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兵 何冬冬
(安徽師范大學 法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3)
中國大陸實施的村民自治推進了民主在農村社會的發(fā)展,廣大的農民切身體會到了權力的主人翁地位,加強了對村民自治理念的認同感?,F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以下簡稱《村委會組織法》)于1998年修訂至今已有16年的時間,農村基層民主建設的成就有目共睹,“它為中國民主化道路提供了一種經驗性范式”[1]。但毋庸諱言,村民自治區(qū)存在不少問題,突出表現在村民選舉過程中的賄選、程序不合法等問題,直接影響著村民自治的優(yōu)劣程度,因此深入分析影響村民選舉的各項因素具有現實意義。
“民主建設的發(fā)展,必然要受制于特定的社會—歷史—文化條件”[2],中國農村之間發(fā)展的不平衡性導致了影響基層村民自治的因素各不相同。本文嘗試在不否定特殊性的前提下,對影響村民自治的因素進行一般性的探討。
“中國是一個人情社會,由人情維系起來的各種社會關系,是中國社會文化的重要特征?!保?]在這種社會文化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體現的是一種“人情關系鏈條”,在這種鏈條中,孤立的個人在涉及公共選擇時,很難不受其“牽絆”。余英時先生說:中國“政治社會組織是人倫關系的逐步擴大?!保?]在以群眾性自治的基層民主選舉中,“人情”在村民選舉中的地位就很難忽視。以河北Y 村選舉為例,1999年和2005年的兩次村委會主任選舉中,對村民選舉取向的調查數據中發(fā)現,村民選舉的取向更多關注的是候選人的個人特質:做人親不親切、人好不好等,這個要素其實就是“關系”和“人情”,而候選人的能力在選舉中的作用卻處于次級地位[5]。
由于中國農村之間社會經濟發(fā)展的不平衡性,以及市場經濟所帶來的金錢價值觀對“人情”關系沖擊程度不同,“人情”在村民選舉中的地位可能有所差異,但是在中國這種人情社會的宏觀環(huán)境下,農村的村民選舉很難不受其影響,只是影響的程度因村而異而已。
農村經濟體制的改革,市場經濟的引入以及當前農村改革不斷向縱深推進,帶來了農村社會利益關系的重大調整,鄉(xiāng)村利益分化與沖突現象日益凸顯,原有的利益關系均衡被打破,利益群體的形態(tài)由隱變顯,利益沖突由暗變明,利益差距和矛盾更加明朗,利益群體的利益觀逐漸變強[6]。利益分化和利益沖突刺激著作為農村利益主體的農村居民在村民選舉中,一定程度上把有利于自身的資源分配方式作為選舉候選人的取向標準。村民選舉是農村居民自由選擇利益實現方式的“平臺”,候選人對自己“上臺”后資源分配方式的闡述,不可避免地影響著村民選票的“去向”。實踐中,從學者關于一些農村選舉調查的數據中,可以發(fā)現利益分化程度較高的農村,村級選舉的激烈程度也較高。在市場經濟作為農村資源分配的主要方式的今天,村民之間利益分化是影響村民選舉的重要因素。
農村經濟體制改革使農村人口流動成為可能。隨著家庭聯產責任承包制在農村的廣泛施行,個體農戶擁有了土地經營的自主權;加之我國農民人口眾多,以前束縛在土地上的勞動力被解放出來,隨著我國工業(yè)化、城市化的發(fā)展,農村人口流動勢不可擋。20 世紀80年代后期,中國大地上出現了一股大規(guī)模的農村居民流動潮,即所謂“民工潮”。這個現象得到了大批學者的廣泛關注,“現有的研究一般對人口流動從總體上持樂觀態(tài)度,認為農村人口流動必將減少聚集在土地上的眾多人口,給中國鄉(xiāng)村轉變和鄉(xiāng)村發(fā)展帶來積極的影響”[7]。但是也不能忽視人口流動所帶來的消極影響,尤其是農村村民的流動使村民自治陷入困境甚至難以為繼。概括起來,農村人口流動對村民選舉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3.1 選舉的人數達不到法定人數
我國《村委會組織法》規(guī)定,“年滿十八周歲村民,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而恰巧是這部分人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城市化進程中出現的“民工潮”的主體。特殊的分配方式使得進城務工人員與原來農村的利益相關性下降,從而使得那些具有選民資格的務工人員在權衡利弊和理性選擇之后,放棄返鄉(xiāng)參加選舉。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導致在村民選舉中會發(fā)生選舉人數達不到選舉法定人數的現象。
1.3.2 候選人和選民“質”的下降
人口流動人員組成中,“農村精英”占有一定比例。這里“農村精英”指的是知識、才能等方面高于普通農民的人員?!稗r村精英”依靠在知識、才能方面的優(yōu)勢,首先從土地束縛上掙脫出來。在村民選舉中發(fā)揮主要作用的往往是這些人。隨著這些年農村人口外流的增多,“農村精英”大量的“外流”,農村普遍出現了以“603861 部隊”,即老人、婦女和兒童為主體的農村人口。從政治參與這個角度講,這種主體人員由于知識等方面的欠缺,在一定程度上誘發(fā)了所謂的政治冷漠?!稗r村精英”的流失,導致農村選民“質”的下降。
“農村精英”的外流對候選人“質”也有很大影響。候選人一般地講各方面才能要高于一般選民,這樣才能更好地推動農村的發(fā)展?!稗r村精英”是候選人的主要來源,“農村精英”的外流勢必會影響到候選人的選舉,以至于中西部有些村委會選舉,竟然選不出合適的“當家人”。
社會人類學家認為,宗族是指一種沿男系或女系血統直接從家庭延長了的組織。以父子關系為基礎的中國家庭,隨著結婚生子這種正常的途徑帶來的規(guī)模擴大,具有向心傾向的成員理所當然地進入父系宗族之內,因而成為越來越大的集團。這個“集團”在一定程度上是村民選舉中利益集團產生的誘因,影響著村民選舉。
宗族對村民選舉的影響是存在的。肖唐鏢在2002—2003年對贛、晉兩省56 個村的追蹤調查中發(fā)現,“幾近四成的村民、近五成的村干部認為本村宗族對村民選舉有影響,有近六成的村民明確表示自己投了本族候選人的票”。從中不難看出,宗族對村民選舉具有很大的影響。
人情社會是我國幾千年文化積淀的結果,其積極影響早以被歷史所肯定,但人情對社會的消極影響也是有目共睹。首先,人情社會弱化了社會個體的獨立性。從政治參與的角度上來看,社會個體很難理性地訴諸自我利益。其次,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社會資源是通過平等的、合法的競爭以達到資源的合理配置,若人情在其中起作用,健康的市場經濟秩序就很難建立。
基于對人情與社會之間關系的認識,以消減“人情”消極影響力來更好地解決人情在農村選舉中的消極作用,使社會個體在政治參與時更加理性化。首先,加大力度對社會進行法制宣傳、教育。其次,擴展政治社會化的渠道,培育理性政治人。
“農村精英”的外流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是由于農村相對落后不能滿足精英利益需求的結果。首先,在城鎮(zhèn)一體化的總布局下,應逐步縮小城鄉(xiāng)差別,調整農村產業(yè)結構,增加農村土地附加值,逐漸滿足精英利益需求,以抑制“農村精英”外流乃至引導“農村精英”的回流。其次,對“農村精英”的源泉——青年學生應進行相關人生價值教育,鼓勵青年學生成才后回到農村為農村做貢獻,實現其人生價值。再次,重視“農村精英”,尊重“農村精英”,增強“農村精英”的歸屬感,以減少“農村精英”外流。
宗族是我國封建社會的產物,具有一定的封建性和落后性,尤其是對可能干擾村民選舉過程的公平性。首先,積極正確引導宗族勢力,削弱宗族勢力對村民選舉的消極影響。其次,加強農村法制宣傳,增強村民法制觀念,豐富農村文化生活,用法制的、豐富的、現代的文化活動形式代替?zhèn)鹘y落后的家族文化。
農村法制建設完善與否,村民法制觀念的強弱直接影響著村民自治的健康發(fā)展。如果沒有完善的法制以及運行機制,民主政治就無從談起,也就很難保證民主選舉的健康運行。增強村民法制觀念,在一定意義上有助于提高村民參政議政水平,使其在訴諸自我利益時更加理性化,從而在此基礎上推動我國基層民主政治的健康發(fā)展。
總之,隨著農村基層民主的發(fā)展,影響村民民主選舉的因素也趨復雜化。全面分析農村選舉中的影響因素并在此基礎上結合我國農村的客觀條件進行對策思考,有助于推進我國農村基層民主政治健康發(fā)展。
[1]徐勇.草根民主的崛起:價值與限度[J].中國社會科學季刊(香港),2000(夏季號).
[2]孫關宏.中國政治學:科學與人文的探索[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368—369.
[3]董璐,崔芳芳. 人情社會淺析[J]. 法制與經濟,2010,(4).
[4]余英時.中國思想傳統的現代詮釋[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5:105.
[5]劉方玲.關系人情取向與村落內生性公共權力——河北Y 村選舉分析[J]. 燕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3).
[6]李長健.論農民權益的經濟法保護——以利益與利益機制為視角[J].中國法學,2005,(3).
[7]徐勇.掙脫土地束縛之后的鄉(xiāng)村困境及應對——鄉(xiāng)村流動人口與鄉(xiāng)村治理的一項相關性分析[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2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