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衛(wèi)

3月和9月的嘉德四季拍賣，是中國大陸藝術市場的風向標。隨著國際交流頻繁，美國紐約的亞洲藝術周亦為重要參照。呼朋引伴遠涉重洋觀摩、競拍，是業(yè)內(nèi)一景。

今春的紐約亞洲藝術周從3月14日至22日，英國的艾斯肯納茲（Eskenam）、馬錢特（Marchant），美國的安思遠（Robert Haffield EHworth），比利時的吉賽爾（Gisele Croes）等國際古董商和收藏家罕見地聚齊，與壯觀的中國收藏家群體相映，儼然在交接班。某些場次，中國人占了80%以上。一個旁注是，由中國拍賣行業(yè)協(xié)會（CAA）與美國Artnet全球有限公司聯(lián)合主辦的“中國藝術市場的現(xiàn)實與未來”國際論壇3月13日在紐約揭幕，全球藝術市場的權威人士探討在經(jīng)濟全球化背景下，中國與國際藝術市場的互動和交流。

據(jù)統(tǒng)計，佳士得（christie's）、蘇富比（Sotheby's）、朵爾（Doyle）、邦瀚斯（Bonhams）四家拍賣行舉辦了18場拍賣會，分別成交7211.41萬美元、5614.53萬美元、1028.68萬美元和945.64萬美元；成交價逾百萬美元的拍品21件——中國藝術品占15件，十甲中更據(jù)七席，這彰顯著中國藝術品市場的國際地位。

然而，梳理數(shù)據(jù)，不甚樂觀。蘇富比四個中國藝術品專場成交4368.74萬美元，同比（較2013年春拍）下降16.28%，環(huán)比（較2013年秋拍）下降38.31%；佳士得兩個中國藝術品專場成交3027.62萬美元，同比下降57.86%，環(huán)比下降30.58%。設有日本韓國藝術專場的佳士得，成交額同比下降22.02%，環(huán)比下降9.21%。

數(shù)據(jù)并非絕對，但普品偏多、佳品稀罕的現(xiàn)實，使眾所期待的市場回暖，乃至反轉，還有時日。

蓄勢待發(fā)的青銅器

紐約是中國青銅器拍賣中心，與北京的中國書畫拍賣中心和香港的中國瓷器工藝品拍賣中心鼎立，蘇富比和佳士得推出過羅伯特珍藏、水牛城藝術博物館舊藏、德馨書屋珍藏、賽克勒舊藏、思源堂珍藏等知名青銅器專拍。一個國家藝術品市場的國際地位與國力一樣，是諸要素——如經(jīng)濟總量、市場規(guī)模等硬件，開放程度、文化傳承、教育水平、司法效能、信用體系等軟環(huán)境——的綜合效應。中國藝術品市場的發(fā)展則是中國特色的中國路徑。

紐約還有具體原因：一是歐美地區(qū)的中國青銅器學術研究和鑒藏水平高；二是中國大陸對青銅器拍賣的嚴格管制；三是中國收藏家群體日趨成熟，交通、信息交流便捷；三是原倫敦大學亞非中心主任、著名青銅器學者汪濤2012年7月空降蘇富比，任高級副總裁兼中國工藝品部主管。當然，藝術品市場也在板塊輪動。

是次，3件中國青銅器價超百萬美元，成交價均超估價3至5倍，商晚期天黽父乙角以240.5萬美元刷新中國青銅爵杯拍賣世界紀錄。

在中國瓷器及工藝品常規(guī)專場外，蘇富比、佳士得為青銅重器辟專場，如蘇富比的“藝海觀濤：坂本五郎珍藏中國藝術青銅鶚首提梁壺”和“金石斯文：重要中國古代青銅器暨吳大澄《吉金圖》”，佳士得的“皿方罍”?！敖鹗刮模褐匾袊糯嚆~器暨吳大澄《吉金圖》”12件拍品，11件青銅器多為吳大澄《吉金圖》所錄，成交10件，商晚期己祖乙尊以4倍于估價的126.50萬美元成交；愙齋所藏《吉金圖》拓本以6倍于估價的60.50萬美元成交。

最矚目者，非皿方罍和鸮首壺莫屬。商晚期皿方罍高63.6厘米，傳承曲折可考，2001年3月20日在佳士得以924.6萬美元（約合人民幣7653.09萬元）創(chuàng)中國藝術品拍賣的世界紀錄——這一紀錄保持了四年。整整13年后再現(xiàn)拍場，立刻引起藏界的廣泛關注，許多收藏家躍躍欲試。為促成皿方罍蓋、身合一，中國臺灣著名收藏家曹興誠吁請藏家不要出手，以方便湖南省博物館與佳士得商談；湖南省博物館籌資2000萬美元并致函佳士得洽購，且告成功。

東周早期青銅鶚首提梁壺遺憾流標。鸚首壺高46.5厘米，晚清收藏家吳云在《兩罍軒彝器圖釋》中評之“此器形制奇古，彝器中罕有之珍也”，1945年售價即1200英鎊（貨幣購買力換算是經(jīng)濟學家的難題，不計其他因素，簡單地以黃金計，當時的1200英鎊約等于8008.84克黃金）。日本收藏家坂本五郎1989年12月在倫敦蘇富比的“英國鐵路養(yǎng)老基金會藏重要早期中國陶瓷器、青銅器、雕塑、金銀器及漆器”專拍中競得，成交價約90萬美元（約合人民幣333，32萬元，那時的百元人民幣可維持北京中等收入的三口之家一個月的生活）。此次估價400萬至600萬美元上拍，競至370萬美元后無人應價?？赡艿脑蚴?，因拍賣時間早于佳士得兩天，許多買家為備戰(zhàn)皿方罍而節(jié)省“子彈”。

乏善可陳的中國書畫

中國書畫亮點無幾，行情平淡，與紐約市場的中國書畫拍賣地位相稱。

蘇富比標的259件，成交1888.49萬美元，同比微增1.75%，環(huán)比下降39.70%。明代思想家王守仁《草書耶溪送別詩》十五開冊估價6萬至8萬美元，拍至204.50萬美元，是唯一過百萬美元的中國書畫；張大干《雜畫冊》十四開冊以48.50萬美元列近現(xiàn)代書畫之首。一個有趣現(xiàn)象是：估價排前20位的拍品，最終進入成交價前20榜單者僅9件，估價最高（200萬美元至300萬美元）的清代畫家袁耀《蜀棧行旅》流標。

邦瀚斯去年春始成規(guī)模地經(jīng)營中國書畫，是次標的85件，成交210.09萬美元。兩幅清室人物肖像拍出高價：估價5萬至7萬美元的（《道光帝像》38.90萬美元成交，皇后或后妃肖像26.90萬美元成交。

佳士得標的94件，成交287.49萬美元，較去年秋季下降73.63%，八大山人的《松》拍出23.30萬美元。

蘇富比推出稀見的明代文人書畫，低估價意外地摘得了高價果實，折射著市場的某種跡象。除王守仁《草書耶溪送別詩》冊頁外，明中期書畫鑒賞家詹景鳳《草書樂府詩》手卷估價2萬至2.5萬美元，拍得61.70萬美元；明中期畫家陳子和《蘇軾醉歸》估價5萬至7萬美元，拍得60.50萬美元；明末清初畫家鄭旼《秋林遠岫》估價8萬至12萬美元，拍得56.90萬美元；明初書家沈藻《舞鶴賦》手卷估價3萬至5萬美元，拍得52.10萬美元；明初書家王達《楷書<聽雨樓諸賢記>》手卷估價8000美元至1.2萬美元，拍得50.90萬美元；元末明初畫家張中《鹡鸰圖》手卷估價15萬至25萬美元，拍得46.10萬美元；沈恒吉款《查氏丙合圖》手卷估價5萬至7萬美元，拍得38.90萬美元。

波瀾不驚的瓷器工藝品

瓷器工藝品板塊中，百萬美元以上的拍品4件。

這一板塊仍以明清宮廷用品為主，行情平穩(wěn)，尤其是清代顏色釉表現(xiàn)較佳，乾隆粉青釉夔龍紋雙耳尊拍得144.50萬美元，清乾隆粉青釉纏枝花卉紋貫耳瓶拍得120.50萬美元，清雍正粉青釉燈籠瓶拍得66.50萬美元，一對明末清初紫檀直欞式圈椅拍得108.50萬美元，明嘉靖五彩魚藻圖罐拍得84.5萬美元。此外，一個唐三彩陶錢柜拍得32.90萬美元。

元青花如意印花纏枝牡丹紋菱口盤奪得瓷器成交價之冠。這個伊斯蘭風格的大盤，估價20萬至30萬美元，古董商艾斯肯納茲以419.7萬美元中標。據(jù)稱是為中東收藏家所購。

高歌猛進的佛教藝術品

佛教藝術品的價格在穩(wěn)步攀升，百萬美元以上者達8件之多。

佳士得的“般若妙相：虔誠信仰藝術品”專場成交1898.53萬美元，“印度及東南亞藝術”專場成交800.51萬美元；蘇富比的“印度、喜馬拉雅及東南亞工藝品”專場成交579.40萬美元；邦瀚斯的“印度、喜馬拉雅和東南亞藝術”專場收獲661.80萬美元。

明永樂宣德造像閃耀拍場：銅鎏金藥師佛坐像以554.10萬美元居本季亞洲藝術周拍賣榜首，銅鎏金觀音坐像拍得262.90萬美元，銅鎏金度母像拍得102.50萬美元。另外，大理國銅鎏金阿彌陀佛坐像拍得156.50萬美元，13世紀西藏青銅不空成就佛坐像拍得108.50萬美元，尼泊爾13至14世紀觀音銅立像拍得204.50萬美元。

唐卡表現(xiàn)突出，多倍于估價成交，如蘇富比拍賣的中國西藏18世紀五世達賴傳法唐卡估價6000至9000美元，拍得16.1萬美元；中國西藏18世紀的高僧行跡唐卡估價2.5萬至3.5萬美元，拍出26.9萬美元。佳士得拍賣的清乾隆刺繡千手觀音唐卡估價25萬至35萬美元，拍得66.5萬美元。邦瀚斯拍賣的出自1520至1533年中國藏傳佛教薩迦派祖寺敖爾寺（艾旺卻丹寺）的密集三十二尊金剛壇城圖唐卡，估價40萬至60萬美元，92.9萬美元成交。

山寨行天下

晚清民國時期，中國文物藝術品大量合法非法地流散海外，包括贗品，1927至1937年的民國黃金十年，也是古董造假的高峰期。新中國成立后，傳統(tǒng)工藝品和仿古工藝品長期充當出口創(chuàng)匯主力。近年，勤奮的中國“工兵”走出國門“挖坑”“布雷”，等待洶涌而至的淘寶大軍?！昂Ｍ饣亓鳌敝?，贗品橫行是公開的秘密。

翻閱是次紐約亞洲藝術周拍賣圖錄，山寨貨和存疑品時現(xiàn)。在朵爾拍得高價的兩件玉器便有異議。

這兩件玉器的時代標注為18世紀。青白玉提梁蓋壺高23.2厘米，估價50萬至70萬美元，拍得509.30萬美元，居本季亞洲藝術周拍賣成交價第二位；白玉蓋壺長17.1厘米，估價20萬至30萬美元，拍得296.50萬美元，列本季亞洲藝術周拍賣成交價第五位。

這兩件玉器屬美國慈善家皮埃爾·德·梅納斯（Pierre De Menasce，1924-2013）的遺產(chǎn)拍賣。德·梅納斯是從西班牙移民埃及的猶太家族，在雅各布·利維-德·梅納斯（Jacob Levi De Menasce，1807-1883年）時發(fā)家，金融、地產(chǎn)和貿(mào)易版圖擴及英國、法國和土耳其，因入籍匈牙利，奧匈帝國皇帝弗朗茨·約瑟夫一世（Franz Josef I）1873年冊封其為男爵。藝術品收藏系皮埃爾承自其父喬治（George DeMenasce，1891-1967），拍賣圖錄附有玉器陳列于多寶閣的照片，以為佐證。

如此顯赫的背景，足以打消任何疑慮。但有研究者指出，拍賣的31件皮埃爾男爵收藏（鼻煙壺、翡翠飾件、瓷器及玉器）質量參差不齊，瓷器尚可，玉器稍遜。就提梁壺和蓋壺來說，提梁壺的頸部處理有別于清代中期工藝，蓋壺具近現(xiàn)代韻味。研究者進而認為，存在兩種可能：或是民國黃金十年的仿品，或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創(chuàng)匯產(chǎn)品。

南亞現(xiàn)當代藝術成新寵

南亞現(xiàn)當代藝術綻放紐約，尤其是印度藝術的熱度如同8年前的中國當代藝術。蘇富比和佳士得的“南亞現(xiàn)當代藝術”專場分獲666.39萬美元和724.25萬美元，雖然同比各有0.46%和15.53%的降幅，但環(huán)比分別有104.33%和42.12%的增幅。

三位印度藝術家的作品成交價躋身十甲。戴蘇迪奧·蓋德（vasudeo.S.GaRonde，1924-2001）是印度人氣最高的藝術家之一，其1962年描繪沉思者的《繪畫第三號》在蘇富比拍得251.70萬美元。賽義德·海德爾·拉扎（sayed Haider Raza，1922）1973年創(chuàng)作的《漁村》在佳士得以310.50萬美元成交，為其作品拍賣第二高價；以公牛為重要題材的塔布·梅塔（TyebMehta，1925-2009）2000年創(chuàng)作的《無題》也拍出了228.50萬美元。

自2013年12月20日佳士得成功進軍印度后，南亞藝術市場熱絡起來，也提振了亞洲現(xiàn)當代藝術市場，但整體尚未走出2006年至2009年間過度投機的陰影。

佳士得推出的日本韓國藝術拍賣專場收獲476.27萬美元，一件李氏朝鮮晚期青花罐以84.50萬美元成交。

（責任編輯：馬怡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