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揚

北京有句老話，“皇帝坐在金鑾殿，左腳踩大興，右腳踩宛平。”說的是金鑾殿位于北京城的中軸線，東邊是大興縣，西邊是宛平縣。歷史上北京城內(nèi)的城隍廟，主要有都城隍廟、江南城隍廟以及大興、宛平兩縣的城隍廟。位于南橫街的江南城隍廟、豐臺盧溝橋的宛平縣城隍廟皆已被拆改。大興縣城隍廟算是建筑格局保存最完整的。都城隍廟創(chuàng)建于元世祖忽必烈時期，所奉主神被封為護國保寧王，在各地城隍中地位最高，由元至清一直香火不斷。

在北京市西城區(qū)的金融街附近，在周圍高大而又現(xiàn)代化的鋼筋水泥包圍下，有一處紅墻藍瓦、雕梁畫棟、古色古香、風格迥異的古建筑，這里就是北京城的都城隍廟遺址。

城隍溯源

遠古時期，民眾往往把希望寄托于對圖騰、祖先和自然神的崇拜之中，通過祭祀求得自然力和祖宗的護佑，在“萬物有靈”與“天人合一”觀念的支配下，出現(xiàn)了有關(guān)神靈的崇拜和祭祀儀式。

城隍，起源于古代對水（隍）庸（城）的祭祀，為《周宮》八神之一。“城”原指挖土筑的高墻，“隍”原指沒有水的護城壕。古人造城是為了保護城內(nèi)百姓的安全，所以修了高大的城墻、城樓、城門以及壕城、護城河。他們認為與人們的生活、生產(chǎn)安全密切相關(guān)的事物，都有神在，于是城和隍被神化為城市的保護神。后來城隍又由護衛(wèi)神變?yōu)殛幗绫O(jiān)察系統(tǒng)，道教因之而稱城隍神職司為剪除兇逆，領(lǐng)治亡魂等。

唐朝時，信仰城隍已相當普遍，很多文人雅士都撰有祭祀城隍的詩文。在當時的封建專制統(tǒng)治下，人們都希望那些當官的能為民做主，體恤他們的疾苦，因此，他們對那些為人民做好事的官員非常敬重，在他們死后，便把他們作為城隍神供奉。

北京都城隍廟始建于元代至元七年（1270年），原是金中都城外的一座古剎?！耙虼蠖汲羌闯?，宜有明神之主，請立城隍神廟，故而選都之坤方一隅，命少府督工建城隍廟，其名為佑圣王靈應廟。”天歷二年（1329年）正式改稱都城隍廟。

都城隍神最顯赫的時期是明代。朱元璋建立明朝后，想利用群眾迷信心理，鼓吹城隍神能鑒察民之善惡，行善者得福，作惡者受懲，用以震懾臣民，鞏固統(tǒng)治。他于洪武二年（1369年）正月大封京城和天下城隍。城隍即所謂鎮(zhèn)守，各府有都城隍廟一座，其屬下各縣有城隍廟一座。北京城內(nèi)有二縣，各有城隍廟。明馮應京《月令廣義》說北京的城隍先是文天祥，后為楊椒山，他們都是正義的化身。

明永樂年間都城隍廟重建。清雍正四年（1726年）及乾隆二十八年（1767年）屢次動用錢財興建都城隍廟。同治十年（1871年）都城隍廟毀于大火。至民國時，雖然還有香火，但已逐漸衰敗。據(jù)曾經(jīng)住在附近的著名北京史地學家常人春先生描述，當年山門內(nèi)是儀門，儀門后是一片空曠且堆滿瓦礫的大院，正中是寢祠大殿，大殿上掛著“誰毀誰譽，逝者如斯夫；不仁不智，孰之而已矣”的楹聯(lián)。后來，都城隍廟被水電廠占用，周圍舊有的建筑被拆改殆盡，惟有寢祠大殿保存至今。

都城隍廟與廟會

每到過年，逛廟會是必不可少的節(jié)日活動，然而京城最早的廟會正是都城隍廟廟會，這里的廟會也是最熱鬧的廟會之一。都城隍廟廟會舊歷每月初一、十五、二十五開市。開市之日商販云集，不僅人們?nèi)粘Ｋ弥餆o所不有，還匯集了全國各地的名特產(chǎn)品，如蘇繡、蜀錦、綾羅綢緞、筆墨宣紙等以及國內(nèi)外奇珍異寶，如商周之彝鼎、奏漢之匜鏡、唐宋之書畫、名窯瓷器、珠寶、象牙、玉器、珊瑚樹等等，琳瑯滿目、目不暇接。

明劉侗著《帝京景物略》中說到：“城隍廟市，月朔、望，廿五日，東弼教坊，西逮廟墀廡，列肆三里。圖籍令日古今，彝鼎之曰商周，氍鏡之曰秦漢，書畫之曰唐宋，珠寶象玉珍錯綾緞之曰滇粵閩楚吳越者，集市族族，行而觀者云，貿(mào)遷者三，渴乎廟者一?！泵鞔摹堆喽加斡[志》說：“廟市者，以市于城西之都城隍廟而名也，西至廟，東至刑部街，約三里許，大略與燈市同。每月以初一、十五、二十五開市，較多燈市一日耳?！痹敱M地記載了廟會出售鐘鼎、書畫、玉器、文玩的興旺景象。明人筆記《談經(jīng)》還說到外國客商逛都城隍廟廟會：“碧眼胡商，飄洋番客，腰纏百萬，列肆高談”的情景。《談經(jīng)》中還說：“廟市則起自刑部街之東弼教坊下，繞北，延至都城隍廟，綿亙十里。”從“列肆三里”和“綿亙十里”，足以說明廟會規(guī)模之大。如今修繕一新的都城隍廟寢祠大殿西側(cè)有一幅《都城隍廟盛景圖》大型浮雕壁畫，再現(xiàn)了當時廟會的盛況。

廟會時，香客游人絡(luò)繹不絕，小商小販云集于此，高聲叫賣，熱鬧非凡?！棒[市口”即是記載當時廟會盛況的地名。由于廟會上“游上填塞，故多草竊剪綹之事”，少不了打架斗毆的發(fā)生，因而留下“鬧市口常鬧事，太平橋不太平”的諺語。

同治十年，都城隍廟毀于大火。民國初年時，都城隍廟的香火還很盛，而且有為各種原因而許愿、還愿的。有的人把兩支胳膊肘下邊扎穿，拴上提爐來朝拜；有的男孩則把自己身價“降低一等”，穿上紅衣紅褲，濃施粉黛，梳上兩個小抓髻，扮成女孩，一步一拜或三步一拜的來還愿進香。盡管有信眾，有香火，但廟會已廢不復舉了。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都城隍廟的廟會逐漸衰落，后來逐漸被廣安門里的報國寺廟會取代，不久琉璃廠市場又取代了報國寺廟會。

如今的都城隍廟

據(jù)記載，都城隍廟的中軸線上有門三重（廟門、順德門、闡威門），其它還有鐘鼓樓、大威靈祠和寢祠、兩廡以及治牲所、井亭、燎爐、碑亭等。美國人劉易斯·查爾斯·阿靈頓1933年寫的《古都舊景》中描寫道，“王府的后面高墻里的角落，是當?shù)氐某勤驈R，兩側(cè)有許多還原的碑匾和黃色的布條，它肯定是個特別有用的廟?！彼f的就是現(xiàn)在復興門的都城隍廟。

都城隍廟里掛有“綱紀嚴明”、“浩然正氣”、“護國庇民”、“我處無私”、“節(jié)義文章”、“發(fā)揚正氣”等匾額，還有“做事奸邪任爾焚香無益，居心正直見吾不拜何妨”、“善惡到頭終有報，是非結(jié)底自分明”、“善行到此心無愧，惡過吾門膽自寒”等楹聯(lián)。這些匾額與楹聯(lián)的核心是歌頌城隍爺?shù)墓偷拢瑒袢诵猩撇蛔鲪?。此外還有石碑、石刻等，這些文化古跡是城隍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清朝末年都城隍廟漸漸荒廢，原來石碑很多，后來被人陸續(xù)偷盜。同治十年發(fā)生火災后，又重修寢祠大殿及儀門。光緒末，僅修復三間正殿，以便春秋祭享。后來，都城隍廟被一廠家占用，周圍是私搭亂建的低矮房屋，惟有寢祠大殿保存至今。

僅存的寢祠大殿面闊五間，被列為北京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單檐歇山頂，黃琉璃黑剪邊，前出調(diào)大脊抱廈三間，建筑面積約為420平方米。2005年11月，金融街啟動都城隍廟百年大修計劃，拆除周邊千余平方米違法建筑，更換30%以上的內(nèi)檐木構(gòu)件，殿內(nèi)的水泥地面全部換回了“磨磚對縫”的青磚。城隍廟修繕還被列入了“人文奧運”保護工程范圍，修繕后的寢祠大殿煥然一新。

如今寢祠大殿外豎有三座石碑，其中兩座是由當時的香會立的，一座是順治十五年（1658年）立的《西棚老會碑記》；一座是雍正十二年（1734年）立的《圣諭掛燈老會重修京都城隍廟掛燈會碑記》。另還有一段老廟墻和一方龜趺石碑的基座保留了下來。

如今這座封閉多年的神秘古建已作為一處休閑場所向市民開放。隨著時代的變遷，都城隍廟舊日恢弘的建筑、莊嚴的祭祀，以及商賈云集的廟市早已淡出了人們的記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