，都是因為肖寧的基因。我剛才對他說了，小云是他的女兒，十年前，他沒有能力救肖雨滴，現(xiàn)在他可以救小云。相信這是老天給我們的安排。”丁小眉說道。

陳池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手術(shù)室上面的燈，他現(xiàn)在特別期待女兒的重生。

有時候，放棄要比執(zhí)著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