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征 群
(遼寧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旅游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2)
淺談漢末士庶之爭
——以董卓為個案
張 征 群
(遼寧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旅游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2)
漢末士庶關(guān)系是兩晉南北朝時期士庶之爭的濫觴。以董卓從破羌良將到禍國大盜的人生歷程為個案考察漢末士庶之爭,不但對了解三國政治格局的形成有重要意義,而且有助于研究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政治狀況和階級結(jié)構(gòu),對研究中國古代社會階級關(guān)系的變動也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董卓;士族;庶族;斗爭
網(wǎng)絡出版時間:2015-07-07 10:59
一直以來,史書記載和民間傳說都將董卓視為兇惡殘暴之徒,這固然是因為董卓在爭奪權(quán)力過程中制造了許多殺戮,同時也因為董卓廢少帝和立獻帝的做法為正統(tǒng)思想所不容,為歷代史官所詬病。但是對歷史人物的評價不能一味盲從史官的記載,而要全面探析董卓所處的時代環(huán)境和代表的階級利益。
董卓從一個慷慨健俠、屢立軍功的良將發(fā)展為擅權(quán)殘暴的禍國大盜,是本性使然還是形勢所迫?董卓的變化與士族的排擠是否有關(guān)?董卓一系列暴政的背后隱藏著東漢政權(quán)內(nèi)部士庶之間怎樣的斗爭?這要從董卓的出身談起。
(一)董卓的出身與成長環(huán)境
性格是人對現(xiàn)實的穩(wěn)定態(tài)度和相應行為方式的心理特征,是現(xiàn)實社會關(guān)系在人腦中的反映,是人對事物的態(tài)度和行為方式概括化和定型化的結(jié)果。董卓性格的養(yǎng)成與其出身和成長環(huán)境密切關(guān)聯(lián)。
1.出身微末
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今甘肅省中部),父親董君雅從小吏升任潁川綸氏尉??h尉的官階很低,出身于庶族地主家庭的董卓在士族壟斷仕進的東漢時代很難進入統(tǒng)治核心。董卓成長在涼州——中原與西羌戰(zhàn)爭的多發(fā)地,生存環(huán)境惡劣,習武成風、勇猛彪悍,一直是漢朝羽林軍和虎賁軍士兵來源地;涼州屢出名將,董卓后來以六郡良家子的身份入選羽林郎。董卓就是在這樣一個尚武的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并通過軍功進入權(quán)力中心的。
2.年少健俠
董卓生來力大體壯,史稱:“膂力過人,雙帶兩鞬,左右馳射,為羌胡所畏?!盵1]2 319“少好俠,嘗游羌中,盡與諸豪帥相結(jié)?!盵2]104年輕時好游俠,曾經(jīng)游歷羌族生活的地區(qū),與羌族豪帥結(jié)下了深厚的感情,以健俠揚名涼州。董卓精通羌胡事務,這為后來董卓在對羌人的戰(zhàn)爭中屢次取得勝利奠定了基礎。
(二)漢羌戰(zhàn)爭中培植的軍閥
作為庶族豪強,董卓的發(fā)家起源于漢羌戰(zhàn)爭。正是與羌人之間的戰(zhàn)爭,為董卓積累了足夠的軍事資本。
1.漢羌戰(zhàn)爭
西羌出自三苗,是羌族的別支,漢代進入中原的羌人基本與漢族融合,未進入中原的羌人以部落為單位散布在長城以西、河湟地帶,主要有先零羌、白馬羌和燒當羌等。西羌內(nèi)遷時常與河西走廊及隴西當?shù)氐臐h人發(fā)生沖突,成為東漢最嚴重的邊患,史載:“東犯趙、魏之郊,南入漢、蜀之鄙,塞湟中,斷隴道,燒陵園,剽城市,傷敗踵系,羽書日聞?!盵1]2 869漢朝在涼州設護羌校尉,掌管西羌事務,護羌校尉成為東漢政府對抗羌人反叛的重要職官。
漢羌戰(zhàn)爭自西漢開始斷斷續(xù)續(xù)持續(xù)百年,漢宣帝時曾派趙充國對屢次犯邊的先零羌進行打擊;東漢光武帝時的名將馬援也曾在隴西平羌,安帝、順帝兩朝漢羌戰(zhàn)爭尤為激烈。漢桓帝時,在涼州三明(段颎、皇甫規(guī)、張奐)的鎮(zhèn)壓下,殺死數(shù)萬羌人,重創(chuàng)西羌,使其再也無力威脅東漢政權(quán)。近百年的漢羌戰(zhàn)爭耗費了東漢政權(quán)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據(jù)統(tǒng)計,僅安帝和順帝20余年間就花費錢300多億,“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復經(jīng)七年,用八十余億”[1]2 148。同時,漢羌戰(zhàn)爭還在涼州培育出了一大批精兵猛將,董卓就是在漢羌戰(zhàn)爭中培植起來的軍閥。
2.軍功起家
董卓出身庶族豪強,在東漢重文輕武和士族壟斷政治的時代,他能夠從一個行伍吏卒升遷到前將軍,就是憑借漢羌戰(zhàn)爭中獲得的軍功。董卓起初被征召為郡吏抓捕盜賊,后被涼州刺史辟為從事,巡守邊塞,擊破羌胡,斬獲千余人,立下軍功。
漢桓帝末年,董卓“以六郡良家子為羽林郎”[2]104。永康元年(公元167年)春,“東羌、先零五六千騎寇關(guān)中,圍祋祤,掠云陽。夏,復攻沒兩營,殺千余人。冬,羌岸尾、摩蟞等脅同種復鈔三輔”[1]2 140。朝廷派中郎將張奐前往鎮(zhèn)壓,董卓作為軍司馬共同出征,結(jié)果“大破之,斬其酋豪,首虜萬余人,三州清定”[3]548。論功行賞,董卓拜郎中,遷廣武令,蜀郡北部尉,后遷為西域戊己校尉。靈帝建寧二年(公元169年),張奐被“陷以黨罪,禁錮歸田里”[1]2 141,董卓被連坐免官。熹平元年(公元170年)袁隗為司徒,并州刺史段颎向袁隗舉薦董卓,被征辟為司徒掾,后來拜并州刺史、河東太守。中平元年(公元184年),董卓為東中郎將,持節(jié)征討黃巾,兵敗抵罪。同年冬天,北宮伯玉、李文侯伙同羌胡群盜反叛,劫持邊章、韓遂共同劫掠州郡,入寇三輔。公元185年,朝廷以張溫為車騎將軍,拜董卓為破虜將軍隨同征討,“六軍上隴西,五軍敗績,卓獨全眾而還”[2]104,不久又拜董卓為前將軍,封斄鄉(xiāng)侯。30多年的征戰(zhàn),憑借著赫赫戰(zhàn)功,董卓終于從軍吏升到前將軍,成為東漢的高級武官,有了雄踞一方的資本。這固然離不開他的勇武與謀略,主要原因還是“董卓盛壯之年,正值涼州三明安羌時期”[4]21,抓住了建立功勛的大好時機。
(三)涼州軍事集團
漢羌戰(zhàn)爭解決了東漢邊陲的危機,卻為東漢政權(quán)的分裂埋下了隱患。夏曾佑《中國古代史》言:“因東漢經(jīng)羌胡之亂,天下精兵猛士,恒聚于涼州。其后羌胡之禍,雖賴以熄滅,而重兵所在,卒成亂階。何進之后,曹操之前,亂皇室者,皆涼州之士也?!盵5]410董卓所統(tǒng)領的涼州兵以湟中義從和關(guān)中秦胡為基干,夾雜許多出身低微的涼州漢人,這支軍隊在與西羌的長期戰(zhàn)爭中培養(yǎng)起來,以騎兵為主,具有較高的戰(zhàn)斗力。《資治通鑒》記載,尚書鄭泰曰:“關(guān)西傾遭羌寇,婦女皆能挾弓而斗,天下所畏者,無若并、涼之人與羌、胡義從?!盵3]585由此可見,涼州兵的戰(zhàn)斗力之高在當時是公認的。董卓手下的將領也多為羌胡豪帥和涼州本地豪強,如李傕、郭汜、張濟與樊稠都是涼州人,而且董卓年少時就與羌胡豪帥交好,在西羌頗有威名。
這樣一支充滿了羌胡和庶族烙印的軍隊注定了涼州軍事集團難以長期為士族服務,也不會被士族接納,只是被士族充當爭奪統(tǒng)治利益的工具罷了。
隨著東漢末年戰(zhàn)亂和時局的變幻,董卓的人生歷程和人生選擇又發(fā)生變化,他逐步走上禍國大盜的道路。
東漢末年官場腐朽,賣官鬻爵,賦役繁重。漢靈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巨鹿人張角借助太平道發(fā)動起義,“旬月之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3]569。為了鎮(zhèn)壓黃巾起義,豪強地主紛紛組織武裝,修建塢堡,勢力迅速增長,許多地方官吏也擁兵自重,為漢末軍閥混戰(zhàn)揭開序幕。同時,東漢從和帝開始,外戚和宦官輪流把持朝政的局面貫穿了整個東漢中后期的歷史。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漢靈帝駕崩,何皇后之子劉辯即位,何進執(zhí)掌朝政,重用袁紹、袁術(shù)和何颙等士族,召董卓進京誅殺宦官。然而,最后的結(jié)果卻是宦官與外戚勢力被一網(wǎng)打盡,統(tǒng)治階級只剩下士族門閥勢力。董卓進京揭開了庶族武人與士族門閥爭權(quán)奪利的斗爭序幕,開啟了漢末軍閥混戰(zhàn)的局面。
(一)董卓擁兵自重
董卓從軍30余年,屢次擊破羌胡叛軍,立下赫赫戰(zhàn)功并不斷升遷。如果只看這段歷史,董卓無疑是一名良將,后來卻擁兵自重,廢少立獻,焚洛陽,遷長安,成為擅權(quán)殘暴的禍國大盜,在此期間以西涼武將為代表的庶族武人與士族之間爭權(quán)奪利的斗爭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靈帝中平五年(公元189年),董卓被拜為前將軍,與皇甫嵩一起平定韓遂、馬騰之亂,其實力進一步膨脹,引起朝廷的忌憚。靈帝下詔征董卓為少府,掌管天下賦稅,表面上是升職,卻失去兵權(quán)。為了免遭宦官外戚和士族的宰割,董卓抗旨拒絕交出兵權(quán),以“湟中義從及秦胡兵牽挽臣車,使不得行”[1]2 322為借口留在涼州。中平六年(公元190年),漢靈帝病重,欲立劉協(xié)為太子,又忌憚支持何皇后之子劉辯即位的大將軍何進,且何進有手握兵權(quán)的董卓的支持,于是下詔“拜卓為并州牧,令兵屬皇甫嵩”[1]2 322,以削除董卓兵權(quán)。擁兵自重的董卓既擔心離開涼州失去兵權(quán),又擔心遠離洛陽,不能及時了解朝廷動態(tài),于是上書拒絕出任并州牧,屯兵河東密切關(guān)注洛陽動態(tài)。不久,靈帝駕崩,大將軍何進與司隸校尉袁紹密謀誅殺宦官,密召董卓進京。
(二)董卓專權(quán)
面對洛陽各派勢力的角逐,董卓選擇了擁兵自重以待時機,何進的命令終于讓董卓看到了希望。但是,董卓未到達洛陽,何進就被宦官所殺,虎賁中郎將袁術(shù)及何進部將又將宦官全部殺死。董卓進入洛陽時,朝中只剩下沒有掌握兵權(quán)的士族勢力,董卓憑借武力輕松控制了洛陽局勢?!坝质箙尾細?zhí)金吾丁原,并其眾,故京都兵權(quán)唯在卓?!盵1]2 324董卓是武人出身,深知兵權(quán)是掌握朝政的資本,于是以武力震懾各方勢力,罷免司空劉弘自任司空,不久升遷為太尉,假節(jié)鉞虎賁,控制朝政。董卓掌握朝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廢少帝劉辯,立陳留王劉協(xié)為帝,因少帝為何太后所生,劉協(xié)為王美人所生,董太后所養(yǎng),董卓自稱與董太后同族,東漢太后有攝政的慣例。而何太后的弟弟何苗為董卓所殺,與董卓勢如水火,董卓廢少帝是為了自保,立獻帝是為了名正言順地以外戚身份輔政。但是董卓廢帝的行為受到士族和清流名士的強烈反對與敵視,其名聲大損,進入“亂臣賊子”行列,一直被后世史官詬病,這也是其被稱為禍國大盜的重要原因。進入洛陽后,董卓又放縱士兵擄掠財物,淫掠婦女,掠奪皇陵珍寶,民心大失。在洛陽這個遍地皇親國戚和士族門閥的地方,這種劫掠嚴重侵害了門閥大族的利益,將士族門閥推到董卓的對立面,再無緩和余地。
隨著庶族武人與士族門閥利益沖突越來越重,雙方很快展開了一系列權(quán)力之爭。
漢末董卓之亂實質(zhì)上是以董卓為代表的庶族武人與士族門閥爭奪權(quán)力的斗爭。士族和庶族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士族門閥指累世高官,經(jīng)學傳世,在政治上和文化上具有較高聲望的名門望族。東漢初年以來,許多大豪強地主轉(zhuǎn)變?yōu)槭孔彘T閥,逐漸壟斷朝廷的重要官職。到東漢末年,這些士族門閥已經(jīng)是統(tǒng)治階級的主要代表,在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上占據(jù)著特殊的地位,壟斷著入仕的途徑,如汝南袁氏四世五公,弘農(nóng)楊氏四世四公,潁川荀氏世為冠冕[6]3。庶族是指士族以外的地主階級,一般是指中小地主或地方豪強,有一定的土地和財產(chǎn),但是社會地位不高,難以擔任高官顯職,董卓就是出身于庶族地主豪強之家。
士庶之間在身份地位和利益上的巨大差別,逐漸引起庶族中有識之士的不滿,他們也希望參與政權(quán),尤其是有著卓著軍功的庶族武人。以董卓為代表的涼州軍事集團在宦官、外戚和士族的斗爭縫隙中獲得了一個掌握中央政權(quán)的機會。
(一)董卓與士族門閥的妥協(xié)與斗爭
以董卓為代表的涼州庶族武人進入洛陽,使士族門閥獨掌大權(quán)的愿望落空。他們自然不愿輕易放棄唾手可得的權(quán)力,但由于軍權(quán)一直被外戚和宦官掌握,士族一時間難以與董卓對抗,于是,董卓輕易控制朝政。
董卓初入洛陽之時,并不想與士族門閥針鋒相對,反而極力拉攏士族,起用黨人,“以從人望”[1]2 325。一方面,因為董卓曾為袁隗故吏,在進入洛陽毫無根基的情況下,急需在朝廷中尋找支持者;另一方面,董卓深知士族門閥在朝廷的影響力和在地方根深蒂固的勢力,希望借助士族的力量掌握政權(quán)?!逗鬂h書·靈帝紀》記載,袁紹與董卓因廢帝之事爭吵,“卓以新至,見紹大家,故不敢害”[3]583。董卓執(zhí)掌朝政之初,對士族門閥心存畏懼,還沒有與士族對抗的決心。而此時的士族手無兵權(quán),也不敢輕舉妄動,暫時與董卓妥協(xié)?!岸孔詾樘?,以太中大夫楊彪為司空,以豫州牧黃琬為司徒?!盵1]368楊彪、黃琬皆為士族門閥的代表,與董卓并列為三公。
士族與庶族都想要獨占政權(quán),士庶之間的斗爭不可避免。隨著董卓的根基逐漸穩(wěn)固,自為相國,入朝不趨,劍履上殿。此時,士族的實力也大大增強,擁有了與董卓對抗的軍事力量。伍瓊和周毖在取得董卓信任后,建議董卓外放韓馥為冀州刺史,劉岱為兗州刺史,孔伷為豫州刺史,張咨為南陽太守,張邈為陳留太守,這些人都是士族門閥的代表人物,他們就任后聯(lián)合袁紹等人紛紛起兵反對董卓。初平元年(公元190年),關(guān)東州郡以袁紹為盟主,起兵討伐董卓,董卓下令迎戰(zhàn)。雖然關(guān)東軍戰(zhàn)斗力不如西涼軍,但是董卓根基在關(guān)西,又擔心被斷后路,決定遷都長安。董卓為避免洛陽成為關(guān)東軍進攻長安的據(jù)點,“焚燒洛陽宮室,悉發(fā)掘陵墓,取寶物”[2]107,占據(jù)潼關(guān)以西,進可攻退可守,在戰(zhàn)略上處于有利地位,在涼州軍與關(guān)東軍的斗爭中,涼州軍始終處于優(yōu)勢。董卓將朝廷事務委托于司徒王允,王允出身士族,追隨獻帝入關(guān)的士族即便在朝廷任職,也不會甘心為董卓出力,不久王允等士族聯(lián)合呂布誅殺了董卓。
東漢末年董卓專權(quán)的這段歷史貫穿著士族與庶族的斗爭。董卓之所以受到士族門閥的強烈反對,一是士族門閥對董卓出身的排斥。董卓不但是一個武人,而且出身庶族,董卓的掌權(quán)不符合眾多士族門閥的利益;二是董卓對當時政治模式和社會秩序的破壞。東漢一直都是外戚或士族掌握朝政,而董卓的出現(xiàn)使庶族武人掌握了朝廷大權(quán),改變了延續(xù)上百年的政治體制;同時董卓廢少立獻給人留下口實,受到士族的強烈反對。而董卓的一系列暴行也與士族的斗爭關(guān)系密切。
(二)董卓的梟雄之路與士族的排擠打壓
董卓從慷慨健俠、屢立軍功的良將,到進入中樞掌握朝廷大權(quán),廢少帝、立獻帝,焚東都、遷長安,成為亂國梟雄,這固然是董卓追逐權(quán)力的結(jié)果,但與士族門閥對以董卓為代表的涼州庶族武人集團的排擠密切相關(guān)。
董卓執(zhí)掌朝政之初,“雖行無道,而猶忍性矯情,擢用群士”[1]2 326,直到關(guān)東州郡起兵反董,董卓才對士族門閥大開殺戒。事實上,董卓進京以后,并沒有打算與士族決裂,而是積極拉攏士族。但是士族因為董卓的出身一直對董卓持排擠態(tài)度。董卓廢少帝之時,找袁紹商量,為的是借助袁氏的影響,取得士族的支持控制朝政,不想?yún)s遭到袁紹反對,先“偽許之”,后“紹不應,橫刀長揖而去”[2]115。袁紹對漢帝的忠心未必有多少,從后來袁紹聯(lián)合冀州牧韓馥欲立幽州牧劉虞可以看出,袁紹作為士族的代表人物,更多地是考慮家族的利益,袁紹公開反對董卓,應是對出身庶族的董卓控制朝政感到不滿。董卓曾是袁隗的故吏,他掌權(quán)后繼續(xù)讓袁隗擔任太傅,就算關(guān)東州郡起兵后也沒有殺他,直到董卓遷都長安,徹底與士族門閥撕破臉后才將袁隗殺死。
面對關(guān)東聯(lián)軍的進攻,董卓不得不暫避鋒芒遷都長安,又擔心洛陽很可能會成為反董勢力進攻的根據(jù)地,于是下令焚燒洛陽,帶走帝陵珍寶,并將數(shù)百萬百姓遷到長安。雖然路上百姓“更相蹈藉,饑餓寇掠,積尸盈路”[1]2 327,但古代戰(zhàn)爭時期,出于戰(zhàn)略的考慮遷移百姓和燒城都很正常,劉備就曾在荊州撤退時遷移百姓。史書記載,董卓劫掠百姓濫殺大臣,也非特例,曹操征討徐州之時“所過多所殘戮”[2]7,甚至有的軍隊還以人肉為食,而董卓誅殺大臣多為報復士族門閥,在與士族的對抗中必不可免。
董卓后期的轉(zhuǎn)變貫穿在與士族的斗爭之中,正是士族的反對和打壓,將董卓從專權(quán)的軍閥變?yōu)榈渿蟊I,遭到全天下的反對,并成為歷代亂臣賊子的象征。
(三)漢末士族門閥與庶族武人權(quán)力斗爭的特點
東漢末年,士族門閥正處于上升期,壟斷著仕進之路,具有很強的實力,而以中小地主豪強為代表的庶族尚無力與士族門閥抗衡。董卓借助外戚、宦官和士族斗爭形成的權(quán)力真空,以庶族武人的身份入主朝政,具有很大的偶然性,正是這個偶然性使得漢末出現(xiàn)了士庶之間的斗爭,并有著鮮明的特點:第一,此時寒門庶族的力量還很弱小,董卓集團只是憑借著強大的軍事力量與門閥力量抗衡;第二,以董卓為代表的涼州庶族武人與士族門閥的斗爭,使?jié)h朝皇室的威望受到沉重打擊;第三,關(guān)東州郡的士族集團起兵反對董卓,為漢末軍閥混戰(zhàn)拉開了序幕,對三國政治格局的形成具有重要影響;第四,士族門閥在與董卓的斗爭中逐漸認識到掌握軍權(quán)的重要性,受此影響,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門閥士人也紛紛擔任武職并追求軍功。
董卓之亂是繼黃巾之亂后東漢政權(quán)遭受的又一次空前大浩劫,對當時的政治和經(jīng)濟造成了巨大沖擊,也是對士族門閥的重大打擊,但是不能簡單地歸罪于董卓。董卓從屢立軍功的良將轉(zhuǎn)變成擅權(quán)殘暴的梟雄,是東漢末年士族與庶族之間斗爭的結(jié)果。漢末的士庶之爭其實是以董卓為代表的涼州庶族武人與士族門閥之間爭奪中央權(quán)力的政治斗爭。董卓利用統(tǒng)治階層內(nèi)部斗爭的機會進入洛陽,掌握朝政,在遭到士族激烈反對后,以極其野蠻的手段來對抗,既破壞了當時的社會秩序,又加速了自己的滅亡。這次斗爭是士庶之間的第一次交鋒,為漢末軍閥混戰(zhàn)拉開了序幕,對魏晉南北朝的政治格局也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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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薛志清)
Analysis of the Battle between Privileged and Common Landlords in the Late Han DynastyIn the case of Dong Zhuo
ZHANG Zheng-qun
(School of History Culture and Tourism,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Dalian,Liaoning 116082,China)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rivileged and common landlords is the origin of the struggle between them during Jin and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The fight between them at that time not only has a paramount influence on forming the political structure of Three Kingdoms,but also helps the later scholars study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and class structure in this historical period,providing significant reference value for the research on the battle between privileged and common landlords in ancient China.
Dong Zhuo;privileged landlord;common landlord;battle
2015-04-01
張征群(1990-),男,山東煙臺人,遼寧師范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中國史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明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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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62X(2015)04-0058-05
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50707.1059.01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