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林原名沙春喜,回族,山東省冠縣人。4歲喪父,和寡母相依為命。后來,靠外祖父的支持而進入冠縣師范學校讀書。洪林的外祖父早年當過兵,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又深明大義,富有強烈的愛國心,中共地下黨組織一直對他非常信任。1935年秋,中共黨員何金三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中受了傷,被組織安排到他家。何金三未待痊愈,便組織冠縣的知識青年丹彤、何朋、郭學臣等人辦起中共外圍組織“讀書會”,洪林和王震凡(后為黑伯理夫人)、林彬(后為楊勇夫人)、沙曉魯(后為徐運北夫人)等進步青年都成了那兒的骨干分子。他們通過閱讀《文學》《中流》《光明》《新文字》等進步刊物,以及蘇聯小說《鐵流》《被開墾的處女地》《夏伯陽》等,打開了視野,提高了覺悟,看到了希望,隨之投入到轟轟烈烈的抗日戰(zhàn)爭之中。
小有名氣的“沙司令”
1937年,洪林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同年10月,一度被捕入獄的趙健民被作為政治犯釋放,并被中共山東省委任命為魯西特委書記,又回到冠縣一帶開展工作,并迅速建立了中共冠縣臨時工委,還在東三里莊創(chuàng)建了魯西北抗日游擊隊。接著,他協(xié)助山東省第6區(qū)行政督察專員、保安司令兼聊城縣長范筑先收服和改造土匪、民團、潰兵,壯大抗日隊伍,開辟了一大片抗日游擊根據地。在根據地,范筑先采納中共魯西北特委的建議,著手建立抗日政權,先后恢復、新建27個縣政府,其中冠縣、濮縣、觀城、陽谷等13縣都由共產黨員或進步人士任縣長。
范筑先還在共產黨的協(xié)助下,在各縣建立婦救會、兒童團等抗日救亡群眾團體,開展抗日國民教育運動;支持共產黨領導的《抗戰(zhàn)日報》以及各種抗日報紙、雜志、救亡小冊子等,在根據地內部廣為流傳。同時,恢復魯西北經濟,改善群眾生活。因此,魯西北抗日根據地被譽為“山東的小延安”。
在此情勢下,冠縣也在1938年成立了縣農民互助會、縣婦女抗日救國會等群眾組織,洪林任婦救會會長。
在婦救會,洪林組織廣大婦女打著“天下興亡,匹婦有責”的響亮口號,號召婦女“頂起半邊天”,積極參加各種愛國、救國運動。她們走出家門,冒著生命危險,或縫軍襪、納軍鞋、籌軍糧、送慰問品,或傳情報、救傷員、站崗放哨、掩護子弟兵,或送親人參軍參戰(zhàn),或親自上前線浴血奮戰(zhàn)。婦救會還建有“青年婦女抗日先鋒隊”,簡稱“青婦先”,平時以維護根據地治安、保護群眾生產生活為主,戰(zhàn)時則協(xié)助八路軍作戰(zhàn),主要負責救護傷員、運送彈藥、偵察敵情、通信聯絡等工作,并動員和組織了大批女青年參加八路軍。在洪林率先垂范下,巾幗不讓須眉,婦救會也成了一支堅強的抗日隊伍,而洪林則有了“沙司令”的稱號。到1938年下半年,“沙司令”在魯西平原已小有名氣。
隨著“沙司令”稱謂越叫越響,上級黨組織也越來越發(fā)現洪林才干出眾。所以,在1939年陳光率部“陸房突圍”后,年僅17歲的她就被上級任命為中共鄆城縣委書記。當時,外號“劉半湖”的鄆城偽縣長兼保安司令劉本功正橫行一方,抗日工作相當困難。洪林卻和當地的縣委干部巧妙地發(fā)展了群眾武裝,組建了武工隊,在農村開辦了學習班,發(fā)展了農民協(xié)會、婦女救國會等。半年后,鄆南地區(qū)的形勢發(fā)生很大變化。尤其是縣武工隊,竟發(fā)展到近百人,在洪林和武工隊的徐隊長精心策劃下,他們多次劫持從濟南到兗州的火車,繳獲大量的物資送往梁山根據地。
1940年,鄆南武工隊被編入八路軍的“運河支隊”,歸張國華指揮,幾十名隊員和配置的長、短槍,也一次性全部調走。洪林和縣委另一位負責同志張圣任,又很快組織起了一支新的武工隊。鑒此,“沙司令”的事跡更是廣為流傳,當地黨、政、軍領導同志沒有一個不認識她的。以至于60年過后,有一位當年曾在魯西抗戰(zhàn)的老紅軍聽說洪林住院,還特地趕去探視“沙司令”。
1940年3月,冀魯豫行政公署成立,魯西區(qū)委副書記段君毅當選為主任委員,魯西軍區(qū)政委肖華當選為副主任委員,魯西區(qū)委婦女委員會副書記洪林當選為婦女委員。這時的洪林,由于出落得分外漂亮,又有了“魯西一枝花”的稱號。
肖華為她做“媒人”
勿庸贅言,“魯西一枝花”很快便成為許多人追求的目標??珊榱謪s正顏厲色地向他們公開宣布:“誰也甭想打我的歪主意,本人是獨身主義者!”盡管如此,肖華仍想把她介紹給27歲的軍區(qū)政治部主任曾思玉。曾思玉一聽,連連擺手:“不成,不成!她是一枝好看不好摘的帶刺玫瑰,搞不成連同志關系都不好處了?!毙とA卻不以為然,還笑著說:“老曾啊,你瞧我的,這事準給你辦成!”數日后,肖華赴山東分局匯報工作,與出席山東省人民代表大會的100多名魯西地方干部同路。他們都騎著戰(zhàn)馬,肖華與洪林并騎而行。一路上,肖華多次談起曾思玉,開始還轉彎抹角,后來干脆直接問起她對老曾的印象如何?洪林越聽越不對勁,后來才明白肖政委在保媒。她冷下臉來:“肖政委,您知道我是不嫁人的,不要再和我說這種事!”肖華打了一陣哈哈,話題又回到曾思玉身上:“這個同志是長征干部,有文化,會做政治工作,性格純樸敦厚?!弊罱K,說得洪林答應“可以考慮考慮”??墒牵^了兩個多月,肖華和曾思玉都沒見到洪林“考慮”后的任何跡象。一天,魯西軍區(qū)和魯西區(qū)委召開軍地干部聯席會議,肖華有意安排曾思玉挨著洪林坐。也巧,洪林使用的是一支自制的簡易鋼筆,寫著寫著沒水了。肖華發(fā)現后,趕快給曾思玉使眼色。曾思玉隨即從上衣兜里掏出一支派克鋼筆,遞給洪林:“這是我打仗繳獲的,你拿著用吧!”洪林不好不接,可接下后,心里又有些后悔。
散會后,滿心歡喜的曾思玉正想和洪林說上幾句熱乎話,不料,洪林把筆還到他手上,說了聲“謝謝”,轉身走了。曾思玉不知如何是好,肖華卻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讓他不要灰心。肖華靈機一動,又為他出了個主意:“哎,你不是會刻字嗎?何不把她的名字刻在筆上,看她要不要!”曾思玉笑了笑,遂在派克筆上工工整整地刻了“贈洪林同志”5個宋體字??墒?,這筆怎么個送法又成了難題:萬一人家不收,豈不難堪?曾思玉正犯愁,肖華再次給他“出招”:“請段君毅同志代轉?!?/p>
段君毅受托后,越思越想越感到這二人志同道臺,又都是能文能武,加上男的英武,女的靚麗,堪稱天生的一對,遂答應“代轉”。由于段君毅是洪林的老領導,洪林像尊重父親一樣地尊重他,所以,洪林只好從他手里把筆收下,但對曾思玉這個人,洪林還是表示:“再考慮考慮?!庇诌^了兩個多月,段君毅開始催起來:“洪林啊,你和曾思玉同志的事,我看考慮得可以了吧!”這時,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洪林對曾思玉已經產生了許多好感。所以,她比較順從地表示了“老領導,我聽你的。”“紅啊啊,”段君毅高興得一拍大腿:“依我看,事不宜遲,喜事兒今晚就辦!”
那一天是1940年12月31日。晚上,在魯西南行署救亡室里,由證婚人段君毅掏錢買了兩斤花生米,為曾思玉和洪林舉行了一個非常儉樸的婚禮。遺憾的是,大媒人肖華因為在南邊作戰(zhàn),沒能出席。第二天是1941年元旦。天剛放亮,曾思玉就告別新娘,率部南下作戰(zhàn)去了。當晚,魯西行署舉行元旦會餐,段君毅才當眾宣布,洪林已與曾思玉結婚!他提議:“大家以水代酒,為新娘新郎新婚賀喜,干杯!”
在轉戰(zhàn)四方的日子里
洪林和曾思玉結婚后,由于曾思玉需要經常外出征戰(zhàn),洪林也在忙自己的工作,二人離多聚少。而一旦相聚,洪林不管前一段遇到多大的困難,從不向丈夫訴苦,更不拖丈夫的后腿。相反,她都給丈夫講些鼓勵的話,期盼他多打勝仗,消滅更多的鬼子兵。由于她從小受當兵出身的外祖父影響,聽過許多古書和兵法典故,還從自己所受的啟示中,幫曾思玉出謀劃策,而且常常能說到點子上。因此,曾思玉對妻子格外敬重。
1941年3月,洪林帶領區(qū)婦救會正在大葛口村開會,突然村中大亂,群眾四處逃離。一問,才知道有一股日偽騎兵進小葛口樹抓人。小葛口離大葛口不過5里路,洪林和參會的高元貴馬上帶領著各地委、縣委的代表迅速進入交通溝,快速撤離了大葛口村。剛出險境,迎面遇上軍分區(qū)政委劉星。劉星告訴洪林:旅政治部有個干部叛變投敵,向敵人報告了你和思玉同志的關系,敵人這次來,是專門抓你的。只是他們進錯了村子,沒碰上你。劉星還說:為了救你,某某設法讓敵人進錯村,只是一忙,讓原準備會餐用的小豬跑掉了。眾人一聽,都笑著說:丟個小豬,保個夫人,值了!
沒過幾天,又傳來日寇即將進行大“掃蕩”的消息。區(qū)黨委書記張霖之指令洪林在“掃蕩”前將40名從延安來的同志安排在冠縣隱蔽。洪林接到任務后,在當天夜里帶著這些同志沿著黃河故道的沙灘,迎著撲面的風沙,走一步退半步地來到冠縣的邊緣,找到幾年前發(fā)展“農協(xié)”工作的王耀臣,安排年輕的同志到武工隊,年紀大、身體不好的三三兩兩地住進“堡壘戶”。待疏散妥當,已是下半夜。一連3年未回家的洪林,這才趕回家中看望她一直惦念的外祖父和母親。不料,剛進家門,竟然看到段君毅、趙健民、張霖之同志都在那里,張霖之還負了傷。他們詢問了延安來的加人安排情況之后,又商議起對張霖之的安排問題。這時,洪林的母親和外公樂呵呵地對大家說:只要你們不嫌棄俺這個茅草房,就住在這兒吧!結果,張霖之留在了他們那兒養(yǎng)傷。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洪林隨著曾思玉調動到華北部隊“四縱”,離開了冀魯豫。在此后的解放戰(zhàn)爭中,她曾擔任19兵團家屬學校政委,一直跟隨曾思玉南征北戰(zhàn)。新中國成立之初,她為了參加抗美援朝,把小的孩子交給姥姥帶,大的送學校和幼兒園,自己又像當年那樣奔向前線,擔任了中國人民志愿軍64軍留守處政委。有一次,洪林組織一個擔架團隨部隊出發(fā),1000多名擔架隊員都是民工,只有團長、政委是軍人。他們一進入新義州封鎖區(qū),就遭到100多架敵機的狂轟濫炸。擔架團被打散了,政委只身一人逃了回來。洪林一見,大怒,下令把他關禁閉。
那政委是個“老資格”,根本沒把洪林放在眼里。他怒氣沖沖地拍著胸脯,跳著高,罵道:“老子也是個團級干部,挨過的槍子比你生的孩子還多,你一個娘們敢關老子的禁閉?”洪林拍案而起,拔出槍來,痛斥道:“你就是師級干部也不行!像你這樣,在舊軍隊早就砍頭了!共產黨的軍隊是講紀律的?,F在,沒把你送上軍事法庭,已經對你夠客氣的了!”這舉動,這些話,立馬把那位團政委給震住了,他老老實實地作了檢討,乖乖地到禁閉室反省去了。
沒過一個月,這件事便在朝鮮戰(zhàn)場上傳開了,甚至還傳到了一些高層領導人的耳朵里。1967年曾思玉就任武漢軍區(qū)司令員兼湖北省革命委員會主任、洪林任湖北省革命委員會組織組副組長,毛澤東主席到武漢時還曾詼諧地對曾思玉說:“我很早就聽說你家中有個‘穆桂英’啊!”曾思玉頓時一怔,想不到妻子的事兒竟然在毛主席腦子里都掛了號!他樂呵呵地說:“主席真會開玩笑,我那位只不過是個普通婦女干部?!?/p>
“婦女能頂半邊天啊!”毛主席笑容滿面地打著手勢:“她當穆桂英,你當楊宗保,打起仗來,夫妻同上陣,我們是最善于打人民戰(zhàn)爭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