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特·格拉斯 打破沉默的男人
2015-04-29 00:00:00NealAscherson
OV海外文摘 2015年5期
尼爾·安切生
不要悼念君特·格拉斯！我們要為他吃五花肉和黑色小扁豆，喝金色的威斯特伐利亞啤酒，然后記住一個永遠都不會死去的人，記住這個人代表了君特·格拉斯真實的、不好聞卻肆無忌憚的生活。
我指的是他小說中的人物Tulla Pokriefke，第一次知道這個人物是在《貓與鼠》中，而最后一次見到這個人物是在君特·格拉斯的最后一部小說《蟹行》中。Tulla Pokriefke是一個生活在戰(zhàn)時但澤的臟兮兮的少年，她被征召為電車售票員，最終以一名東德令人厭惡的女統(tǒng)治者而結束生命，懷疑每一個人都能說出她的想法，在斯大林死去的時候痛哭并且大聲反抗納粹為工人階級家庭提供的“力量來自快樂”的游輪旅游。在《蟹行》中有人說道：“永遠都是用Tulla的方式，她總是說一些別人不想聽到的事情，當然她有時是過于夸張了。”
格拉斯也是這樣，總是說一些別人不愿意聽到的事情，有時候會過于夸張一點，他打破了德國對于過去的沉默，不僅僅是納粹德國對別人所做的事情，但幾乎是同樣壓抑的——在第三帝國后德國人民所遭受的事情。他在1959年發(fā)表了具有突破性的小說《鐵皮鼓》，引起了全國的震驚和好奇，不是因為它顯示了所有人向希特勒投降的悲劇，而是因為它展現(xiàn)了那場悲劇的胡鬧、怪異以及可怕。
外國人——不是德國人——稱君特·格拉斯為“這個國家的良心”，格拉斯從來沒有那樣做過，他從來沒有錯過任何一個可以訓斥同胞們對于過去的自滿、懦弱以及疏忽的機會。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格拉斯是一個妥協(xié)的行家，他在但澤的家庭是斯拉夫的少數(shù)民族，其中一個團體對于“誰在問”這個問題的回答是“你是誰”，作為一個小男孩，格拉斯在希特勒的帝國是一名無思考能力的忠實信徒，直到戰(zhàn)爭結束后，他開始覺得對于信仰來說，獲得認可比不干擾要更加高尚。
當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那黑色的胡須和鋒利的黑眼睛并不是一個典型的德國人，當時他正在領導推翻斯普林格出版社帝國的游行，然后我加入了他的“巴士派對”——他試圖打破西德裝模作樣的競選活動，帶著一群城市知識分子在小城市里失禮的問人們到底想得到什么。（許多年后，我們在蘇格蘭采用了格拉斯的想法，帶著一群作家和歌手為了公民投票權在城市里進行“巴士派對”。）在那些天里，格拉斯是一名無黨派的社會民主主義者，他的朋友維利·勃蘭特私下里很喜歡他攻擊波恩共和國的束縛和壓抑，但并不會公開承認這件事。當社會民主主義者犯了另一個令人羞愧的錯誤時，人們便會說：“Scheisse！ Trotzdem-SPD！”意思就是“別放屁了！但盡管如此你仍然是個民主主義者。”
那也是格拉斯的座右銘，在他的小說《From the Diary of a Snail》中，他強烈主張社會民主黨堅持痛苦的小步伐進步，而不是緊急的革命，丟勒的梅倫可利亞對于另一個失敗的計劃悶悶不樂，那就是他的海報女郎。這讓君特·格拉斯在1960年代的學生運動中面臨著白熱化的確定事件，1968年，我看著他試圖對年輕的觀眾傲慢地大喊來告訴他們不要有那么多教條，“格拉斯，你這個討厭的家伙——別再假裝自己是歌德了！”作為現(xiàn)代最著名的評論家，格拉斯當時完全是嚇了一跳。
這么多年過去了，世界更加欣賞君特·格拉斯，但他自己國家的人并未會這樣。保守的民族主義者，仍會從《鐵皮鼓》中感到難受，當1990年格拉斯公開宣布德國的統(tǒng)一是一個致命的錯誤時，他們抓住機會反咬了他一口，但傲慢的德奧合并可能會結束得更加慘烈。評論家中的國王馬塞爾·賴?！だ岽幕\殺了他后來的小說。然后，在2006年，他透露他曾經(jīng)短暫的在黨衛(wèi)軍效力，那一陣騷動是非?；闹嚨摹Ｋ且幻?7歲的學生被征召入伍，就像成千上萬的其他人一樣，他承認在40年前，根本沒人關心這件事，但是隱藏這件事，并責備其他人隱藏自己的過去，格拉斯把這些憤怒都歸結于自己頭上。
格拉斯的創(chuàng)造力——小說、詩歌以及奇妙的圖形藝術和雕塑都是非常宏大的。他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無恥的烹飪技術與他小說中對腸道惡心的描寫有關系，《鐵皮鼓》中死馬腦袋上的鰻魚是近十年內最讓人惡心的東西。格拉斯整夜喝酒但仍會在凌晨時保持有趣和充滿深情的能力也是巨大的，因為他，人們準備好聆聽那些根本不想聽的故事，但現(xiàn)在還會有誰的聲音呢？格拉斯以前會告訴人們：“公民的第一職責就是不要保持沉默?！?/p>
瑞秋·賽佛
在我讀君特·格拉斯的小說很久之前，我就聽說過這個名字了。他的小說選集放在我父母的書架上，小說《比目魚》的書皮上印著一本正經(jīng)的比目魚，雖然令人不安，但盡管如此人們還是忍不住打開它的封皮。格拉斯是一名作家，同時也是一名藝術家，以為自己的書設計封面而聞名，他為《比目魚》設計的封面——用黑色線條描繪出一只正在耳朵旁邊傾聽的魚——這是不安和秘密的芬芳。
起初，在第三帝國的羞恥和秘密被曝光的時候，格拉斯就已經(jīng)確立了自己的地位，《鐵皮鼓》用一種精明靈巧并且諷刺的敘述方式打破了父母那一輩的失敗，大膽而又很有趣，經(jīng)常出現(xiàn)荒誕的場景，格拉斯的“但澤三部曲”的后兩部也證實了他是戰(zhàn)后德國左翼人士的道德指南針。在他的職業(yè)生涯中，他不僅僅由于保守派而被視為眼中釘，也是因為各式各樣的空想。
1970年代，格拉斯的書出現(xiàn)在出版活動中，第一次的印刷數(shù)量是非常龐大的，新書樣本正在數(shù)以千計的印刷，眾多的讀者參與到這次的閱讀活動中。格拉斯的作案方法像是奧斯卡，那個擊鼓的主角正在制造巨大的噪音，他試圖這樣做，但越來越多的爭議聲激怒了女權主義者，比如《比目魚》中對女性不道德的玩弄。最近，在2012年，因為一首贊美伊朗的詩，格拉斯在以色列被禁止了。
《鐵皮鼓》仍然是一部優(yōu)秀的作品：它是一本在其機智和敏銳的描述中仍然能夠找到安慰的書。安娜·布朗斯基是鼓手奧斯卡的祖母，她是世界文學中一個偉大的人物，我經(jīng)常在作家研討會上分析對安娜·布朗斯基的描寫。格拉斯還公開反對統(tǒng)一的過程，在柏林墻倒塌后，兩個德國還未統(tǒng)一的那一段短暫而動蕩的時期里，許多東德的人仍然想要保持獨立的國家，即使沒有柏林墻和斯塔西，仍然有一個國家要走向社會主義。然而，這在事后看起來似乎并不現(xiàn)實，或者從外部看來，無數(shù)的東德人都對統(tǒng)一具有冒犯的放肆心態(tài)。格拉斯的方式通常是放縱的：他把這一過程和希特勒吞并奧地利相比較，到那時候，他似乎總是在注意自己的聲譽問題。
但格拉斯的書很重要，在他的全盛時期，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文學小說。他并不孤單，他的朋友海因里希·鮑爾是德國的諾貝爾獎得主，鮑爾也在他的作品中采用第三帝國的內疚和戰(zhàn)后沉默作為主題，還有沃爾特·夫斯基，他的字典和最后一部小說現(xiàn)在有了英文譯本，他在文章中用干燥的智慧來強調同胞們的虛偽。然而，格拉斯可以說是那一代的主要文學人物，他的作品是德國公眾必買的書籍，無論他們是否贊成格拉斯的觀點。我的祖母深陷于格拉斯之后的作品中，但她堅持我的文化教育——其中一個是格拉斯對于僵硬的德國觀念的蔑視，沒有他的故事將會是不完整的。
在格拉斯晚年的回憶錄中，他十幾歲時在黨衛(wèi)兵的經(jīng)歷成為了一段故事，他一直保守秘密直到最后，這讓他的生活敘述似乎變得更加緊密，也更加傳統(tǒng)，比他的小說都更加有邏輯性。這是令人不快的，考慮到這么長時間他所享受和利用的道德地位，也許特別是考慮到提前宣傳他的回憶錄。對于許多人來說，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誰還能把他當回事兒呢？
格拉斯的回憶錄出現(xiàn)在我這最近過的每一篇訃告和文章中，這是理所應當?shù)模埠雎粤烁窭乖缙谧髌返妮x煌時期，這是寫作，但如果不是那個人就會不公平，甚至可能沒抓住要點。
格拉斯是一種現(xiàn)象：一個有許多方面的人，藝術家、雕刻家、記者、演講稿撰寫人、小說家、沉默的嘲笑者、戰(zhàn)后公德心和西德自滿泡沫的挑剔者、注意力的探求者、名人作家和政治動物。這是有益的，犀利的嘲諷會發(fā)現(xiàn)他（就像德國人說的）氣味正常，臭氣熏天得正常。格拉斯的戰(zhàn)時記錄讀起來和其他的德國小孩的記錄并無差別，最后，他在他的國家揮舞著同一把歷史的刷子，格拉斯成為一個模范，在每一個方面，包括20世紀的德國生活。
伊恩·布魯瑪
君特·格拉斯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自以為是的道德主義。他花了職業(yè)生涯中的大部分時間攻擊他的同胞們，因為那些人對于殘忍的過去選擇自私自利的遺忘，不是說格拉斯總是錯的，與此相反，他經(jīng)常是站在對的那一方。但是有一些關于他的評論過于虛張聲勢，就像他對于痛恨的過去會有那么多的譴責。
當格拉斯在他的回憶錄中透露，他隱藏了自己作為武裝黨衛(wèi)兵的過去，這也可能是虛偽的指責，并不是說作為一個17歲的男孩待在黨衛(wèi)兵軍隊里是一個可怕的犯罪行為，但格拉斯應該是最后一個隱藏這段過去的人。
然而，格拉斯的這個缺點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卻可以成為藝術的力量。格拉斯對他戰(zhàn)時伙伴們的譴責具有同樣的熱情，這也激發(fā)了20世紀一些偉大的小說。當大多數(shù)德國人患有集體失憶癥時，格拉斯成為一名嚴肅的作家，忘掉最近的過去，他們就可以集中精力養(yǎng)肥經(jīng)濟。
1950年代后期至60年代早期，格拉斯偉大的小說，統(tǒng)稱為但“澤三部曲”，在戰(zhàn)后初期的健忘癥時期影響非常巨大。人們被他的狂野、樸實以及切割式的散文所刺痛，評論家稱格拉斯的小說是淫穢的。事實上，真正的淫穢是在令人窒息的空氣下的逃避、委婉和健忘癥。正如喬治·施泰納曾經(jīng)在一篇非常著名的關于格拉斯的文章中指出，第三帝國利用對大屠殺的感情和官僚遁詞污染了德國自己的語言。格拉斯通過他那偶爾污穢但非常豐富的想象力來設法清理這些受污染的語言，和他的個人缺陷相比，這是一個巨大的成就，然而這些有時會激怒那些德國人，但這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大衛(wèi)·基納斯頓
《鐵皮鼓》和《霍華德莊園》曾經(jīng)是我青春期最愛的兩部小說，我已經(jīng)讀過四五遍了。1972年6月，我在牛津大學參與制作了許多學生雜志，當我聽說君特·格拉斯來到牛津演講的時候，我去看他并詢問他的負責人是否可以采訪格拉斯。最終的答案是可以，卻是在午夜回倫敦的火車上接受采訪。晚上11點15分，我們正式見面，我們是二等車廂里唯一的兩個人。我非常緊張和壓抑，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辦法提起他的小說，所以我們聊起了政治和歷史，當然這是非常迷人的，他慷慨地和我約定，但并不是我夢想中的對話。在帕丁頓車站，格拉斯見到了作家Eva Figes，在他把我介紹給伊娃之后，我們就分道揚鑣了。30多年后，我有機會和伊娃提起了那個時刻，“你就是那個男孩”，伊娃松懈地說道，在我向她解釋我對格拉斯作為一個作家的看法時已經(jīng)消除了敵意，因為她已經(jīng)得出了結論：格拉斯是一個缺乏自我反省的人，那些話打動了我，但也是一個深刻和重要的批評。然而想到格拉斯的生活和工作，我仍然感激由英國鐵路給我提供的和格拉斯相處的那幾個小時。
奧爾汗·帕穆克
格拉斯從拉伯雷和萊恩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對于“魔幻現(xiàn)實主義”和馬爾克斯的發(fā)展具有一定的影響力。1970年代初期，《鐵皮鼓》被翻譯成土耳其語，過時的土耳其社會現(xiàn)實主義作家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部政治小說可以如此流行并具有實驗性。格拉斯教會我們，無論故事多么殘酷、嚴厲和具有黨派性，作家都要將故事建立在作家的創(chuàng)造力上。當我在2005年被政府施壓并發(fā)送審判的時候，知道格拉斯關心我并積極保護我是非常令人欣慰的。2010年4月，歐洲被火山灰籠罩，他在伊斯坦布爾待了很長時間。所以我們每天晚上都去飯店喝酒聊天，我曾經(jīng)問過格拉斯關于1950年代的德國文學，他問過我土耳其的政治現(xiàn)狀。鑒于他還是一名畫家并擁有一間工作室，我還非常享受和一個會寫作會畫畫的人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格拉斯是一個慷慨、古怪并且溫暖的朋友，在他80歲之后仍然抽著他的煙斗繼續(xù)寫作。
亞當·瑟爾維爾
20世紀有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那就是敘述方式的某種魔幻方式突然流行起來，另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就是整個世界都對戰(zhàn)爭非常感興趣。比方說，熱衷于對已經(jīng)穩(wěn)定的事情重新安排，如許多城市根據(jù)最新的政治地圖制作者而改變了它們的名字。這件事就在但澤這個自由的城市發(fā)生了，它持續(xù)了19年，最終被納粹政權徹底廢除，最終被命名為波蘭語的格但斯克。德國小說家君特·格拉斯就是在這個城市出生的，并完成了他最著名的三部作品。這個系列開始于1959年的《鐵皮鼓》，并于1961年出版了短篇小說《貓與鼠》以及1963年出版的《狗年月》，格拉斯發(fā)明了一種幻想，在近期的歷史中將幻想和不動聲色的恐慌結合在一起。
當魔幻現(xiàn)實主義代表了絕對幻滅的時候，聽起來似乎很甜美，這個模式在這個自動的小說時代，在回顧時獲得了驚人的分量。1949年，古巴小說家阿萊霍·卡彭鐵爾發(fā)明了他對此的個人口號：超自然現(xiàn)實主義，他指的是日常殖民地的描述，這個世界經(jīng)歷了一個失敗的過程。格拉斯作為一個魔術師天才，也發(fā)現(xiàn)了戰(zhàn)后的歐洲是一片狼藉，也遭受了入侵的意識形態(tài)。這就是我喜歡薩爾曼·拉什迪對格拉斯的評價的原因，一個“移居作家”，離開了他的出生地、他的語言以及他的過去。這也是沒人會因為格拉斯的公開照片而感到不安的原因，那些照片看起來都非常不莊嚴。
格拉斯小說中的精髓就在于它的無政府狀態(tài)，豐富的漫畫以及淫穢的細節(jié)營造了一種資產階級的幻境——一個真正的有黏性但不定型的版本，當然了，它還可以在不受其他任何影響下經(jīng)受規(guī)模的改變。但要重新閱讀格拉斯小說的原因就是這種富有想象力的快樂也是倫理思考的一種方式，格拉斯非常無辜的敘述聲音包圍了一個更深刻的狡詐，他是一個道德缺失的小說家。他不喜歡戰(zhàn)爭結束后的那些抽象藝術，他曾經(jīng)認為，實際上這是一種便捷的鎮(zhèn)壓方式。同時，格拉斯也是道德崩塌領域的內行，他知道國家的腐敗會用無辜的國內世界來偽裝，用其華麗的相框和紀念獎牌，這看起來很豐富，或者換句話說，這就是一個真正的空白國家。
當然，你可以找到這個陰郁的刑罰，就像你可以成功地指出，格拉斯終于承認了他在黨衛(wèi)兵的過去，但我認為這是無視“他的藝術總是自我歸罪的”一種方式。他在1953年對抗老板的工人起義中參與了布萊切特的科里奧蘭納斯的戲劇排練，他獨自在舞臺上，發(fā)出明顯的矛盾之聲：“我警告你，你要屈身于內疚！”忘記了他的煙斗和胡子，君特·格拉斯真正的形象應該是悲慘、滑稽而又具有挑釁的。
菲利普·漢修
我不認為我已經(jīng)讀了格拉斯30年了，談到1990年代在柏林的酷文學是非常令人尷尬的，當你承認了對這個東西的熱情時，你會輕蔑地瀏覽一遍。對于他們來說，格拉斯似乎完全無關緊要，他的小說主要推向海外市場，繼續(xù)前進，繼續(xù)我的生活。
也許我們在想到小說的時候，太容易受到時尚的影響，《比目魚》和《狗年月》是80年代中期的英語學生的必讀書籍。而現(xiàn)在，應該沒有那么多人讀過這兩本小說了，但重新拿起格拉斯的書，重新從《鐵皮鼓》開始，每一個人的開始都是一樣的。
大多數(shù)德國小說家都往南部發(fā)展，比如托馬斯·曼，他盯著巴伐利亞、意大利和“圣經(jīng)的土地”。格拉斯卻更加看重東部，那是一個他自己都無法承受的寒冷國度。我忘記了這本令人激動的書的內容有多么糟糕，一大堆當?shù)氐募毠?jié)讓讀者陷于困境，奧斯卡像魔咒般的擊鼓聲受到了無法阻礙的節(jié)奏影響。三十年過去了，這本印刷數(shù)量驚人的書已經(jīng)永遠進入了我的大腦里——女孩在湯里撒尿，地下室可怕的場景就像倒塌的德國，還有著名的鰻魚吞噬馬頭的圖像，有時我會想起一個場景，但我忘了是出自于哪本書，最清晰的就是奧斯卡嚇人的聲音，在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中用其可愛的方式談論自己，可愛的小孩都應該這么做，那些都不會離開你的。
君特·格拉斯的小說都具有漫畫小說的韻律和能量，就像托馬斯·曼的小說《騙子菲利克斯·克魯爾的自白》是一個可怕的悲劇，它改變了小說的野心。閱讀格拉斯是一個奇怪的經(jīng)歷，就像重新閱讀湯姆·瓊斯——被其他小說的回憶給遮蓋了。然而這也預示了，盡管《鐵皮鼓》是一部非常不慷慨的小說，它依然耐心地向一代又一代的小說家解釋，偉大小說中關于歷史過分荒淫的行為是可以透過渺小的生命和丑陋的聲音表達出來的?！段缫怪印贰赌g師》《云街》以及《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都是根深蒂固的，當然還有《百年孤獨》。格拉斯曾經(jīng)被辱罵過，但最近大部分關于他的評論都是關心他的觀點和藝術的。最后，這些東西對斯賓塞是一樣重要的，但這些是沒有壞處的：格拉斯的小說，他是一個偉大的小說家。
西蒙·溫德爾
如果西德沒有君特·格拉斯，那將會變成什么樣？他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偉大的作家如何深刻地改革社會，因為他就像現(xiàn)代的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給一代人灌輸了拉丁美洲非常生動而精彩的誤導，所以格拉斯用力地將他人對德國的看法推向一個新的思維方式。
無可否認，格拉斯的愿景是德國人自己無法享受的，沒有他，西德可能被更清楚地被視為一個緩慢、逃避而平凡的地方——感謝格拉斯的第一部小說制造出來的巨大震撼，它使人類變成了令人厭惡的東西——鰻魚和馬、海鷗大便、精液和鐵銹。
在一個國家瘋狂的修補它的過去這件事上，暴力反作用并不是一個糟糕的反應，格拉斯后期的小說并沒有造成同樣的影響，但如果讀者處于正確的情緒中，《泰爾格特的會議》這種失敗的小說也是令人著迷的。在《蟹行》中，格拉斯在許多方面設法和早期的《貓與鼠》相媲美，當他考慮到波羅的海的時候，他似乎總是特別關注他的腳趾。
就在圣誕節(jié)之前，我徘徊在呂貝克一家不可思議的小博物館里，那兒有捐贈的格拉斯的小說，作為一個制圖員和臨時雕刻家，繪制了自己的封面插圖和海報這件事剛好強調了他的光輝。我有些后悔讀了《比目魚》但至今都還記得它的封面，十分令人難忘。當有這么一個非凡的圖像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記得感恩。
勞倫斯·諾?？?/b>
在那些眉毛和眼鏡框架的背后，君特·格拉斯侃侃而談。他揮舞著煙斗，抱怨東德和西德的草率聯(lián)盟、以色列的侵略還有電子書籍。任何或大或小的事件或問題，可能都不會引起這位偉人的憤怒。他的公眾形象從文化牛虻轉向了政治抗議者，這個男人喜歡聽他的鞋子在對手精心打磨的桌子上發(fā)出的聲音勝過任何事。
現(xiàn)在這雙鞋變得安靜了，格拉斯4月13日在呂貝克去世了，享年87歲，但他影響的聲音只有一半是真實的。格拉斯本人非?？犊椭t虛，在1999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后，他最大的變化是什么？“一間更好的旅店。”什么才讓他成為一名作家？“我小時候是個大騙子?！?月13日晚上在紐約的演講，年輕的德國作家丹尼爾·克爾曼回憶格拉斯，他是一個和藹的，鼓勵別人的作家。
在20世紀前期，很難想象到一個比德國歷史更加無聊的主題，但在這個時期，格拉斯決定開始寫小說。他選擇娛樂大眾，決定獨自構建最深刻的黑色喜劇，而且格拉斯毫無畏懼。在《鐵皮鼓》中，奧斯卡的越軌行為不管是否是精心策劃的，或者是他媽媽的想法；還是《狗年月》中對希特勒的狗的描述，格拉斯都從未退縮過。
他使用別人沒有用過的題材，問過別人沒有問過的事情，他挑戰(zhàn)了歐洲資產階級的價值觀，就像他揭露資產階級的謊言，尤其是德國在某種程度上必須要成為納粹的謊言。
格拉斯提醒他的讀者們，希特勒是被人民選舉出來的，他是非常受歡迎的。格拉斯告訴德國人，你們曾經(jīng)都是有選擇權的。
格拉斯就是這樣，眾所周知，他在這一事實上選擇保持沉默，在戰(zhàn)爭中的最后幾個月里，他還是黨衛(wèi)兵的一員，他在2006年的《剝洋蔥》中回憶，除此之外，他在青少年時期還作為裝甲師被應征入伍，一年之后被美軍俘虜。
在20世紀期間，幾乎所有可能發(fā)生在歐洲作家身上的事情，都發(fā)生在了格拉斯身上。他的母親是波蘭天主教，而他的父親卻信仰德國新教，他的一生都在跨越矛盾。格拉斯的作品有緊張的聲音、繽紛的字符、好的、壞的、丑陋的、與眾不同的或講話含糊不清的，都在他的作品中以自己的方式生活著。他可能是寫了太多，又或者是經(jīng)歷了太多，無論如何，他都在繼續(xù)堅持寫作。作為一名作家，我向格拉斯致敬；作為一個讀者，我忠實于格拉斯的小說，我可能要重新讀一遍《鐵皮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