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國立
人生進入洗碗期
◎ 張國立
上海男人愛燒菜是出了名的。有一回我去上海見朋友甲,約好了甲來接我,他居然遲到了半個小時!甲不好意思地對我說,一早得先買好菜,沒想到菜市場排隊的人多,就耽誤了。我沒意見,人家賢惠呀。之后,我們開車到乙家去,快接近時,見路旁有個熟悉的身影,穿著拖鞋,邊吹口哨邊走路,右手還拎著個紅白相間的塑料袋——哈,那是乙,他也剛買菜回來。
從此,我對上海男人顧家的印象深刻起來。他們買菜、燒飯,那么洗碗呢?雖無確切數(shù)字,但從我對周邊朋友的調查來看,起碼有一半的上海男人也洗碗。
最近去日本時,我到了當?shù)嘏笥鸭页燥垺0凑杖毡救说牧晳T,有客人來訪或逢重要日子,主人都會叫附近有名的壽司店送來一大盆壽司,同時家里也要做飯,而且理所當然,不必懷疑,必定由老婆做。從吃飯這個角度來看,當日本男人挺幸福的,他們連進廚房的企圖也沒有,更別說洗碗。
再試著去打擾、蹭飯、湊熱鬧,又吃了幾個日本家庭的飯,果然沒錯,沒見過一個男人去做飯的。其中一人還對我說,他除了當學生時曾在宿舍烤過幾次秋刀魚外,就沒再拿過鍋鏟。我問他們,飯不做,洗碗呢?得到的回答不是洗或不洗,而是錯愕,仿佛從未聽說過這種問題,更沒思考過這種問題。
回到臺北觀察,情況大概介于上海與日本之間——有的夫妻家務分工,男人會被分去洗碗;有的約定其中一人煮飯時,另一人就負責善后;當然也有天生好福氣的男人不用洗碗;還有更精彩的:“都是我媽洗碗?!?/p>
朋友老丙不洗碗,且從不洗碗,腦子里就沒“洗碗”這兩個字。他老婆壓抑多年,最近終于找到機會展開洗碗“大報復”。她是這么辦的:規(guī)定上小學的兒子吃完飯后要洗自己的碗筷。她以為一旁的老丙會因兒子的行動而受到觸動,痛改前非,但我們都清楚,丙嫂不了解人性。老丙飯后坐在電視機前,兩眼盯著足球,嘴里不忘教訓兒子:“碗筷要洗干凈,等一下我來檢查。”
據說,那晚沒人檢查小丙的碗筷清洗成績如何,倒是老丙,看球到半夜,跟場上球員一樣人困馬乏,要回房睡覺,卻怎么也打不開臥室的門——無疑,是他老婆看他這么“孺子不可教”,一氣之下實施的懲罰。
男人洗不洗碗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對女人來說這就是大事。女人認為,男人洗碗是一種誠意、一種安慰、一種對女人付出的感激。
可國立我也是男人啊,問我洗不洗碗?這么說吧,結婚之后,有好幾年我不洗碗,誠乃拜老婆愛護之賜。這幾年,我充分體會到“洗碗”之外的深層的意義——安撫后院。于是我開始洗碗,不幸又曾數(shù)度因洗不干凈而被老婆碎碎念,頭皮發(fā)麻,從而悔恨:要是當初不洗,不就省去麻煩了嗎?
不行,既然非洗不可,就要練出一套平心靜氣、修身養(yǎng)性的功夫。我把洗碗當成藝術,例如先洗所有沒油的碗盤,在最短時間內取得成就感,再想法子對付有油的,仿佛在世界杯里由32強進入16強,升級了。最后再洗鍋,這是進入8強。等所有吃飯的家伙都解決,再整理廚臺,這叫進入4強賽了。
人生進入洗碗期,有三個不錯的效果:我也參與了家務,心安理得;兩人輪流清理廚房,家里更干凈了;我們家越吃越清淡,絕不炸,減少炒,非常健康,碗盤也好洗多了。
(摘自《婚姻與家庭》2015年第3期 圖/劉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