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
(1)
魚骨村—鎮(zhèn)上 ? 5元
鎮(zhèn)上—縣城 ? ? 41元
縣城—西島市汽車站 ? 123元
西島市汽車站—《綠月》詩刊社 ? ?(約2元)
約計:171元
來回約:171×2=342元
黑魚在紙上反反復(fù)復(fù)算著,末了又劃掉從魚骨村到鎮(zhèn)上的5元,還有西島市汽車站到《綠月》詩刊社的2元,這樣就省下7元,來回就是14元??墒?,還需要328元。
黑魚怕自己計算錯了,又檢查了幾遍,結(jié)果還是328!
黑魚“騰”地從桌邊站起,“哧”的一聲將紙從作業(yè)本上扯下,撕成了碎片。
丁樹生回來了。黑魚走了出去。
“你爸今天又撿到倆鴨蛋呢?!痹豪铮瑒偦ㄟ厡⒍渖t里的魚倒在盆里,邊高興地說道。黑魚“哦”了一聲。
丁樹生洗干凈臉后,接過黑魚端來的飯菜,大口大口吃起來。黑魚則和劉瓊花開始清理漁網(wǎng)上的水草、枯枝和敗葉。
丁樹生吃得很急,有時還從嗓眼里發(fā)出“嗝”的一聲。黑魚憐惜地看了丁樹生一眼。每年初冬,農(nóng)忙過后,丁樹生就會到距離魚骨村20多里的臨河捕魚,帶著一壺水、一些餅干或饃黎明就出發(fā),黃昏才歸來。有時,他的運氣不錯,有時卻很差。運氣不錯時,丁樹生會哼著小曲回家,說起話來如雷滾。運氣差時,他看誰都不順眼,嘴里罵咧不停,罵該早兩年修房,否則也不會因材料費上漲,白白多花一萬多;罵劉瓊花飯做得不好;罵黑魚不給他長臉,成績還不如當(dāng)年的他。
黑魚和劉瓊花都習(xí)慣了丁樹生的脾性,習(xí)慣了他每次翻錢包時發(fā)出的長長的一聲“唉”。
“媽,我出去一下?!焙隰~說。
“瞎晃什么?”丁樹生咽著米飯,瞪了黑魚一眼。
“小天借走了我的語文書。”
小天確實借走了黑魚的語文書,黑魚卻沒有朝他家的方向去,而是一個人去了后山坡。山坡上仍有野花綻放。黑魚坐下,順手撿起地上一截樹枝,又在地上比畫起來:
鎮(zhèn)上—縣城 ?41元
縣城—西島市汽車站 ?123元
合計:164元,來回:164×2=328元
回來時可以用那200元獎金,可是去的時候則實打?qū)嵭枰?64元,除去平時結(jié)余下準備買書的午餐費12元,則還需152元。
有風(fēng)吹過,有葉落下。黑魚站起來,走向不遠處一叢茂密的竹林。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黑魚從兜里掏出一枚亮亮的鐵釘,一個字一個字地,將這行字刻在了一株青綠的竹上。黑魚有一雙烏黑的眼睛,卻不知道他的光明在哪兒。其實,三天前,他不僅擁有無限光明,那光明還曾灼疼過他的心。
(2)
邀請函
親愛的黑魚先生:
非常榮幸地通知你,貴作《大魚的眼睛》在眾多參選作品中脫穎而出,榮獲此次詩歌大賽三等獎,并誠摯地邀請你出席定于11月30日的頒獎儀式。
《綠月》詩歌大賽組委會
2014年11月18日
隨著這張邀請函寄來的,還有一張日程安排表。
信是班主任蘇大炮帶給黑魚的。
“省城的?!蹦菚r,蘇大炮瞥了黑魚一眼,帶著揶揄的口吻。黑魚接過信時,不知所措,甚至還帶著一絲漫不經(jīng)心,但心卻早已怦怦狂跳起來。
西島市子安路139號!是《綠月》編輯部寄來的信!黑魚的呼吸急促起來,好想馬上拆開那封信??墒?,他什么也沒做,只是將那封信隨意地塞在褲兜,慢慢去了教室,又認認真真地上完那天最后兩節(jié)課。放學(xué)的時候,他也和往常一樣,和一大幫同學(xué)邊走邊玩,只是快到家時,他的心才又狂跳起來。
他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封信,將它輕輕放在那張老舊的橡木桌上,反復(fù)用手熨平、熨平,直到他覺得自己的心因急遽的跳動快要爆炸時,才哆嗦著撕開了封口。
三等獎!
三等獎!!
三等獎?。。?/p>
黑魚的心狂跳起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獲獎,而且是三等獎!他害怕自己看錯,重讀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確信邀請函上的“黑魚”就是自己,確信《大魚的眼睛》就是自己寄出去的那首詩時,才重重地給了橡木桌一拳,一朵燦爛的花終于在他心中火辣辣地開啦!
200元獎金,參加頒獎儀式,還會見到自己的偶像耳姜子……這一切都來得好突然,突然得讓黑魚手足無措,突然得讓他想跳、想鬧、想哭、想笑,還想在村里瘋跑。怎么可以這樣“折磨”我?為什么好消息要一窩蜂地來?他覺得自己太脆弱了,脆弱得不堪承受這么多的驚喜而必須立刻去做點什么。
“小天!”黑魚站在同學(xué)丁小天家的院前大喊。
“什么事?”小天問。
“走!”
“干什么?”
“偷東西!”
“偷東西?”
“對!”
“你吃錯了藥?”
“沒有!”
“偷什么?”
“柚子!”
“誰家的?”
“村長家的!”
“你犯神經(jīng)啦?”
“沒有!去不去?”
“去!”
村長家的柚子樹又高又大,黑魚“噌噌”幾下就爬上了樹。他很快摘下一個黃澄澄的柚子,“咚”的一聲扔下去。
夕陽鋪天蓋地傾瀉在原野,站在柚子樹上的黑魚宛若君主,用目光一一俯視過世間萬物。
“喂,快摘呀!”樹下的小天喊。
黑魚裝作沒聽見小天的催促。他想要好好感受奔騰在心中的那一股股喜悅,無論經(jīng)過的風(fēng)聲還是鳥聲都在那一刻激起他無限的感動。他想將這些喜悅和感動懷揣得更久一點、更長一點,才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將它們向外泄露。他是如此謹慎,甚至不敢再大聲發(fā)笑,不敢再大聲說話,生怕經(jīng)過的風(fēng)或是鳥知曉了自己的心事,將消息遍地散播。直到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那股喜悅和激動所吞淹時,才慢慢地爬下樹。
“喂,你確定今天沒吃錯藥?”抱著柚子,往山坡上走去時,小天仍不時疑惑地看著黑魚。
黑魚沖他笑了笑。
“絕對是吃錯藥了!”小天說,然后狠狠給了黑魚一腳,“是不是吃豹子膽啦?”
黑魚仍是笑笑。他坐下,給小天剝好柚。他想一邊吃著香甜的柚,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將消息說出來??墒?,該先說什么呢?
說自己喜歡詩?說自從去年暑假看了表哥帶來的幾本詩集后,自己就瘋狂地愛上了詩;說自己因為那首《小花的信念》中的“它們相信/最后,石塊也會發(fā)芽/也會粗糙地微笑/在陽光和樹影間/露出善良的牙齒”而驚嘆;說自己從此以后,就留意學(xué)校閱覽室中所有刊載有詩的書籍和雜志;說自己尤其喜歡一位叫耳姜子的詩人,自己也曾模擬著他的口吻寫詩;說自己曾在蘇大炮布置的作文后,寫上詩,希望能得到指點,結(jié)果卻被蘇大炮回了一首譏嘲的打油詩,批評自己“不務(wù)正業(yè)”?或者還是先說說自己所喜歡的《綠月》,說它是自己最喜歡的詩刊,自己做夢都想在上面發(fā)表一首詩?或者,只是說看到《綠月》主辦的“詩歌大賽”,于是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投寄出那首《大魚的眼睛》……
“喂,想什么?”小天的胳膊肘拐醒了沉思中的黑魚。
“哦,想告訴你一件事?!焙隰~想忍住笑,但嘴角還是情不自禁往上翹去。
“洗耳恭聽?!?/p>
黑魚搔了搔頭,去省城,食宿由主辦方提供,想想都好美啊??墒?,還沒等他說出口,一只野兔卻從他們身邊的草叢躥過。小天站起來,想去追攆。也不知是因為那只野兔,還是小天的激動,使得黑魚陡地“咯噔”了一下,食宿由主辦方提供,那么路費呢?路費呢?黑魚一下慌起來,怎么一開始沒想到這點?還是自己記錯了,路費也是由對方給付的?
“喂,我耳朵已經(jīng)洗好了,快說呀?!毙√炜衅痂肿?,開始催促。
“我有點事,先走了。”黑魚撇下小天,急匆匆往山坡下沖去。
“喂,你神經(jīng)???”
黑魚沒有理小天。
(3)
一點沒錯,的確寫著“提供食宿”,卻只字未提往返路費,也就是說往返路費自理?會不會自己搞錯了?黑魚將邀請函看了一遍又一遍。確鑿無疑,往返路費應(yīng)是自理!
黑魚忙找出筆和紙:
魚骨村—鎮(zhèn)上 ? 5元
鎮(zhèn)上—縣城 ? ? 41元
縣城—西島市汽車站 ? 123元
西島市汽車站—《綠月》詩刊社 ? ?(粗估2元)
約計:171元
來回約:171×2=342元
暑假,黑魚幫著丁樹生去縣城賣干魚時,因為《綠月》,他曾留意過去西島市的票價——123元,多好記的數(shù)字啊!可是,現(xiàn)在,它卻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晚上的時候,丁樹生喝著酒,高興地給黑魚母子倆講起聽來的一樁笑話。黑魚也想趁著他高興,將獲獎的消息說出。他想,丁樹生和劉瓊花一定會很高興!但是,他們能讓他去省城嗎?342元的路費減去200元的獎金,不是還要倒貼142元嗎?他們一定不會讓他去的,那樣還會凈得200元的獎金呢,丁樹生這方面的賬一向算得很清??墒牵隰~真的好想好想去,他想用眼睛去看看《綠月》的編輯部,想用耳朵去聽聽外面的聲音……
“倔強的野花/盛開在春天/仰著臉/朝向藍天”黑魚在心中反復(fù)念著這句喜歡的詩,出神了好一會兒,直到劉瓊花收碗筷時,他還是沒有底氣和勇氣將獲獎的消息告訴他們。
第二天一整天,黑魚都心不在焉,上課的時候,一旁的小天只要老師一轉(zhuǎn)身板書,就盯著他:
“你沒病吧?”
“沒?!?/p>
“你昨天不是說要告訴我一件事嗎?”
“忘了?!?/p>
“忘了?”小天被噎住,朝他連翻了幾個白眼。
魚骨村—鎮(zhèn)上 ? 5元
鎮(zhèn)上—縣城 ? ? 41元
縣城—西島市汽車站 ? 123元
……
上語文課,黑魚在語文書上算;上數(shù)學(xué)課,黑魚在數(shù)學(xué)書上算;上歷史課,黑魚在歷史書上算;走在路上,黑魚在心里算……黑魚反復(fù)地加加減減,他被這道看似簡單卻很復(fù)雜的題難住了。他在數(shù)學(xué)課上聽錯了老師的問題,他在歷史課上被老師點名批評,他還在蘇大炮的課上,答錯了問題。
“你有心事?!毙√煺f。
“下去好好寫份檢討,端正一下學(xué)習(xí)態(tài)度?!睔v史老師說。
“放學(xué)后,你到我辦公室!”蘇大炮卻說。
于是,這天放學(xué)后,黑魚走進了蘇大炮的辦公室。
黑魚不喜歡蘇大炮,蘇大炮也不喜歡黑魚。
老師都喜歡既聽話成績又好的學(xué)生,黑魚不是這樣的學(xué)生。黑魚的成績只能算中等,而且經(jīng)常會犯一些小錯,比如值日偷懶、升旗不見影,或是上課遲到、作業(yè)拖沓。蘇大炮不但是老師,而且還是班主任,他沒理由喜歡這樣一個成績平平還錯誤不斷的學(xué)生。
而黑魚呢,也不喜歡蘇大炮。他嫌他講課啰唆、說話啰唆,還嫌他長得太黑、滿臉的胡茬,更讓他瞧不起的是,他從未在閱覽室遇到過蘇大炮。當(dāng)然,最讓黑魚耿耿于懷的是,他在作文后寫的那首詩,結(jié)果卻被蘇大炮回以“詩不詩,文不文,麻狗牽大繩”,最后還紅字批了“不務(wù)正業(yè)”四個大字。在得知獲獎的瞬間,黑魚最最最想告訴的人其實不是丁樹生和劉瓊花,也不是死黨丁小天,而是蘇大炮。他想讓蘇大炮知道低看了自己……可是,那道算術(shù)題難住了他,他沒錢去領(lǐng)獎,也就沒心思去說這事了。
不出黑魚所料,蘇大炮果然又開始對他“狂轟濫炸”,中考、成績、父母期望……末了,蘇大炮點燃一支煙:“前幾天,我遇上你爸了?!?/p>
黑魚不吭聲。
“天氣夠冷了,他還在捕魚……聽說,今年的魚價很低呢?!碧K大炮說。
黑魚低下頭。
黑魚走出辦公室后,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他的汗/滴落在魚的眼/模糊了塵世的美麗……”這句話是《大魚的眼睛》中的,是黑魚寫給父親丁樹生的。他默默在心里念了又念,才從褲兜里掏出那張已面目全非的邀請函,想要將它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撕碎了,然后任其化為一枚枚黑白相間的蝴蝶,翩飛至空中,焚化為灰燼。可是,就在他抬起胳膊,準備對那封邀請函執(zhí)行“死刑”時,一首詩卻跳進他的腦海:
當(dāng)蜘蛛網(wǎng)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
當(dāng)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執(zhí)地鋪平失望的灰燼
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
相信未來?是的,無論如何,都要相信未來!黑魚的心莫名疼痛了一下,猛地將那封邀請函重新緊緊地攥在了手中。
(4)
也許是蘇大炮的話刺痛了黑魚,也許是因為“相信未來”,黑魚竟慢慢冷靜下來、平靜下來,距離11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呢,有的是時間去做一些事。
“你去干什么?”周末,丁樹生看到黑魚準備和他一起去河邊時,沒好氣地問。
“幫你放網(wǎng)、收網(wǎng)。”
“滾,我還沒缺胳膊少腿?!?/p>
黑魚不顧丁樹生的罵咧,仍扛著一袋漁網(wǎng)到了河邊。那天,他一直默默幫丁樹生放著網(wǎng),收著網(wǎng)。
“你小子的腦子是不是被磨盤碾過?非得跑來和我受這苦。”丁樹生雖然仍罵著,話語中卻滿滿地透出一股驕傲。
“以后周末我都來幫你。”黑魚說。
“不行!”
“天很冷了……聽說今年魚價很低?!?/p>
“每年不都冷嗎?魚價漲漲落落也是常事,說不定下月就起來了?!?/p>
“我下月要去一趟西島市。”
“什么?”
“去那里領(lǐng)一個獎。”
黑魚將獲獎、領(lǐng)獎的事一股腦地告訴了震驚中的丁樹生。
“小子,行啊,出息啦!”丁樹生聽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笑了笑,又側(cè)頭緊看了黑魚兩眼。黑魚搔著后腦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還是丁樹生第一次表揚他呢。
“你去吧,這點路費你老爸還是出得起的?!睕]想到,丁樹生還破天荒地拍起了胸脯。黑魚卻搖了搖頭。
“我已經(jīng)打聽到鄰村就要采收柚子了,每個柚5分錢,我和小天已經(jīng)說好,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學(xué)后都去……我會自己湊齊路費的?!?/p>
過了幾天,專門種植柚子的鄰村果真開始采收,黑魚和小天帶了饃,每天一放學(xué)就直奔那里。
黑魚和小天都擅長爬樹,十多天下來雖然曬黑不少,手上、腳上也磨蹭下幾層皮,多了許多水泡,但居然已賺到一百多元。
“這樣你就不用擔(dān)心去不了西島市啦,即使不夠,到時我借給你。”小天對黑魚說。黑魚點頭。黑魚獲獎的事除了丁樹生和劉瓊花,就小天知道了。
“我雖然不懂詩呀文之類的東西,但既然能獲獎,肯定是好的,但也不能將尾巴翹到天上,畢竟那東西又不能當(dāng)飯吃?!蹦峭恚渖吘椭ㄉ走戎?,邊對黑魚說著。黑魚本來也想翹一翹,但一想到翹過之后說不定還要被人說笑,特別是蘇大炮不知還會說出什么樣的話來,他也就死了翹一翹的心,畢竟一次獲獎?wù)f不定只是偶然,如果以后……對啦,如果以后自己真成了詩人,再翹一翹也不遲吧。于是,黑魚便打定主意,不再告訴任何人,到時去西島也撒謊說是去縣城就得了??墒牵墒砧肿拥牡诙?,小天嫌累不想干,說是不想再攢錢買那款在鎮(zhèn)上看中的游戲機,勸說黑魚也一起撤退。黑魚卻不肯,末了才告訴他自己必須要攢夠152元錢去西島的事。
“你小子嘴真緊,怎么不早說?想不到你小子還有這本事!我就說你一天鉆在書里,說不定能鼓搗出核彈,沒想到鼓搗出的居然是更高級的玩意?!毙√飚?dāng)時高興得直嚷嚷,還順手送了黑魚兩拳。小天還說,他爸知道黑魚去西島領(lǐng)獎,準會借錢給黑魚。
“那你爸的錢要還嗎?”黑魚笑問。
“當(dāng)然要還。”小天梗著脖子說。
“那我還是自力更生更保險一點?!焙隰~笑道,捧著一顆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哎,既然如此,我能幫你的就是‘奉陪到底了?!毙√旃娣艞壛顺吠说南敕ǎ阒隰~一直干到柚子全部采收下樹。
(5)
可是,就在距離去西島市十多天的時候,蘇大炮卻突然將黑魚叫到了辦公室。
“他們太不像話了!”蘇大炮說。
黑魚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他們怎么可以不給獲獎?wù)咛峁┩德焚M?”蘇大炮又說。
黑魚猛地抬起頭。
“我給他們?nèi)ル娫捔?,讓他們特事特辦?!?/p>
黑魚的臉一下漲得通紅。
“他們說,你的詩寫得很不錯;他們還說,因為經(jīng)費困難,當(dāng)初沒想到獲獎?wù)咧羞€有偏遠山村的,而且還是一位學(xué)生……”
黑魚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他們答應(yīng)我,一定會給你提供往返費用?!?/p>
黑魚看著蘇大炮。
“我沒騙你,他們答應(yīng)了?!?/p>
“答應(yīng)什么?”
“答應(yīng)給你提供往返路費!”
辦公室里安靜下來。
“……你怎么知道?”過了一會兒,黑魚才疑疑惑惑地問道。
蘇大炮朝他努了努一旁的辦公桌。
桌上放著那張皺巴巴的邀請函。
“是昨天放學(xué)后,我在你桌子下發(fā)現(xiàn)的?!碧K大炮直直地盯著黑魚,“你這馬虎的毛病什么時候才能改掉?如果不是我眼賤,鎖教室前掃了一眼地上,再如果不是我手賤,想看看這玩意是什么,明天還不被掃進垃圾桶???”
黑魚搔了搔腦袋,想要說點什么,一時卻語塞。他的確有好幾天沒有翻出夾在書里的邀請函了。他沒想到它會從里面掉出來。
“只是獲了一個小獎而已,別將尾巴翹上天?!碧K大炮將邀請函遞給了黑魚,又說了一句和丁樹生差不多的話。可是,就在黑魚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時,蘇大炮卻又叫住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本已經(jīng)泛黃的《當(dāng)代名家詩集》:“想老師當(dāng)年像你這么大時,也曾經(jīng)迷過一段時間武俠啊,詩啊詞之類的東西?!?/p>
蘇大炮有些不自然地將詩集遞給了黑魚:“回去好好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嗯?!焙隰~看著那本封面棲息著一只白蝶的詩集,又看了看那張邀請函,就仿若看到一條絢麗的路正在他面前鋪展開去?!澳锹飞嫌性S多的圓環(huán),轉(zhuǎn)一轉(zhuǎn)就會溫暖?!彼畹馈?/p>
“你說什么?”蘇大炮沒聽清。
“我說,今天的天氣不錯?!焙隰~咧開嘴,燦爛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