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春艷，黃麗萍

（佛山科學技術學院教育科學學院，廣東 佛山528000）

0 引言

刻板印象一直是國內外學者的研究焦點與熱點之一.國內大多數(shù)的學者（楊志良等）一致將刻板印象一詞指向“stereotype”，從具體的操作上也可以定義為“調節(jié)某一社會類別成員的屬性的不能內省辨別（或不能準確辨別）的過去經驗的痕跡”［1］.之前的研究表明刻板印象通常與年齡、種族、性別、職業(yè)、地區(qū)有關.

地域刻板印象是一種涉及知覺者的關于某個地區(qū)人群群體的知識、觀念與預期的認知結構［2］.作為社會認知領域重要的研究主題，這一認知過程包含了對人及其行為的認知，對人的知覺、印象、判斷以及對人的外顯行為活動原因的推測和評價，是社會認知活動發(fā)生和進行時所經歷的幾個主要過程，它們相互聯(lián)系，組成了完整的社會認知活動［3］.Gilbert和Hixon［4］在1911年用詞干補筆法進行了一項研究，結果顯示如果接觸過亞洲女性之后，被試會更傾向于帶著對亞洲人的刻板印象進行填詞，例如，禮貌（polite），而不是以非刻板印象的傾向進行填詞，例如，警察（police）.Stanley B.Woll采取在線調查結果表明居住在不同城市的居民存在著截然不同的地域刻板印象.鄒慶宇［5］從社會認知角度出發(fā)，對上海地區(qū)（上海本地居民、外來移居民）地域刻板印象的研究表明，地域刻板印象是普遍廣泛地存在的且是穩(wěn)定的，并且這種態(tài)度在很大程度上是內隱的.地域刻板印象具有對自身群體認同偏好的特點.任婕的研究采用IAT 實驗法證明了兩地內隱地域刻板印象客觀存在，并且該刻板印象與被試成長過程中的出生地以及被試的性別無關［6］.劉潔以成渝兩地的大學生為研究對象運用GNAT 的方法發(fā)現(xiàn)也證明了成渝兩地的大學生存在外顯及內隱刻板印象［7］.

作為嶺南文化的兩個重要代表，潮汕和廣府的地域刻板印象是否存在？表現(xiàn)出了怎樣的特點？這一主題還鮮有研究.比如廣府人地處經濟發(fā)達的珠三角地區(qū)，接觸外來文化多而比較獨立、開放，但在潮汕人的眼中，將此理解為自私、冷漠、勢利.研究者對潮汕人普遍的印象是善于經商，勇于拼搏，敢于冒險，精明.但在廣佛人眼中，潮汕人這種抱團形式其實是指一種拉幫結派，容易滋擾生事［8］.

1 預實驗

1.1 被試

隨機選取潮汕和廣佛被試各20人（潮汕被試指在潮汕地區(qū)出生并成長的大學生，廣佛被試指在廣佛地區(qū)出生并成長的大學生）.男女各半，均為自愿參加實驗.

1.2 實驗設計

自變量為被試來源（潮汕，廣佛）.因變量為自由聯(lián)想測驗結果.

1.3 實驗程序

采用自由聯(lián)想測驗測量外顯地域刻板印象.該實驗要求被試在看到這兩類人群的屬性詞后迅速在A4紙上寫下貼切的3個形容詞，共需要寫6個.在測驗之前會先告知被試這只是一個思維流暢性測驗，回答是沒有對錯之分.使用網(wǎng)絡派發(fā)問卷與當場測驗兩種方式.

實驗所得原始數(shù)據(jù)進行評定后導入SPSS 19.0卡方檢驗對數(shù)據(jù)進行統(tǒng)計分析.

1.4 實驗結果

1.4.1 潮汕被試對潮汕人和廣佛人評定結果分析

將自由聯(lián)想測驗所得詞語進行評定，并通過査閱詞典，區(qū)分出形容詞詞性.將潮汕被試描述潮汕人和廣佛人的詞性個數(shù)差異進行卡方分析，結果（表1）發(fā)現(xiàn)：所有潮汕被試描述潮汕人的57個形容詞中，褒義詞的個數(shù)顯著高于貶義詞的個數(shù)（P＝0.000＜0.001）；而描述廣佛人的57個形容詞中，褒義詞的個數(shù)顯著低于貶義詞的個數(shù)（P＝0.000＜0.001）.即潮汕被試更傾向于使用積極詞匯來描述潮汕人，而使用消極詞匯來描述廣佛人.

表1 潮汕被試形容詞評價差異Tab.1 Evaluation of differences from participants in Chaoshan

1.4.2 廣佛被試對潮汕人和廣佛人評定結果分析

將廣佛被試描述潮汕人和廣佛人的詞性個數(shù)差異進行卡方分析，結果（表2）發(fā)現(xiàn)：所有廣佛被試描述潮汕人的57個形容詞中，褒義詞的個數(shù)顯著低于貶義詞的個數(shù)（P＝0.000＜0.001）；而描述廣佛人的57個形容詞中，褒義詞的個數(shù)顯著高于貶義詞的個數(shù)（P＝0.000＜0.001）.即廣佛被試更傾向于使用積極詞匯來描述廣佛人，而使用消極詞匯來描述潮汕人.

表2 廣佛被試評價差異Tab.2 Evaluation of differences from participants in Guangzhou＼Foshan

1.4.3 不同地域被試對潮汕和廣佛人評價常用詞篩選

根據(jù)形容詞詞頻選擇各目標詞對應的形容詞，作為正式實驗中的屬性詞.潮汕被試對潮汕人的積極評價用詞中排名前三的是：團結、勤勞、熱情；對廣佛人的積極評價用詞中排名前三的是：獨立、時尚、精明.潮汕被試對潮汕人的消極評價中用詞排名前三的是：迷信、好斗、沖動；對廣佛人的消極評價用詞中排名前三的是：自私、勢力、冷漠.廣佛被試對潮汕人的積極評價用詞中排名前三的是：好客、團結、悠閑；對廣佛人的積極評價用詞中排名前三的是：獨立、開放、包容.廣佛被試對潮汕人的消極評價中用詞排名前三的是：迷信、排外、狡猾；對廣佛人的消極評價用詞中排名前三的是：冷漠、高傲、排外.

2 實驗1

2.1 被試

該實驗被試80人，均為自愿參加實驗.潮汕被試數(shù)據(jù)中剔除無效數(shù)據(jù)3份（d′≤0），廣佛被試數(shù)據(jù)中剔除無效數(shù)據(jù)4份（d′≤0），基于平衡兩類人群回收有效數(shù)據(jù)，最終各采用的有效問卷為36份.有效被試構成：潮汕被試36人，廣佛被試為36人.男生17人，女生19人；平衡控制年級與性別等變量.被試的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

2.2 實驗材料

采用中文修訂版Go／No-Go聯(lián)想測驗（GNAT）［9］，本實驗中的目標類別刺激詞為潮汕人和廣佛人共兩個；目標形容詞屬性詞分別為實驗1所得.具體為潮汕人積極詞匯：悠閑、團結、務實、勤勞、熱情、好客、大方、友善；潮汕人消極詞匯：封建、迷信、排外、沖動、急躁、好斗、狡猾、保守；廣佛人積極詞匯：時尚、獨立、開放、包容、精明、勤勞、樂觀、幽默；廣佛人消極詞匯：自私、冷漠、計較、囂張、排外、勢利、高傲、小氣.

2.3 實驗程序

實驗在東芝筆記本電腦Satelliate L630-02S上完成.處理器為英特爾P6000，顯示器為13英寸液晶顯示器，分辨率為1366×768.實驗流程通過E-prime程序控制，實驗數(shù)據(jù)記錄也是由E-prime軟件記錄.所有實驗結果使用SPSS19.0軟件進行統(tǒng)計分析.

GNAT 實驗釆用個別測試，被試按照電腦屏幕上的指導語自行完成測試.本實驗設計共4個組別（A、B、C、D），用反向平衡法抵消順序效應.每個實驗組的信號刺激以及噪音刺激都是隨機呈現(xiàn)（信噪音比為1∶1）.A 組：以潮汕人積極詞匯作為目標詞，要求只對潮汕人積極詞匯做出按鍵盤D 鍵反應，而對潮汕消極詞匯、廣佛人積極詞匯、廣佛人消極詞匯不做反應；B組：以潮汕人消極詞匯為目標詞；C 組：以廣佛人積極詞匯為目標詞；D 組：以廣佛人消極詞匯為目標詞.

圖1 Go／No-Go聯(lián)想測驗單次實驗流程Fig.1 Single test flowchart of GNAT

A 組塊與B組塊的反應敏感性之差就是對潮汕人的地域刻板印象內隱態(tài)度的指標，C 組塊和D 組塊的反應敏感度之差就是對廣佛人的地域刻板印象內隱態(tài)度的指標.這樣就完成了對潮汕人和廣佛人的內隱態(tài)度的測量分離.以往研究表明，隨著刺激呈現(xiàn)時間的增加，會造成反應敏感度數(shù)值的增大，因此刺激的間隔以500～800 ms比較合適.本實驗采用的刺激間隔時間為800 ms，在實驗過程中，主試告知被試根據(jù)實驗指導語的要求對刺激詞盡可能快地進行正確反應：如果刺激是信號類時，按鍵盤的D 鍵進行反應；如果屬于噪音類，則不做任何反應.兩個刺激詞之間添加了一個注視點，該注視點的呈現(xiàn)時間同樣為800 ms.如圖1所示.

2.4 實驗設計

采用2被試來源（佛山籍，潮汕籍）×4目標屬性詞組合（①潮汕人積極詞匯＋潮汕人消極詞匯、廣佛人積極詞匯、廣佛人消極詞匯；②潮汕人消極詞匯＋潮汕人積極詞匯、廣佛人積極詞匯、廣佛人消極詞匯；③廣佛人積極詞匯＋潮汕人積極詞匯、潮汕人消極詞匯、廣佛人消極詞匯；④廣佛人消極詞匯＋潮汕人積極詞匯、潮汕人消極詞匯、廣佛人積極詞匯）的混合實驗，其中：被試類型是被試間變量，目標屬性詞為被試內變量；因變量為對目標刺激的反應敏感性d′.

實驗要求被試在限定的時間內做出相應反應，以此來測量被試在每個實驗組內從噪音中區(qū)分信號的能力.如果信號中目標類別和屬性類別概念聯(lián)系緊密，相比較于聯(lián)系不太緊密或者沒有聯(lián)系的聯(lián)結，被試更為敏感，由此更容易從噪音中分辨出信號.因而比較目標類別和屬性類別在不同實驗組方式下的d′分數(shù)就可以看出目標類別和屬性類別之間的聯(lián)系.潮汕人的內隱地域刻板印象＝d′（潮汕人＋積極詞匯的）-d′（潮汕人＋消極詞匯）；廣佛人的內隱地域刻板印象＝d′（廣佛人＋積極詞匯的）-d′（廣佛人＋消極詞匯）.

2.5 實驗結果

2.5.1 不同地域被試反應敏感性分析

將不同地域被試對目標屬性詞組合的反應敏感性進行配對t檢驗，結果（表3）表明：對于潮汕被試，在潮汕人＋積極詞匯和潮汕人＋消極詞匯的情況下，被試的反應敏感性指標d′有顯著差異（P＝0.047＜0.05），前者的反應敏感性指標d′顯著高于后者，即把潮汕人＋積極詞匯作為信號時，被試更容易從噪音中分辨出信號.而對于廣佛人＋積極詞匯和廣佛人＋消極詞匯的兩種情況下，被試的反應敏感性d′沒有顯著差異（P＝0.494＞0.05）；對于廣佛被試，在潮汕人＋積極詞匯和潮汕人＋消極詞匯的情況下，被試的反應敏感性指標d′有顯著差異（P＝0＜0.001），前者的反應敏感性指標d′顯著低于后者，即把潮汕人＋消極詞匯作為信號時，被試更容易從噪音中分辨出信號.對于廣佛人＋積極詞匯和廣佛人＋消極詞匯的兩種情況下，被試的反應敏感性d′沒有顯著差異（P＝0.299＞0.05）.

表3 不同地域反應敏感性Tab.3 Response sensitivity（d′）from Chaoshan and Guangzhou＼Foshan

2.5.2 潮汕人、廣佛人內隱地域刻板印象分析

按照前述的內隱態(tài)度指標，比較潮汕被試以及廣佛被試在潮汕人和廣佛人的內隱態(tài)度上的差異，結果（表4）表明兩地被試均未表現(xiàn)出顯著的內隱偏好（P＝0.479＞0.05；P＝0.853＞0.05）.

表4 潮汕、廣佛內隱地域刻板印象Tab.4 The implicit regional stereotype on Chaoshan and Guangzhou＼Foshan

3 討論

3.1 外顯地域刻板印象

外顯地域刻板印象差異顯著，都表現(xiàn)出了群內偏好的特點.刻板印象的內容也集中在我們熟知的符號性描述上.比如潮汕人的傳統(tǒng)、拼博、團結，廣佛人的獨立、現(xiàn)代.

3.2 內隱地域刻板印象

內隱刻板印象的研究中，辨別力指標d′及辨別力之差的引入可以做到分離對自己與別人的內隱態(tài)度的目的，能比較有效客觀地顯示被試的分辨能力.雖然兩地被試內隱刻板印象均不顯著，但從辨別力指標d′來看，廣佛和潮汕群體均對“潮汕人”表現(xiàn)出了顯著的辨別力.而對“廣佛人”的辨別力差異不顯著.潮汕被試對積極的潮汕印象更敏感，而廣佛人對消極的潮汕印象更敏感.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符合群內偏好的特點.說明在經濟交流和文化融合的過程中，潮汕人由于地域環(huán)境及深厚傳統(tǒng)的影響，“潮汕人”這一稱號依舊保留并認同為本群的形象標簽，“廣佛人”概念則日益失去其標簽的作用.但廣佛人面對群外的“潮汕人”依然有所偏見.

3.3 內隱刻板印象不顯著原因分析

本實驗中被試的主要來源是在佛山讀書的潮汕籍大學生以及在佛山讀書的廣州或者佛山籍的大學生.由于潮汕被試在佛山讀書已有一段時間，對對方群體有比較客觀的了解，所以刻板印象比較模糊.一方面說明當代的年輕人在接受新的文化和與人交往時持更客觀和開放的態(tài)度，不會先入為主地去對還未了解的對象貼標簽.這與任婕的研究結果相符，即地域刻板印象更多受成長地而非出生地的影響.另一方面也說明受本地文化的影響之后，傳統(tǒng)中一些標簽性的群體評價，特別是積極評價，已經潛移默化地融入了他們的價值體系，他們認可該刻板印象，實際也是認可了具有這些好品質的自己.

4 結論

1）潮汕-廣佛兩地大學生對對方群體外顯刻板印象客觀存在，且表現(xiàn)出群內偏好：兩地大學生傾向于使用積極詞匯描述自身群體，用消極詞匯描述對方群體.

2）兩地大學生對對方群體內隱刻板印象不顯著.但兩地被試均對“潮汕人”表現(xiàn)出了顯著的辨別力，而對“廣佛人”的辨別力差異不顯著.

［1］Banaji M R，Greenwald A O.Implicit gender stereotyping in judgments of fame［J］.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5，68：181-198.

［2］Hamiton D L，Trolier T K.Stereotypes and stereptyping：An overview of the cognitive approach［M］／／Dovidio J F，Gaertner S L.Prejudice discrimination and racism.Orlando，F(xiàn)L：Academic Press，1986.

［3］陶沙，李蓓蕾.內隱認知：認識人類認知與學習的新窗口［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2（4）：12-19.

［4］Gilbert D T，Hixon J.The trouble of thinking：Activation and application of stereotypic beliefs［J］.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1，60：509-517.

［5］鄒慶宇.地域刻板印象的研究［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06.

［6］任婕.蘇南、蘇北地域刻板印象及其干預［D］.蘇州：蘇州大學，2008.

［7］劉潔.成渝大學生地域刻板印象研究［D］.成都：四川師范大學，2012.

［8］林倫倫.對潮學和潮汕文化的再認識：潮學札記［C］／／饒宗頤.潮學研究（第9輯）.廣州：花城出版社，2001：15-26.

［9］Nosek B A，Banaji M R.The Go／No-go association task［J］.Social Cognition，2001，19（6）：625-6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