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軍 時 樂
(儀征市中醫(yī)院,江蘇儀征211400)
指導:孫 浩
孫浩運用“扶陽”法治療兒科疾病驗案4則
高 軍 時 樂
(儀征市中醫(yī)院,江蘇儀征211400)
指導:孫 浩
脾虛久瀉 腎虛喘促 五遲 陽虛水腫 中醫(yī)藥療法 驗案
扶陽思想源于內(nèi)經(jīng)?!秲?nèi)經(jīng)》云:“正氣存內(nèi),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其中的“氣”即指的是“正氣”,是“陽氣”的具體體現(xiàn)?!督?jīng)籍篡詁》解釋,“扶”為護也、助也、治也,有保護、幫助、調(diào)理之義。歷代醫(yī)家對“扶陽”有不同的理解,多數(shù)醫(yī)家常常因為陽氣易傷而把扶陽理解為溫陽,這是對扶陽法的片面看法。仲景認為氣虛、陽虛、火衰都屬可用扶陽方法治療的范疇[1],亦可用于預防疾病。所以“扶陽”思想包含病時“溫陽”、“補氣”,未病時預防養(yǎng)生,及病后的調(diào)攝。孫浩名老中醫(yī)為“臣”字門中醫(yī)兒科第五代傳人,從醫(yī)六十余年,學驗俱豐。孫老認為,“扶陽”在兒科疾病的治療中主要表現(xiàn)為對臟腑“陽氣”、“正氣”的補充與調(diào)理,還包括疾病后期的飲食調(diào)理以及未病時的藥物調(diào)理。現(xiàn)摘錄孫老臨床運用“扶陽”法治療兒科疾病驗案4則,以饗讀者。
章某,男,2歲。2012年10月15日初診。
患兒周歲斷乳后家人望壯心切,常令飽食厚味,以致食傷脾胃,運納失常。1年來,大便多濡,伴完谷不化,形體日羸,四末欠溫。邇來納食減少,反便次增多,日三五行,質(zhì)稀薄,色淡黃,味腥不臭,腹脹,喜俯臥,苔薄白,脈緩。中醫(yī)診斷:泄瀉。辨證屬脾氣久虛,腎陽衰微。治以溫陽補氣,運脾化濕,佐以制肝。處方:
米炒太子參6g,茯苓6g,炒白術(shù)4.5g,煨木香3g,砂仁米(杵,后入)2.4g,廣皮3g,烏梅炭4.5g,炮姜3g,官桂(后入)2.4g,明附片4.5g,甘草2.4g。2劑。
二診(2012-10-18):兩日來便次減少,便質(zhì)已稠,四末轉(zhuǎn)溫,腹柔軟,神情轉(zhuǎn)佳,方已中窨,毋庸更張,以煨姜2片易炮姜,加紅棗3枚。3劑。
三診(2012-10-24):大便已實,納較馨,脾氣久虛,徐圖恢復。囑節(jié)飲食,善調(diào)養(yǎng),毋傷脾胃乃佳。予附子理中丸加淮山藥20g、茯苓20g、炒苡仁20g、煨白芍20g,均研細共80g,每次6g,早晚各1次,紅棗6枚,煎湯調(diào)服。
按:患兒因飲食不節(jié),重傷脾胃。腎為先天之本,脾為后天之本,久瀉傷脾,脾病及腎,可致脾腎陽虛之泄瀉。脾胃受損則水谷無以化生精微,清氣不升不能溫養(yǎng)四肢,故可見完谷不化、形體羸弱、四末不溫;大便稀薄,味腥不臭,腹脹,喜俯臥,苔薄白,脈緩虛皆為脾腎陽氣虛弱所致。治療時予以炮姜、官桂、明附片溫補脾腎之陽氣,四君子湯以復久虛之脾氣,煨木香、砂仁醒脾運脾?!夺t(yī)宗金鑒》:“肝盛脾衰金氣弱,金失承制木生風,每因吐瀉傷脾胃……”所以脾虛久瀉,土虛木乘,易致肝木無制,虛風內(nèi)動,出現(xiàn)慢驚風、慢脾風等重癥,故予以烏梅炭斂肝止瀉[2]13。脾虛泄瀉,病在脾胃,關(guān)系肝、腎二臟[3]。瀉止后,以附子理中丸緩補脾腎之陽氣,同時用紅棗湯調(diào)服茯苓、炒苡仁、煨白芍亦食亦藥均著眼于溫陽益氣以復脾胃受納之職。綜上,孫老對于脾虛久瀉在治療用藥及恙后調(diào)理,處處不忘“扶陽”。
王某,男,6歲。2013年12月8日初診。
患兒2年來常在季節(jié)轉(zhuǎn)換或氣候變化時發(fā)生哮喘,邇來又急性發(fā)作。來診見兒體孱弱,面灰不澤,眼瞼輕度浮腫,精神委頓,入寐即寤,手足欠溫,哮齁之聲達于戶外,吸氣時喉中如水雞聲,干咳無痰,納食不馨,大便多溏,舌胖嫩、苔薄白,脈沉細。中醫(yī)診斷:哮證,證屬腎虛不納。急宜補腎固本,勿拘“急則治肺”之說而因循誤事[2]22。處方:
紫河車、坎炁(臍帶粉)、煅龍骨各9g,五味子、炙甘草、制黃精各6g,鹿角霜、人參各3g,制附片、肉桂各1.5g。共研極細末,6g 1次,1日3次,開水調(diào)服。服用3日。
二診(2013-12-12):藥后哮喘顯著減輕,精神轉(zhuǎn)振,寐時安適,納有增加,咳嗽較疏,略有齁聲。守方服用月余,日漸平復。經(jīng)隨訪年余,未見復發(fā),且兒體已日趨健壯矣。
按:小兒哮證,其本屬虛,如因外感誘發(fā)并見表證者,只宜用益氣解表法或加祛痰藥治之。幼稚天哮諸癥,多屬虛證、寒證,常從溫陽補虛設(shè)方[4]?;純簛碓\時可見體弱、面色不華、眼瞼浮腫、神萎、手足欠溫、納食不馨、便溏、舌胖嫩、苔薄白、脈沉細等,此皆腎之陽氣虛弱之候。雖可見“哮齁之聲達于戶外,吸氣時喉中如水雞聲,干咳無痰”等肺失宣肅之象,但此患者本已先天不足,腎虛不納,治療不宜宣肺降氣。宣肺則重傷肺氣,降氣氣亦無所歸。故運用紫河車、坎炁、鹿角霜等血肉有情之品溫補元陽,加入?yún)ⅰ⒉?、黃精等大補元氣,少伍桂、附以鼓舞陽氣,五味子、龍骨以收攝腎氣還納命門。此方雖補,但補而不驟,溫而不烈,無滋膩燥熱之弊。小兒稚陽未充,用此類藥物又有扶陽助長之功。孫老認為本病之本在“陽虛”,在哮喘發(fā)作期應(yīng)及時“溫陽補腎”,故取得較好的效果。
高某,男,1周歲。2000年8月4日初診。
家長訴患兒早產(chǎn)1月,產(chǎn)后母乳不足,賴人工喂養(yǎng)。現(xiàn)形體肥胖,肌膚松軟,面白無華,發(fā)稀疏作穗。頭顱大小正常,但顱骨較軟,前囟尚未完全閉合,乳牙未生,立而不穩(wěn),不會叫人,納可,大便濡軟,小溲清長,舌淡、苔薄白,指紋淡暗。中醫(yī)診斷:五遲、五軟,辨屬腎虛(陽虛、氣虛為主)。治以補腎輔以補脾。擬“補腎壯骨散”緩緩圖之。處方:
蓯蓉、補骨脂、山萸肉、龍骨、牡蠣、鹿角、紫河車、豬脊髓(焙干)、砂仁拌炒熟地黃、肉桂、潞黨參、黃精、甘草、茯苓、白術(shù)各20g,陳皮10g。共研細末,5g,1日3次,糖開水調(diào)服。
本方連服6料(約6個月),生10齒,能步,并逐步學話。2周歲后,一如常兒。
按:“五遲”“五軟”的病因,古代醫(yī)家多責之為先天稟賦不足。腎主先天,腎虛是“五遲”“五軟”的根本原因?!澳I為作強之官”,腎強則“伎巧出焉”。明·王肯堂謂:“小兒稟受腎氣不足,不能上營,而髓虛不能充于骨,又安能及齒,故齒不生也?!边@一論述概括了齒遲、立遲、行遲皆緣于“髓虛不能充于骨”?!褒X為骨之余”,腎精不足,可見乳牙不出;“發(fā)為血之余”,腎氣不足,血虛失養(yǎng),可見發(fā)遲或發(fā)稀疏;后天母乳不足,脾胃不能化生津液濡養(yǎng)肌肉四肢,可見肌膚松軟,面白無華,立而不穩(wěn);言為心聲,腎精不足,心氣不充,可見語遲。所以“五遲”“五軟”的治療多主以補腎[2]187,兼以補脾。治以溫陽補腎益氣生血,補骨生髓益智。方中肉桂、蓯蓉、補骨脂、潞黨參、黃精、甘草、茯苓、白術(shù)、陳皮有溫補腎陽、益氣生血的作用;龍骨、鹿角、胎盤、脊髓等具有生精長智之功。孫老辨證時厘清“五遲”“五軟”的發(fā)生與五臟的關(guān)系,治療時主次分明:“溫陽補腎”固先天之本,“益氣生血”補后天之本。辨證準確,治療得當,取效良好。
劉某,男,11歲。2010年10月13日初診。
患兒10天前曾出現(xiàn)惡寒發(fā)熱等上呼吸道感染癥狀,自服用“感冒沖劑、雙黃連”等藥后癥狀好轉(zhuǎn)。3天前出現(xiàn)眼瞼、面肢水腫,以下肢較甚,伴足冷,小溲短少,胃納不佳,大便溏薄??滔戮裎?,舌淡胖、苔白膩,脈沉濡。尿檢:蛋白(+),紅細胞(+++),顆粒管型(0~1)。BP120/80mmHg。中醫(yī)診斷:水腫,證屬寒濕傷于脾腎,陽微不運。法當溫陽利水以消腫滿[2]125。 處方:
炮附片9g,桂枝9g,茯苓10g,炒白術(shù)10g,豬苓9g,陳皮5g,大腹皮10g,桑白皮9g,鮮姜衣1撮,紅棗3枚。3劑。
二診(2010-10-16):藥后小溲增多,水腫已消大半,便溏亦止。上方去大腹皮,加生芪皮10g。3劑。
三診(2010-10-20):水腫全消,神情轉(zhuǎn)佳,納可,苔膩已化,轉(zhuǎn)為薄白,大便正常。予金匱腎氣丸每次6粒,1日3次。藥盡后復查:血壓正常,尿蛋白消失,紅細胞(0~5個/HP)。
按:《景岳全書》記載:“凡水腫等癥,乃肺脾腎三臟相關(guān)之病,蓋水為至陰,故其本在腎……”簡明扼要闡述了水腫發(fā)生的病機。張景岳同時指出,“夫水雖制于脾,而實主于腎,氣與水本為同類,但在化與未化耳,故陽旺則化精即是氣,陽衰則不化,水即是邪”,再次強調(diào)了陽氣在水腫發(fā)生過程中的重要性?;純阂蛴谕飧?,自服“雙黃連”等藥,傷及自身陽氣。脾腎陽虛,水液運化失調(diào),故可見神萎、足冷、便溏、溲短少、面浮肢腫等證;舌淡胖、苔白膩、脈沉濡都是陽虛寒濕內(nèi)阻之征。治療取附子“益火之源,以消陰翳”。益火,即補命門之火,以溫化水濕。古用真武湯治療水腫,是其義也[5]。輔以桂枝、茯苓、炒白術(shù)、紅棗共奏溫陽健脾之功;豬苓、陳皮、大腹皮、桑白皮、鮮姜衣健脾利水。初診后陽復水濕漸化,故小便增多,便溏漸止,去大腹皮加黃芪皮以加強補氣健脾利水之力。后期以金匱腎氣丸溫補腎陽,化氣行水緩緩收工。孫老認為本病的發(fā)生“陽虛”是根本,取法“真武湯”,予以“附子”溫陽化濕是取效的關(guān)鍵。
從臟腑辨證角度出發(fā),小兒“肺、脾、腎”三臟常不足,其中尤以“陽虛”“氣虛”為主。上述4則病案體現(xiàn)了孫老貫徹“扶陽”思想治療“虛證”患兒的精髓。如治療脾虛久瀉處處不忘“扶陽”;治療腎虛哮喘及時予以“溫陽”;治療五遲五軟“溫腎”以補先天“益氣”以補后天;治療陽虛水腫“溫陽利水”標本兼治。因此,深入挖掘“扶陽”法在治療兒科常見病、多發(fā)病以及疑難雜癥中的運用具有現(xiàn)實的臨床意義。
[1] 沈元良.景岳扶陽重陰中求陽.浙江中醫(yī)雜志,2012,47(8):551
[2] 孫浩.醫(yī)學存心錄.北京:中醫(yī)古籍出版社,2003
[3] 高軍.孫浩治療小兒脾虛泄的經(jīng)驗.江蘇中醫(yī)藥,2010,42(12):8
[4] 孫浩.一分為二話哮喘.江蘇中醫(yī)藥,2003,24(11):2
[5] 孫浩.附子在兒科臨床的運用.江蘇中醫(yī),2001,22(8):33
編輯:吳 寧
R272.093
A
1672-397X(2015)07-0051-03
高軍(1972—),男,本科學歷,副主任中醫(yī)師,全國第四批名老中醫(yī)藥專家學術(shù)繼承人,主要研究方向:兒科脾胃系統(tǒng)疾病。13773360509@ 163.com
2015-0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