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今晚有時間嗎？”

“什么事？”

“不說你也知道。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見一面?！?/p>

“好吧。在哪里？”

“你來我家吧，我們好好談一談?！?/p>

“什么時候？”

“嗯……我今天加班，7點半結束，9點吧。在公寓5樓……”

“我知道，我去過。”

“好，那就這樣?！?/p>

“嗯。”

一

宮野走到公寓大門前，松了松領帶，深深呼出一口氣。時至九月，盛夏已逝，但空氣中還是凝滯著些微暑氣。那家伙在電話里說的話，壓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電梯里只有宮野一個人，他放松身體，靠在光滑的電梯墻上，雙眼微合，思緒翻飛，設想著待會幾“會見”的情景。

無論如何，今天要做個了斷，宮野暗想。

一到5樓，他先系緊領帶，對著電梯墻確認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褶皺，才走出電梯。

樓道里的燈泡松了，忽明忽暗。宮野走到房門前，輕輕地將手搭在門把手上向外拉。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10分鐘。

屋里漆黑一片，宮野試圖打開玄關的燈，卻怎么也摸不到開關，幸好眼睛很快適應了黑暗。宮野記得客廳墻上也有電燈開關，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客廳，連呼吸都刻意放緩了。

“丁零零……”，突然，座機響了。黑暗中代表來電的紅光一閃一閃，像惡魔的眼睛。宮野嚇了一跳，迅速拿起身旁桌上的聽筒，脫口而出：“喂，我是宮野……”

剛這么說，宮野就懊惱地咬住嘴唇，他不應該自報姓名。無奈，這回答在生活中已經(jīng)成了本能。

他太緊張了，今晚的會面，他總有不好的預感。這突兀的鈴聲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斷了線，他只想讓鈴聲停止，恢復之前的寧靜。

“是宮野？”

聽筒里，傳出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是他的至交好友芝子小姐。

“芝子？”宮野詫異地問道。

這個時候，芝子怎么會向這里打來電話？今天晚上的“會面”，她應該不知道的……

“是宮野吧?！睂Ψ娇隙ǖ卣f。

宮野的頭腦里一片混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宮野，明明就是你，怎么不說話？”芝子委屈的聲音通過聽筒清晰地傳來。

“是、是我。我……”

“怎么回事？你為什么不說話？”芝子一副埋怨的口氣。

“我……”宮野正要解釋，身后傳來輕輕的開門聲。他記不清自己剛剛是否關上了房門。

“宮野……”

宮野聽著芝子的聲音，一邊留意周圍。房間里很暗，空氣中有什么蠢蠢欲動。

“你怎么啦？你在干什么？”

“沒有，沒什么。我9點要和人見面。電話里不便和你說……啊！救、救……”

黑暗中，一根手指壓住通話鍵。

……

二

“嘟嘟”，電話突然中斷，芝子對著話筒喊道：“宮野，你怎么啦？”她放下聽筒，重新打給宮野。但是，沒有人接。

宮野肯定出事了。芝子緊握聽筒，不知所措。她住在高原寺，到宮野居住的白岡，坐電車要一個多小時。開車去也許能快一些，但最少也得50分鐘?，F(xiàn)在，她必須盡快趕到他那里。

“對了，手冢光。”

芝子想起手冢光有車。雖然最近手冢光與宮野交惡，但三人以前畢竟是好友，手冢光不會見死不救，而且這種時候她也想不到其他會幫她的人。

芝子顫抖著手撥通了手冢光的電話，語氣急促地向他說明事件的來龍去脈。

手冢光雖然很冷淡，但還是在20分鐘后開車過來了。

坐在車上，芝子仍焦慮不安：“還是先報警吧?！?/p>

“不用，先看看情況再報警也不遲?！笔众９馄沉搜劬o張的芝子安慰道，“宮野那家伙，肯定是喝醉了正在床上躺著呢。”

“若是那樣就好了，可是……”

“放心吧，咱們這不是去看個究竟嗎？”手冢光一踩油門，淡淡地說道。

10時25分，兩人趕到宮野的住所。

看著電梯一層層上升，芝子竭力做出平靜的樣子，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泄露了她的不安。

到了5樓，電梯門一打開，她便朝宮野的房間跑去。手冢光緊隨其后。跑到505室門前，她一把抓住門把手。門鎖著。她迫不及待地猛按門鈴，但沒有人回應。

“宮野，你在的話就回答我！”芝子敲著門喊道。

“這家伙，是不是還沒有回來？”手冢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猜測著。

“不會的！他在電話里說9點還要和人見面。他這么說著時，就出事了。

“看來只有叫警察了！”手冢光說著向電梯跑去，但他隨即又停下腳步走回來，憂心忡忡地說，“不過，要是歹徒還在房間里的話……”

“歹徒？”芝子瞪大雙眼，聲音里帶著絲絲恐慌，“你是說，有歹徒襲擊宮野？”

手冢光點點頭說道：“以防萬一，還是我留在這里，你去報警。如果歹徒?jīng)_出來，是我的話，也許還能抓住那家伙?！?/p>

芝子猶豫地看著手冢光，手冢光拍了拍她的肩膀，催促道：“快，你馬上去報警。”

“那我去報警！”芝子朝電梯跑去。公用電話亭在公寓樓300米外的馬路上。

三

10時35分，黑星警部帶著下屬小野警官風馳電掣地趕到。

黑星警部長著一副正四方的粗線條面孔，不茍言笑。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守在505室門外的芝子和手冢光。

芝子長發(fā)凌亂，面容憔悴，眼圈微紅，似乎是哭過。手冢光西服筆挺，整齊地系著領帶，像是公司里下班后徑直趕來的。他有一副運動員類型的健壯體魄，額頭上滿是汗水，好像剛剛進行過一場激烈的運動。

“你們……”

黑星警部剛開口詢問，手冢光向前跨出一步，打斷他：“我們是他的朋友，我叫手家光，這位是芝子小姐?！?/p>

黑星警部面無表情地看著手冢光，對他的無禮深感不悅。

“警部，房間里好像有事情?！毙∫熬傩∨苤^來說，“我剛剛從隔壁人家陽臺上翻過去，發(fā)現(xiàn)所有門窗都緊鎖。透過窗戶，我看到有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地板上。這里是私人公寓，管理員沒有備用鑰匙?？磥碇荒芮碎T了，或者從陽臺砸碎窗玻璃進入，這樣更方便。”

趁小野警官翻陽臺的工夫，黑星警部趴在房門上，仔細查看。門鎖沒有任何被撬的痕跡。那是一種新式鎖，普通小偷很難打開。

黑星警部直起身子，望著芝子二人問道：“你們知道還有誰有這房間的鑰匙嗎？”

兩人對視了一下，都搖了搖頭。

“咔噠”，門的背面?zhèn)鞒鲩_鎖的聲音，小野警官嚴肅的臉露了出來。

“警部，果真是命案！”

黑星警部一進客廳，就看到一個身穿襯衫的男子毫無生氣地仰面躺在桌下。他襯衫最上邊的紐扣不見了，左腳的鞋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黑星警部蹲下身仔細查看起來，死者身上沒有刀傷，脖子周圍有淤血，應該是被勒死的。

“死者生前曾掙扎過?！毙∫熬贉惤谛蔷?，小聲說道，“看來，兇手是一個很有力的人，能將死者壓制住，但房內(nèi)并沒有打斗的痕跡，兇手很可能是死者的熟人?！?/p>

黑星警部細小的眼睛埋在皺紋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宮野……”背后傳來一個女人微弱的聲音，黑星警部一回頭，看到芝子小姐蒼白著臉像幽靈似的，搖搖晃晃地想朝尸體走來，但腿一軟便癱坐在地板上。手冢光忙扶起她，讓她坐在沙發(fā)上。

“這個人肯定是宮野嗎？”黑星警部指著尸體問。

手冢光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說：“是的?！闭f完又悉心照顧起芝子。

黑星警部粗黑的眉毛擰成毛毛蟲的樣子，不滿之情溢于言表。

“這個手冢光，不是說是死者的朋友嗎？怎么這么冷淡？”小野警官也注意到手冢光過于冷漠的態(tài)度好奇地觀察著他。

這時，法醫(yī)和鑒證科趕到，房間完全成了戰(zhàn)場……

四

警察局里，黑星警部無精打采地坐在辦公桌前，心不在焉地看著小野警官的報告。

據(jù)同事證明，宮野晚上7時30分離開公司。他到家的時間應該是8時40分。法醫(yī)推斷他的死亡時間在這之后的一小時內(nèi)。這和芝子小姐向宮野打電話的時間基本一致。

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痕跡。宮野為人和善，不論是在公司還是住所，都鮮少與人起爭執(zhí)，找不到與他交往并有殺人動機的那種人，除了……

“手冢光……”黑星警部低喃出聲。

靠著沙發(fā)休息的小野警官聞言默默嘆了口氣，隨即一陣風似地跑到辦公桌前，大聲喊道：“警部！”

黑星警部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著面色通紅的小野警官。

“警部，案發(fā)時手冢光在自己的公寓，這個已經(jīng)確認過了。晚上8時30分，鄰居看到他回家。g時他接到芝子小姐的求救電話。這期間只有30分鐘，這么短的時間，他不可能往返于住處和案發(fā)地點之間?！毙∫熬俅舐曋貜椭暗膱蟾鎯?nèi)容，梗著脖子繼續(xù)說道，“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雖然他有……”

“作案動機。”黑星警部沉沉地接口說道。

小野警官終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怎么想手冢光都很可疑。”黑星警部單手支著下巴一副苦惱的樣子，“被最好的朋友背后捅一刀，大好前程毀于一旦……本來兩人反目成仇，斷了來往，手冢光怎么會突然那么熱心宮野的事呢？”

手冢光本來要被提拔為副部長，偏偏既是好友又是同事的宮野發(fā)現(xiàn)他收受商業(yè)賄賂，生性耿直的宮野向公司高層檢舉此事。很快，手冢光被公司除名，在業(yè)內(nèi)臭名昭著，淪落到只能在一家小公司忍氣吞聲工作的窘境。更諷刺的是，公司因此任命宮野做副部長。眼看著昔日好友漸行漸遠，夾在兩人中間的芝子小姐左右為難，滿心希望兩人重歸于好。

“唉！”小野警官煩躁地在辦公室兜起圈子。距離案發(fā)已經(jīng)過去兩天了，可是案件一點頭緒都沒有。最有可能是兇手的嫌疑人卻有著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會不會……芝子小姐是兇手？”小野警官腳步一頓，猜測道，“如果她向宮野打電話這件事本身是假的，就有必要重新考慮他們在作案時間內(nèi)的去向了。”

“她？不可能?！焙谛蔷繑[擺手一口否決，“且不說她沒有動機，她也沒有那種能勒死宮野的力量。對她來說，當時沒有其他選擇，所以才打給手冢光求助的。再說，手冢光開著車接芝子小姐時，芝子小姐的鄰居看見他們兩人了?！?/p>

“或許有其他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的嫌疑人？宮野當時是在家里等人，也許就是那個他要見的人襲擊了他?！毙∫耙煌聻榭臁?/p>

“很有可能?！焙谛蔷恳蚕脒^這一點，但是很難查出案發(fā)當天宮野約見的是誰。小野頭昏腦脹，他放棄推理提議道：“警部，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去我家休息吧，離警局不遠?！?/p>

這兩天，黑星警部都是在警局度過的，確實疲憊不堪，他稍稍推辭了下便答應了。

半路上小野說要買些吃的，把鑰匙給黑星警部，告訴他地址，讓他先去休息。

黑星警部一進門，就躺在沙發(fā)上，昏昏沉沉要入眠時電話鈴響了，他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

“喂，我是黑……”他剛說到這里，對方的聲音就打斷了他的話。對了，這是小野的家！他恍惚中以為是在自己家，正要自報姓名。

“喂喂，小野？”

對方的嗓音有些亢奮。

“這……這……”

“明天的同學聚會，別忘了啊?！睂Ψ郊痹甑卣f。

“其實我……”黑星警部插空說道。

對方打斷他：“別啰嗦了，你休想找借口不來?！?/p>

“嘟……嘟……嘟……”，話筒里傳來忙音，對方說完就掛了電話。

黑星警部剛放下電話，小野便推開房門，提著袋子走了進來。

“怎么，剛才有電話嗎？”

“嗯。應該是你的同學，不過他把我當成你了?！焙谛蔷坑魫灥刈チ俗ヮ^發(fā)。

“真的？”

小野正要問他說了什么，黑星警部突然嘴里念叨著什么，沖出門外。

小野狼狽地追出來，沖他的背影喊道：“警部，你去哪兒啊！”

“去找芝子小姐……”

五

翌日清晨，黑星警部帶著下屬走進一所公寓。

“叮咚”，電梯停了下來，黑星警部看了眼顯示樓層的數(shù)字“5”，隨即精神煥發(fā)地走出電梯。

“咚咚咚”，黑星警部的敲門聲清楚地回響在空曠的樓道里。

“哪位？”手冢光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隨即房門被打開，手冢光一臉倦容，他看著門外身穿警服的眾人，詫異地說，“警部，你這是？”

“這是搜查令?！焙谛蔷颗e起一張紙，冷冷地開口說道，“手冢光，我懷疑你與宮野被害一案有關，請你配合我們調(diào)查?！?/p>

手冢光沒有說話，盯著搜查令看了幾眼，魁梧的身軀一動不動。

訓練有素的警員們不容拒絕地擠進手冢光的家。

“我想，你不介意我們看一下你的車吧？”黑星警部沉穩(wěn)地站在門口與手冢光對峙。

“我有權利說不嗎？”手冢光閑適地靠在門上譏誚地說。

“或許，你想談談宮野被害時的情況。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笔众９獾椭^打了個哈欠。

黑星警部無視他傲慢的態(tài)度，閑話似地說：“我昨天拜訪了芝子小姐，發(fā)現(xiàn)一件有意思的事——你的電話號碼和宮野的很像。”

手冢光眉毛一挑，挑釁地說：“那又怎樣？”

“芝子小姐說，案發(fā)時她本來是要打電話給你的，勸你想開些，不要一意孤行。沒想到，接電話的是宮野，于是她自然而然認為自己撥錯了號碼。但是宮野和你正處于交惡的敏感期，她不好意思說打錯了，只能順水推舟和宮野交談起來?！焙谛蔷空f到這里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看著手冢光。

手冢光視線追隨著在房內(nèi)東翻西找的警察們，過了好一會兒皺著眉頭說：“各位警官，請你們搜查時動作輕些?！闭f完才回頭應付地說，“是嗎？這我倒不知道。不過，她曾經(jīng)撥錯過我們的號碼，這沒有什么?！?/p>

“哦，是嗎？”黑星警部似乎并不在意他說了什么，徑直說道，“還有一件很巧的事。宮野的公司距你家大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讓我想想，案發(fā)當晚宮野是7時30分離開公司，如果他直接來你家的話，應該是8時40分左右到。”

“哼！”手冢光沒有理會黑星警部的話，他挺直身體不耐煩地問道，“你們什么時候離開，我還要休息?！?/p>

黑星警部倨傲地笑了笑，同樣忽略他的問題，轉而說道：“案發(fā)當晚，與宮野約見會面的是你吧！”

“警部，你可以去寫小說了?！?/p>

“你約宮野在你家見面，想報復他檢舉你的事。是你殺了他?！?/p>

“警部，請注意你的言辭?！笔众９馔蝗粰M眉冷對，那副運動員般的體魄釋放出無形的壓力。

黑星警部目光幽遠，嘆息似地說：“芝子小姐并沒有撥錯號碼，她的確打給了你，可是陰差陽錯，在你家的宮野接起電話，他還下意識報出自己姓名。于是，包括芝子在內(nèi)，我們所有人都先入為主地認定宮野是在自己家接電話時遇害的。這反而給你制造了一個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p>

手冢光直挺挺地站在門口一言不發(fā)。清晨的陽光穿過陽臺的窗戶，躍上他的肩頭，他的面容在晨曦中模糊不清。

“芝子小姐的第二次來電——那個求救電話，想必嚇了你一跳。但你馬上將計就計，將宮野的尸體放進車后備廂里，利用幫芝子小姐的機會，將尸體運到宮野家。

“隨后，你讓芝子小姐去報警，支開她，自己則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宮野的尸體搬進房里。宮野家的鑰匙應該就在他兜里，你布置完現(xiàn)場鎖好門，等芝子小姐回來時，看到的還是耐心守在門外的你。至于鑰匙，隨便再找個機會丟掉就好了?！?/p>

陽光頃刻間灑滿整間屋子，連站在門口的黑星警部都幸運地受到了日光的眷顧，他的五官漸漸柔和起來。手冢光則挪著腳步，怕被灼傷似的躲在陰影里，低頭不語。

這時，小野警官一臉喜色地跑過來，趴在黑星警部耳邊輕聲說著什么。

“好消息，不過，對你來說，是壞消息。”黑星警部走近手冢光，強迫他看著自己，然后說道，“我的屬下在客廳角落發(fā)現(xiàn)了一枚紐扣——跟宮野襯衫上的紐扣一模一樣。還有，他們在你的汽車后備廂里提取到幾根頭發(fā)，已經(jīng)送去檢驗了。你說，它們會是誰的呢？其實，我早該想到兇手是你。那天晚上一看到你我就覺得奇怪，當時并不熱，但你滿頭大汗，像剛運動過似的，事實是你確實費了不少力氣?！?/p>

“他罪有應得?！笔众９庾叱鲫幱?，冷酷地說，“我故意沒有鎖門，躲在暗處等著他……沒想到，那么容易就成了。”

“芝子小姐并不相信你會傷害宮野。她反復說你和宮野是彼此最信任的人，比親兄弟還要親……”

手冢光神色茫然地看著黑星警部，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在長久的靜默中，手冢光緊繃的身軀慢慢放松，緩緩地跪坐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