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zhàn)勝利以后沒過多久,解放戰(zhàn)爭開始了,父親在靜安寺邊上買了一幢大洋樓,我們全家從浦東搬入了新居。從此,我失去了那些很要好的小伙伴。
由于長期不跟父親生活在一起,所以對他很陌生,一年里也說不上幾句話。雖說洋樓里設備一應俱全,可是我不能玩,我失去了好朋友,非常寂寞,就像關在籠子里的小鳥。于是,我偷偷地給浦東那些窮孩子寫信,信中告訴他們,我很想念他們,我生活得一點兒也不快活。
有一天,父親對我說:“花園里有一棵草跟你很像,我?guī)闳タ纯??!蔽矣X得很奇怪,我怎么會跟草相像呢?跟隨父親來到花園里,父親指著那一棵草對我說:“你看,就是這一棵。”說著,他用手指輕輕一碰它,這棵草的葉子就慢慢地卷攏了。這種草我還頭一回看見,嘴上不問,心里卻在想:這是什么草,他為什么說這草跟我相像呢?
父親告訴我,這叫含羞草。他說我不愛說話,很靦腆,像個姑娘,跟這含羞草不是差不多?啊,以前父親說我是個野孩子,如今卻說我像棵含羞草了。
父親對我的評價沒有錯,那時候,我的確不愿說話,也怕跟人接觸,家里有客人來,我可以終日守在自己的房里不出門。
解放后不久,一場災難降臨到我們家,父親從香港回到上海不久,就被錯捕錯殺了。從此我們全家被掃地出門,我被同學們譏笑、嘲笑、看不起,到處矮人一截,我更不愿意說話了。
有一天,語文課上,先生在講課,因為這個先生經(jīng)常挖苦同學,所以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對他絲毫沒有好感。他講他的,我做我的。那天,我正在做小動作,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提了一個很淺顯的問題,要我站起來回答。由于我思想走神,根本不知道他提了一個什么問題,所以我站起來以后十分尷尬窘迫。他見我答不上來,便調侃起我來了,同學們也哄笑著我。此時,我羞得無地自容。先生見我答不上來,又把問題重復了一遍。因為問題很簡單,我聽明白問題后完全可以答上的。然而,此時的我,自尊心受到創(chuàng)傷,我閉著嘴,噙著淚,就是不開口。僵持了好幾分鐘,這位先生也發(fā)怒了,說了聲:“啊,他是維納斯女神,既沒有手,也不會開口的!”同學們聽了,笑得更厲害了,我更是怒火中燒。
我不是含羞草,也不是維納斯女神!于是,我發(fā)憤讀書,啃書,寫書,我要改變自己的形象,我決不做被人瞧不起的無能之輩,我變得勤奮起來了……
賞析
雖然我們每個人都經(jīng)歷過童年,但每個人的童年都有著不一樣的精彩。在作者眼里,“野孩子”“含羞草”“維納斯女神”就是他的童年的代名詞,這其實是他性格內向、倔強的一種體現(xiàn)。正因為如此,作者決定改變自己的形象。結尾的省略號給大家留下了豐富的想象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