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常宋/譯
老 屋
◎ 張常宋/譯
我轉(zhuǎn)動鑰匙,最后一次走進我們?nèi)夜餐钸^的房子,屋內(nèi)的寂靜讓我措手不及。
這是我家在加拿大擁有的第一棟也是唯一的一棟房子。過去兩年間,母親和父親先后亡故,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決定把房子賣掉。
我們家是從蘇格蘭移民過來的,我們在許多小鎮(zhèn)住過,父親在哪里能找到活干,我們就搬到哪里,總是住在別人的房子里。我的父母和他們之前的幾代移民一樣,夢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當銀行打來電話,說房子首付(我記得是333加元)的貸款已批淮時,父親拉著母親在廚房里盡情地跳起了舞,兩人縱聲歡笑。
我們剛搬進來的時候,屋里還是一團糟:廚房地面鋪的油地氈中間鼓了起來,水槽銹跡斑斑,水龍頭還在滴水。我們沒有泄氣,而是馬上開始動手翻修。
我們終于有自己的家了!在翻修房子的頭幾年里,我學會了如何使用水準儀,如何吊鉛垂線,如何裝圓突形線腳的墻飾。只要能負擔得起,我們就修理修理房子,添置點家具。地下室被清理一空,收拾得可以住人了,電線和管道也換了新的。過了幾年,我們手頭不那么緊了,又建了汽車棚和屋后的露臺。
我走進父母的臥室,這是我最不愿離開的一個房間。臥室很小,刷的是白漆。就是在這個房間,母親度過了她對抗癌癥的最后幾個月。就是在這張床上,我坐在她的身邊,把碎冰喂到她嘴里,幫她擦洗,梳頭,給她講故事。也是在這里,在母親的生命走向盡頭的日子里,父親和母親做著他們每天都做的事。
母親時睡時醒,父親坐在床尾假裝看書,留意著母親的每一個動靜。如果他試圖離開,不管如何躡手躡腳,母親都會醒來。
“你去哪兒,詹姆斯?”母親輕柔地問道。
“我馬上就回來,凱茜。”父親向母親保證道。
“只要我知道你在就行?!蹦赣H會說,之后再回到她那斷斷續(xù)續(xù)的睡夢中。
母親去世后,我第一次看見父親獨自躺在那張床上,我知道我永遠也無法觸及父親失去至愛的悲傷。
失去母親一年后,父親意外摔倒并撞到了頭,驟然離世。
就在此前一周,父親坐在餐桌對面,用他那一向直截了當?shù)姆绞綄ξ艺f:“不要為我難過,丫頭,我這輩子得償所愿了。”
現(xiàn)在回想起這些話,我覺得那是父親最后送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了。
我站在屋后的露臺上,留神聽那對鳳頭鳥的叫聲。在過去這幾年的夏天里,它們每晚都會來這兒的喂食器吃食。在母親感覺沒那么虛弱時,她會在黃昏時試著走到露臺,和父親坐在一起等那對鳳頭鳥,聽它們在后院的兩頭呼喚對方。父親和母親之間不會有多少言語,兩人之間要說的話早就說過了。
是時候離開了。
我再次快速檢查了一遍房間,拿上幾件要帶走的東西,關(guān)門,上鎖,離開。開車沿街道行駛時,我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后視鏡,仿佛看見母親站在車道的盡頭,正在目送我離開。
(司志政 摘自《新東方英語·大學生》2015年7月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