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我家住在一個叫赤草洋的村莊。那是一個很小的村莊,離縣城大約有兩里路。村莊隔壁是一家供電所,供電所附近是縣火車站。每當(dāng)火車進(jìn)站時,那“轟隆轟隆”的聲音一響,整個村莊明顯會有震感。仿佛地震即將來臨。因此火車笛聲時常將我從夢中驚醒。
每天凌晨四點(diǎn)多,是夜里最后一趟火車?;疖嚒昂艉簟兵Q笛聲拼命地催促著,劃破了村莊黑夜的寧靜。每每火車鳴笛聲響起時,母親便穿好衣服,帶上扁擔(dān)、鐵錘以及麻袋,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線出了門。兒時的我只知道母親是出門賺錢去了。至于做什么從未聽母親提起。長大后才漸漸明白,母親所做的這個事情具有一定危險性。母親鉆進(jìn)火車皮底下,將火車箱里滑落下來的煤渣一點(diǎn)點(diǎn)掃入麻袋,然后將它們挑到一個堆放點(diǎn)。再將這些煤渣幾十斤幾百斤的賣出去。
這是違法的。一旦被發(fā)現(xiàn),處罰不說,據(jù)說還得關(guān)半個月到一個多月左右。所以為確保安全起見,母親選擇了凌晨最佳出發(fā)時間,這樣可以避免被鐵路管理人員發(fā)現(xiàn)。母親為了生活每天起早貪黑,整日奔波著。至于我和二哥生活上的照料,母親早有打算。母親把這項艱巨的任務(wù)交給了大哥。
由于大哥生性好玩。每天上午早飯過后,他就早早出門找同學(xué)紅毛去山上逮野雞。有一次因為大哥玩過了,到點(diǎn)沒能按時回家,把母親交待做飯的事忘得一干二凈。到了午飯時間,我的肚子餓得開始咕咕叫。這時鄰家的阿紅恰好端著碗,跑著東家竄西家。那股飯菜香味兒飄到了我的面前。我越發(fā)感到饑餓無比。已經(jīng)饑餓難耐的我,最后找二哥麻煩。我逮著二哥開始無理取鬧。
二哥脾氣很好,他并沒有因為我的哭鬧而大發(fā)雷霆,而是選擇躲避。二哥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最終二哥實在找不到好的辦法,只好帶我去找母親。說是去找母親,倒不如用“離家出走”四個字來形容更為確切。
我和二哥一路上走走停停。最終我倆逗留在一個小隧道出口處。之所以會選擇那,理由是隧道出口有兩家水果攤。雖然我和二哥身無分文,但我們試圖碰碰運(yùn)氣,說不定哪個心腸好的老板會施舍我們一些吃的??斓綌偽粫r,二哥對我說等會我們得表現(xiàn)出很可憐的樣子。這就是所謂的“苦肉計”。我倆來到其中一家水果攤。沒想到,苦肉計還沒派上用場,就碰了一鼻子灰。老板使勁地朝我們揮了揮手,暗示我們趕緊走開。
“夢想”破滅了。但我和二哥并沒有因此而灰心喪氣。我倆來到了第二家水果攤,還是按原先的計劃,用苦肉計。此刻我和二哥都有畏懼,我們一步步地朝水果攤挪動,深怕悲劇再次重演。這一位攤位老板給我的印象是比起剛才那家更為狡詐。他手里握著一把水果刀,正麻利地削著手中的菠蘿。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之所以說他狡詐,理由是他采用軟處理,故意裝作啥事沒發(fā)生似的??粗且黄瑥奶於档牟ぬ}皮。突然,我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蹲下身子,猛然抓起一把菠蘿皮直往嘴里塞,并將一部分分給了二哥,二哥也餓得不行了。
我和二哥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我發(fā)現(xiàn)幾個中年婦女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她們用詫異的目光看著我們,然后開始議論紛紛。雖然如此,但這一切并沒有對我們造成影響。我倆依舊吃著菠蘿皮。這時,人群里傳來一陣既熟悉又可怕的聲音:“你們在干嘛?”我抬頭一看竟然是母親。她二話沒說,揮起手狠狠地將二哥打了一頓。周圍的人急忙勸道“算了算了……”“說,是誰讓你去撿菠蘿皮的?”母親一臉怒氣地問。二哥解釋說:“我餓了,弟弟也餓了”。母親禁不住淚流滿面,將我們緊緊地?fù)г趹牙铩?/p>
許多年過去了。我和二哥每當(dāng)經(jīng)過那個隧道時,我倆總會在那逗留一陣子。看著隧道兩旁的水果攤。時間仿佛瞬間倒流,我和二哥拾菠蘿皮的情景瞬間浮現(xiàn)在眼前,不自覺淚水漸漸模糊了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