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鵬

(廈門理工學院數(shù)字創(chuàng)意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4)

香港與內(nèi)地舊上海題材電影興起的社會文化根源

丁 鵬

(廈門理工學院數(shù)字創(chuàng)意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4)

20世紀80年代以來，香港和內(nèi)地電影中陸續(xù)出現(xiàn)了以三四十年代上海為表現(xiàn)對象的舊上海題材電影。這一題材電影的興起，在香港和內(nèi)地有著明顯不同的社會文化根源。香港在探尋自身身份和面臨回歸與世紀末所產(chǎn)生的不安情緒中催生了舊上海題材電影；內(nèi)地世俗化進程的加深加劇，導致大眾文化的興起與消費主義的盛行，從而促進了影視話語的轉(zhuǎn)型，使得舊上海形象成為影視作品中被消費的對象，同時內(nèi)地懷舊風潮的蔓延也最終催生了大量的舊上海題材電影的出現(xiàn)。

懷舊電影；舊上海題材；香港；內(nèi)地；文化根源

所謂懷舊，一般來說可以理解為對過去的緬懷與向往，單從字面上來理解，就是對“過去”的“懷念”。美國學者詹姆遜認為，懷舊就其本質(zhì)而言是作為“對于我們失去的歷史性，以及我們生活過正在經(jīng)驗的歷史的可能性，積極營造出來的一個癥狀，是力圖重現(xiàn)‘失落掉的欲念對象’”[1]452如其在分析美國“懷舊電影”時提出，“懷舊電影”正是將各種它認為有關的虛幻形象、風格涵義及時尚特征用一種拼湊的手法混合在一起，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的過去，一種與歷史無關的過去。因此，在“懷舊電影”中，我們并非緬懷歷史本身，而是在消費某一特定時期的歷史形象[1]207。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香港和內(nèi)地電影界出現(xiàn)了大量關于20、30年代上海的舊上海題材電影，眾多學者將其稱之為“上海懷舊電影”。電影界興起的這股舊上海風潮與文學作品中的上海懷舊之風及國內(nèi)外文藝理論界興起的“海派風格”研究等潮流互相呼應，成為十分值得注意的文藝現(xiàn)象。眾多學者從不同的視角對其進行分析和研究?！峨娪靶伦鳌吩_辟了“上海題材”專題討論，針對同一年出現(xiàn)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風月》《人約黃昏》三部關于“舊上海”的影片進行了探討，大多數(shù)學者從批判的角度出發(fā)對這一現(xiàn)象進行了分析[2]。而郝建教授在其《上海懷舊電影：迷霧中的現(xiàn)代性身影》一文中則持欣賞的態(tài)度對內(nèi)地、香港的舊上海題材電影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分析，尤其是對這類影片體現(xiàn)出的時空錯亂與形式美感進行了細致的探討。[3]此外，更多的學者則針對單個導演或單部影片進行研究與讀解，如李學武的《空間和女性的寓言——解讀彭小蓮“上海三部曲”》、郭詩詠的《論徐克電影中的上海想像》等等?？傮w而言，從整體上梳理出20世紀80年代以來舊上海題材電影的發(fā)展脈絡，進而全面地對舊上海題材電影進行的研究較為缺乏。因此，本文通過對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舊上海題材電影發(fā)展脈絡的梳理，探究這一題材電影在兩地興起的不同社會文化根源，以豐富“上海懷舊”電影的研究。

一、香港舊上海題材電影的興起及其社會文化根源

一般認為，電影界出現(xiàn)的這股“上海懷舊電影”風潮緣起于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其中最明顯的標志是內(nèi)地較有影響力的導演張藝謀、陳凱歌和旅美畫家陳逸飛將目光同時投向了20世紀30年代前后的舊上海，先后拍攝出了《搖啊搖，搖到外婆橋》(1995年)、《風月》(1995年)和《人約黃昏》(1995年)三部舊上海題材電影[2]。實際上，仔細梳理一下這類題材影片，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香港舊上海題材電影的出現(xiàn)源起時間遠遠早于內(nèi)地，影片數(shù)量亦遠超內(nèi)地。從80年代開始，香港武俠片宗師張徹便拍攝了以30年代舊上海為背景，表現(xiàn)兄弟情義、江湖恩仇和民族大義的商業(yè)類型影片《上海十三太?！?1981年)，隨后又于1986年拍攝出了以舊上海黑幫為表現(xiàn)題材的影片《大上海1937》。這兩部影片只是以處在戰(zhàn)亂中的舊上海作為歷史背景，影片所描繪的依然是張徹武俠片中自虐式的英雄世界[4]。此外，香港新浪潮電影運動代表人物徐克和許鞍華導演也于同一年(1984年)拍攝出了兩部舊上海題材電影，即許鞍華的《傾城之戀》和徐克的《上海之夜》?！秲A城之戀》改編自張愛玲的同名小說，影片明顯繼承了張愛玲筆下的海派文學傳統(tǒng)；而《上海之夜》則可以說是徐克向30年代經(jīng)典電影文本致敬之作，無論是在情節(jié)設計還是在細節(jié)安排上，我們都能看到《十字街頭》《馬路天使》等上海老電影的影子。[5]關錦鵬1988年拍攝的影片《胭脂扣》盡管沒有直接表明片中如花和十二少才子佳人式的絢麗愛情故事發(fā)生在紙醉金迷的舊上海，但我們依然可以感受到影片中所透露出的濃郁的海派氣息，這與編劇李碧華深受張愛玲作品影響和導演關錦鵬對30、40年代上海生活的向往與迷戀不無關系。

進入90年代以后，香港的舊上海題材電影更是層出不窮，不僅數(shù)量眾多，而且出現(xiàn)了許多在藝術上值得稱道的優(yōu)秀之作。嚴浩導演首當其沖，1990年拍攝了由三毛作品改編的影片《滾滾紅塵》。許鞍華在時隔13年之后又將張愛玲的另一部作品《十八春》改編成電影《半生緣》(1997年)。而關錦鵬則將對舊上海的迷戀發(fā)揮到了極致，先后拍攝了《阮玲玉》(1992年)、《紅玫瑰與白玫瑰》(1994年)、《長恨歌》(2005年)三部舊上海題材電影。王家衛(wèi)拍攝的《花樣年華》(2000年)雖然描寫的是到了香港之后的上海人的愛情故事，但是片中彌漫的舊上海氣息分明呈現(xiàn)出了他對舊上海生活的記憶與想象，片中出現(xiàn)了大量典型的舊上海生活情景。[6]另外，除了具有文藝氣息的影片之外，香港主流商業(yè)類型片中同樣存在著許多舊上海題材電影。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列出一個清單：周星馳主演的《上海灘賭圣》(1991年)、梁普智導演的《惡夢情斷上海灘》(1992年)、潘文杰導演的《上?；实邸废盗?1993年)和《新上海灘》(1996年)、吳宇森監(jiān)制的《天堂口》(2007年)以及王晶導演的《大上?！返鹊取?/p>

仔細探究起來，香港電影界舊上海題材電影的興起并非出自偶然，而是存在著深刻的社會文化根源，這一根源首先源自于香港對自身身份的探尋與認同。很多學者將香港和上海的關系定義為一種源遠流長的“雙城關系”[7]344。自20世紀30年代開始，香港和上海就有著密切的經(jīng)濟文化交流，上海作為一個國際性的大都會，透過香港來了解自身的優(yōu)越，而香港則從上海的發(fā)展進程中學會了如何使自身成為一個現(xiàn)代化的都會城市。進入80年代以后，香港作為英國的“皇冠”殖民地，經(jīng)濟上呈現(xiàn)出騰飛狀態(tài)，一系列大型公眾設施工程的啟動和文化活動的興盛使得香港不僅替代了上海甚至還超越了上海，同時也成為了改革開放以后的上海重新塑造自身身份的模型。香港和上海猶如相互映照的兩面鏡子，彼此映現(xiàn)自身而又相互成為對方眼中的“他者”[7]344。換言之，80年代的香港無論是經(jīng)濟還是國際地位都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同時代的上海，因此，對于香港這樣一個缺乏歷史根基和文化底蘊的城市來說，似乎只有從20、30年代舊上海所處的國際性地位中才能看到自身的影子，尋覓到自身的未來發(fā)展之路。

此外，香港舊上海題材電影的興起還源自于“九七回歸”及世紀末來臨產(chǎn)生的不安情緒。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九七回歸”這一話題已經(jīng)逐漸在香港升溫，隨著這一歷史性時刻的不斷逼近，香港的整個文藝界彌漫著一種悲觀消極的論調(diào)，未來究竟何去何從港人無法確知，于是產(chǎn)生了莫名的恐懼與不安。另外，香港作為英國的殖民地，長期以來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因此港人心中都存在著一定的“世紀末情緒”，亦即源自于西方基督教文化中千年之末的劫難意味，世紀末的臨近連同“九七回歸”的逼近加劇了港人對未來的迷茫和未知的恐懼與不安情緒[8]。在這一氛圍中，香港的影視界逐漸刮起了一股懷舊之風，于是大量的懷舊之作涌現(xiàn)，集中表現(xiàn)為對50、60年代香港自身的懷念和對30年代前后上海的懷念。誠如美國學者李歐梵所言：“50、60年代的的香港經(jīng)歷著一個明顯的‘上海化’……香港不過是上海這個傳奇大都會的可憐鏡像。”[7]343從另一個意義上說，當時香港作為殖民地的身份與20、30年代上海的身份有著很大的相似之處。30年代的上海有著半殖民地的身份，并早已成為“東方的巴黎”，國際性的大都會，而60年代的香港正處在邁向國際性大都會的起步階段；同時，60年代大量內(nèi)地難民的涌入以及一九六七年發(fā)生的左翼暴動使得香港經(jīng)歷了一個動亂期，這一時期的動亂雖然比不上30年代上海復雜動蕩的局勢，卻也有著相似之處。因此，香港電影在對50、60年代香港自身懷舊的同時，自然易于將目光投向與其身份極度相似的30年代前后的上海。由此，在尋找自身身份認同與面對回歸和世紀末的恐懼與不安情緒中，香港的懷舊之風便愈演愈烈，從而激發(fā)了電影界舊上海題材電影的大量涌現(xiàn)。

二、內(nèi)地舊上海題材電影的興起及其社會文化根源

相較而言，內(nèi)地舊上海題材電影的興起時間稍晚一些。1993年，旅美畫家陳逸飛為自己的新組畫拍攝素材，完成了自己的電影處女作《海上舊夢》，影片突破了線性的敘事結構，采用非敘事的松散心理結構，在人物形象和整體色調(diào)上延續(xù)了其繪畫作品的一貫風格，在視覺風格及意象營造上充滿了高度的象征意味。隨后，在香港電影人吳思遠的策劃下，陳逸飛又拍攝了一部舊上海題材電影《人約黃昏》(1995年)。影片改編自徐訏的小說《鬼戀》，講述了發(fā)生在1932年上海的一段人“鬼”戀情，其最大的特點在于影片所營造的詭異氛圍和唯美主義的影像風格，也因此獲得第16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攝影和最佳美術設計兩項大獎。1995年和1996年，張藝謀和陳凱歌兩位重量級的導演先后拍攝出自己的舊上海題材電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和《風月》，連同陳逸飛的《人約黃昏》，三部舊上海題材電影相繼出現(xiàn)，一時間激起了評論界極大的關注和討論。張藝謀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顯然是一部典型的商業(yè)類型片，影片采用好萊塢經(jīng)典強盜片的敘事模式，同時又對其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創(chuàng)新，其對內(nèi)地類型影片的探索具有一定的意義。[9]陳凱歌的《風月》則延續(xù)了他自《霸王別姬》以來的表現(xiàn)手法：激烈的戲劇沖突、曲折的故事以及極端的人物情感，但影片過于頹廢和畸形的性愛敘事又引起了極大的爭議。[10]進入新世紀以后，內(nèi)地陸續(xù)出現(xiàn)了多部舊上海題材影片。婁燁導演的《紫蝴蝶》(2003年)可以說是一部體現(xiàn)了婁燁強烈個人風格的探索之作。影片過于強烈的作者風格使得該片無論是在藝術上還是在票房上都沒有取得理想的成就；而侯詠的的導演處女作《茉莉花開》(2003年)以三段式的敘事方式講述了三代上海女性在歷史變遷中各自不同的命運；彭小蓮為中國百年電影獻禮的影片《上海倫巴》(2006年)藝術地再現(xiàn)了老一代上海電影人著名演員趙丹與黃宗英的愛情故事；姜文導演的《一步之遙》則用極度浪漫的表現(xiàn)手法對中國首部電影長片老上海電影《閻瑞生》進行了全新的演繹。

同香港相比，內(nèi)地舊上海題材電影興起的社會文化根源則顯得更加復雜。首先，內(nèi)地世俗化潮流的出現(xiàn)促進了影視話語的轉(zhuǎn)型。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得到飛速發(fā)展，隨之而來的是城市市民生活的重新興起與繁榮。在市場經(jīng)濟的推動下，中國的市民社會正在逐漸形成，它有著與知識分子所擅長的宏大敘事截然不同的公共話語。市民社會并不過多關注與個人利益無關的所謂“主義”，也并不認真地對待所謂的崇高價值，而是更加注重個人實際物質(zhì)生活和情感領域的具體問題。換言之，90年代這一歷史性的社會變遷將中國社會迅速推向了世俗化的深處，其直接而重要的表征就是中國社會文化的世俗化、商業(yè)化的加深，世俗生活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與核心。而上海早在20世紀上半葉就有著市民社會的歷史傳統(tǒng)。當然，在中國40多年的計劃經(jīng)濟模式之下，市民社會從結構層面上來說早已經(jīng)被摧毀殆盡，但是市民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卻以一種隱性的方式頑強地保存了下來，于是一旦社會的世俗化進程加深加劇，處于邊緣地位的市民文化在市場經(jīng)濟的刺激之下便在社會中急劇膨脹，成為社會生活的主流。90年代的世俗化浪潮使得知識分子從中心被拋向了邊緣，啟蒙知識分子的傳統(tǒng)社會角色、社會地位及批判話語在90年代開始陷入空前的危機。因此在知識分子的主流宏大敘事之外，市民文化開拓出一種新興的現(xiàn)代都市話語，它同時也成為影視話語的另一譜系，與知識分子話語相互抗衡并呈現(xiàn)出強勢狀態(tài)。而上海作為市民話語最為發(fā)達的區(qū)域，必然會引起極大的關注。于是在影視題材的選擇上，影視界不僅將目光鎖定在了當代的上海市民階層，創(chuàng)作出了《上海一家人》《孽債》等反映當代上海市民階層生活的電視作品，而且更將目光投向了遠離現(xiàn)實但市民社會更加發(fā)達的上海，亦即30年代前后的上海，創(chuàng)作出了大量的舊上海題材電影。

其次，大眾文化的興起與消費主義的盛行導致舊上海形象成為被消費的對象。20世紀90年代世俗化潮流的出現(xiàn)在文化藝術領域中最突出的表現(xiàn)就是各種文化產(chǎn)業(yè)與大眾文化的興盛。大多數(shù)學者認為，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思想上的啟蒙主義和美學上的現(xiàn)實主義是當時中國的兩面文化旗幟。[11]而到了80年代后期，尤其是90年代以后，中國的文化主流丟掉了這兩面旗幟，人文知識分子對文化的控制權被金錢與資本所替代，中國進入了一個大眾文化的時代。而這一歷史性的選擇是隨著中國從計劃經(jīng)濟向市場經(jīng)濟變革，人文啟蒙主義文化的衰落及大眾從文化學習到文化消費的心理變化而逐漸產(chǎn)生的。其中消費社會的形成是中國大眾文化迅速發(fā)展的一個重要的社會條件。在消費社會中，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及西方商業(yè)文化的涌入都對人們的價值觀念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人們對崇高的理想和主義及對政治的熱情都急劇地衰退，知識、文化和美學逐漸貶值，金錢和物質(zhì)的地位迅速上升，人們的消費欲望則日漸膨脹。這一日漸膨脹的消費欲望體現(xiàn)在文化上則是人們把文化也看作是一種消費品，一種提供消遣和刺激的手段，藝術則成為一種精神快餐，只需要提供精神上的“快感”，不再是陶冶靈魂、認知世界和表達理想的一種美學。作為商業(yè)文化的大眾文化，在利益動機的驅(qū)動下，對大眾文化心理的種種需求十分敏感，因此大眾的懷舊心理在利益的驅(qū)動下自然被開發(fā)成為大眾文化產(chǎn)品。無論是在文學還是在藝術作品中，隨處可見以消費為核心的懷舊傾向，一個城市的某一特定歷史形象也成為了一種被消費的對象，“上海懷舊”很好地契合了大眾的懷舊心理，不可避免地被開發(fā)成為一種文化產(chǎn)品，其在電影藝術中最突出的表現(xiàn)就是90年代以后，大量的電影作品以30年代前后的上海為表現(xiàn)對象，拍攝出了許多以舊上海為題材電影的“上海懷舊電影”。

最后，懷舊情緒的蔓延催生了舊上海題材電影的出現(xiàn)。90年代改革的進一步深化使得處于改革激變過程中的現(xiàn)實生活無法展現(xiàn)出其可能具備的全部豐富性，無法為當下都市精神的生長提供現(xiàn)實的土壤和發(fā)展樣板。在這樣急劇變革的時代，不僅傳統(tǒng)的農(nóng)業(yè)文明受到了巨大的沖擊，而且傳統(tǒng)的文化和倫理道德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挑戰(zhàn)。在社會改革這一轉(zhuǎn)折時期，舊的道德與行為規(guī)范已經(jīng)日漸瓦解，而新的道德與行為規(guī)范又沒有能夠建立和健全，在這樣一個舊傳統(tǒng)被打破而新規(guī)范卻尚未完全形成的時期，人們迫切需要擁有一種欲望寄托的對象，需要一種精神上的慰籍，因此懷舊成為人們最好的心靈撫慰劑。[12]于是從90年代開始，各種風格的懷舊形式在社會生活中蔓延開來。這股懷舊風潮表現(xiàn)在音樂領域則是流行樂壇出現(xiàn)了大量反商業(yè)化、反工業(yè)化和反城市化，要求回歸自然和表現(xiàn)思鄉(xiāng)主題的懷舊歌曲以及1992年掀起的“紅太陽”歌潮；表現(xiàn)在文學領域則是知青題材文學作品和領袖題材文學作品的大量涌現(xiàn)；表現(xiàn)在電影領域則是大量懷舊電影的出現(xiàn)。懷舊電影又可以說是90年代以來的這股懷舊風潮中的一股巨流，舊上海題材電影的興起正是通過對30年代前后上海這一特定歷史時期的懷念與想象，契合了人們的懷舊心理，從而給處在時代大變革中的人們帶來了一定的心靈撫慰。

三、結語

通過對20世紀80年代以來香港和內(nèi)地舊上海題材電影的梳理可以發(fā)現(xiàn)，香港和內(nèi)地舊上海題材電影興起的社會文化根源有著顯著區(qū)別。香港及香港人對自身身份的探尋與認同以及面臨“九七回歸”和新千年世紀末來臨所產(chǎn)生的不安情緒，促使香港電影界力圖從懷舊中尋求精神上的慰籍，從而催生了舊上海題材電影的興起。而內(nèi)地自90年代以來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促使了世俗化進程的加深加劇，導致大眾文化的興起與消費主義的盛行，這一世俗化潮流的膨脹和激蕩促進了影視話語的轉(zhuǎn)型，也致使舊上海形象成為影視作品中被消費的對象；另外，從90年代開始，各種風格的懷舊形式在內(nèi)地的社會生活中蔓延，這股懷舊風潮的蔓延也最終催生了內(nèi)地出現(xiàn)了大量的舊上海題材電影。從詹姆遜的“‘懷舊電影’是在消費某一特定時期的歷史形象”這個意義上看，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人文知識分子對文化的控制權被金錢與資本所替代，中國進入了一個大眾文化的時代，在這一歷史背景下，香港和內(nèi)地出現(xiàn)的 “上海懷舊電影”體現(xiàn)的正是對20世紀30年代前后上海這一特定歷史形象的消費。

[1]詹姆遜.后現(xiàn)代主義或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M].吳美真，譯.臺北：時報文化出版社，1998.

[2]張頤武.尋覓上海：后殖民時代的神話[J].電影新作，1995(5):36-43.

[3]郝建.上海懷舊電影：迷霧中的現(xiàn)代性身影[EB/OL].(2008-03-24)[2014-12-29].http://www.zhysj.net/zixun/4018240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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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郝建.海上舊夢歸何處[G]//郝建.硬作狂歡.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3：173-181.

(責任編輯 馬 誠)

The Social and Cultural Roots of the Rise ofNostalgia Shanghai Movies in Mainland and Hong Kong

DING Peng

(School of Digital Arts,Xiame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Xiamen 361024,China)

Movies about Shanghai in the 1930-40s appeared on the screen in Mainland and Hong Kong since 1980s.They were thriving from different reasons.In Hong Kong ,the identity search and the uneasiness and uncertainty as the 20th century ended gave rise to this theme movie.In the Mainland,it was the secularizing trend that led to the rise of popular culture and the popular pursuit of the Shanghai movie.The nostalgia fashion eventually prompted the blooming rise of the old Shanghai theme movies.

Hong Kong;Mainland;nostalgia movies;theme of old Shanghai;cultural roots

2014-12-29

2015-04-18

丁鵬(1982-)，男，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影視創(chuàng)作與理論。E-mail：dingpeng@xmut.edu.cn

J909.8

A

1673-4432(2015)02-01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