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雷
(南京工程學院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江蘇南京211167)
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應對啟蒙理性導致道德困境的可能性研究
張雷
(南京工程學院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江蘇南京211167)
就啟蒙運動的進步意義而言,啟蒙理性在知性領域給予人以真理和自由,在道德領域啟蒙理性把道德判斷的主體還原為人自身,即有理性的存在者為自身頒布道德律令。然而由于啟蒙運動自身存在著固有的邏輯悖論,啟蒙運動特別是啟蒙理性不正確地對待情感導致了現(xiàn)代社會諸多的道德困境。休謨的道德哲學不但證偽了宗教神學的道德基礎“上帝存在”的觀念,而且還詰難了理性主義道德認識論,因此,回歸休謨的情感主義道德認識論為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提供了一種可能性。
休謨;道德認識論;啟蒙理性;道德困境
18世紀的蘇格蘭啟蒙運動哲學家休謨基于情感主義的道德認識論立場批判了近代理性主義道德哲學,休謨認為理性并非道德的基礎,道德導源于情感,情感具有“通”性,情感依據(jù)同情原則進行傳遞,同情的“共鳴”保障了人們的道德認同,進而確立道德判斷的普遍性基礎。
霍克海默在《啟蒙辯證法》中認為啟蒙運動有巨大的歷史功績,“就進步思想的最一般意義而言,啟蒙的根本目的就是要使人們擺脫恐懼,樹立自主,但是被徹底啟蒙的世界卻籠罩在一片因勝利而招致的災難中”,[1](P1)即提倡理性主義和人道主義的啟蒙運動內(nèi)部存在著固有的邏輯悖論,因此霍克海默認為以反對愚昧神學使社會進步的啟蒙自身倒退成了神話。
首先,就啟蒙理性的進步意義來說,在啟蒙運動的歷程中,無論是近代理性主義者還是情感主義者一致肯定人自身的力量,近代理性主義者認為理性對自然之域的探索帶給人以知識與真理,在社會道德領域,近代理性主義者認為道德的基礎是理性,并且理性在道德實踐領域帶給人以真正的自由。如近代理性主義道德哲學家康德提出了理性在道德實踐領域為自身立法的命題,黑格爾批判了康德道德領域的“道德說教”問題,因為在《精神現(xiàn)象學》中理性尚屬于主觀精神領域,只有當理性自身關注現(xiàn)實,并且自身就成了現(xiàn)實,客觀精神世界才得以出現(xiàn),倫理與道德問題屬于客觀精神世界的命題,遵循理性的必然法則,并最終回歸到絕對精神達于自由。
啟蒙理性的進步性還表現(xiàn)在啟蒙理性反對愚昧神學,批判宗教神學道德觀。休謨在《宗教的自然史》中基于啟蒙時代的道德責任感批判了“一神崇拜”對社會的危害[2](P66)。休謨雖然堅持情感主義道德觀,但他對宗教神學的批判是十分理性的,啟蒙理性把道德判斷的基礎歸結(jié)為人自身,把宗教神學道德領域中的神人關系還原為道德實踐中的人與人的關系,這對于確立人自身的尊嚴與價值、促進社會進步都具有積極意義。
其次,就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實然困境來說,第一,啟蒙理性并不能為現(xiàn)代社會提供絕對的道德標準,啟蒙理性在打倒上帝這一絕對的道德權威后,啟蒙理性因為自身的悖論并沒有在道德真空之地為生活世界樹立起絕對的道德權威,道德相對主義成了現(xiàn)代社會的必然。麥金太爾在《追尋美德》一書中通過現(xiàn)實的生活事例指出了道德相對主義的現(xiàn)狀及由道德相對主義所導致的道德危機:“社會生活中道德判斷的運用是純主觀和情感的;個人的道德立場、道德原則和道德價值的選擇,是一種沒有客觀依據(jù)的主觀選擇。”[3](P67)道德的主觀性與價值判斷的個體性使人的道德抉擇面臨著不確定性,即現(xiàn)實生活世界中的人因為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相對主義的問題,在道德抉擇時,他即使自在的要求從道德普遍性的立場出發(fā),也無法實現(xiàn)這一道德目的。由于絕對道德權威的缺失以及個體道德抉擇的主觀任性使“現(xiàn)代西方人再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再也不相信自己能夠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壞的,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4](P82)在此,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相對主義與個體自我的迷失的現(xiàn)狀在社會生活的道德實踐中充分地展現(xiàn)出來:在道德相對主義狀態(tài)下,因為絕對道德標準的喪失,一切行為都是合理的,也都是不合理的,道德的規(guī)范性價值正面臨著危機。道德相對主義帶給人的是自我的迷失,帶給社會的是道德失范現(xiàn)象,帶給科學領域的是科學研究沒有什么絕對的道德底線和道德約束,進而引發(fā)了新的倫理道德危機及生態(tài)環(huán)境危機。如克隆人技術、毀滅人類的技術、讓戰(zhàn)爭變得更殘忍和血腥的技術、給環(huán)境帶來嚴重污染的技術正被道德準許而成了現(xiàn)實。同時,由于道德相對主義的存在,當我們依據(jù)自身持守的道德準則去指責或批評他人的道德問題時,我們一樣會受到他人的批評和指責,因為他人也持守他認為最正確、有效的道德標準。因此,啟蒙理性消解絕對道德權威導致的道德相對主義問題加深了現(xiàn)代社會的道德困境。
第二,道德情感功能的退隱也是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之一,不但近代情感主義道德哲學家,理性主義道德哲學的集大成者黑格爾也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情感、生存情感的退隱進行了批判,“所有外在現(xiàn)實都被對象化了,都被取消了精神意義,并且都被看作一個展現(xiàn)在普遍科學意識面前的、由可以感覺到的物質(zhì)事物所組成的世界”,[5](P275)事物本源的存在意義在啟蒙理性的對象化中消失了。具體來說,道德情感功能的退隱體現(xiàn)在人與自然的原初和諧情感被科學理性所扭斷;理性的規(guī)范化導致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陌生感。啟蒙理性在自然之域?qū)ο蠡貙Υ挛?,事物的價值標準不再是事物自身的“在世”,事物存在的價值在于對人的有用性,啟蒙理性的思維方式特別是功利的思維視角是科學理性認識世界和改造自然的內(nèi)核,功利的思維方式導致了科學技術的蓬勃發(fā)展,人類成了自然的主人,即“科學的輝煌勝利使人類的自尊復活了”。[6](P58)但人類依靠科學理性對自然的改造中,科學理性卻助長了人類的“過欲”,“過欲”取代了人對自然的真正情感,而情感更關涉人與自然萬物共生共長的生存意義世界問題。就當前的生態(tài)危機與環(huán)境問題來說,道德哲學所要規(guī)范和引導的對象是人對自然的“過欲與錯欲”,由于“過欲與錯欲”的無限性,人借助科技手段對自然的改造和無盡掠奪打破了人與自然的平衡,人類的生存家園缺失了,生存的意義更無法追尋??萍祭硇运鶐淼奈镔|(zhì)生活的極大滿足使人在消費世界日復一日地注重著肉體的享樂和刺激,欲望的無限需求帶來的是情感上的一種麻木。情感本身調(diào)節(jié)人性,注重人與自然和諧的道德精神內(nèi)涵被拋棄了。
第三,在現(xiàn)代西方社會,理性在社會領域的消極表現(xiàn)是人也成了科學理性計算的對象,出現(xiàn)了主體客體化的問題。法國哲學家??聦τ诶硇詫ι鐣囊?guī)范化所導致的諸多問題的反思發(fā)人深省,??抡J為“啟蒙運動既發(fā)現(xiàn)了自由權利,也發(fā)明了紀律”,[7](P51)所謂的科學理性主要借助于紀律手段規(guī)范主體,“紀律就造就出馴服的、訓練有素的肉體,馴服的肉體”,[7](P51)科學理性進而把這種規(guī)訓方式推廣到整個社會,“對于監(jiān)獄與工廠、學校、兵營和醫(yī)院彼此相像,難道值得大驚小怪嗎?”[7](P51)??逻@里其實是在暗示科學理性規(guī)訓下的整個社會就是一個“大監(jiān)獄”。福柯的論述展示了一個與啟蒙運動標榜的人道主義、啟蒙理性帶給人進步與自由的許諾相反的景象,理性的規(guī)范化使社會成了一個“大監(jiān)獄”,人們從社會中獲得的只是冷漠的規(guī)范和紀律,情感本身具有的道德調(diào)適功能消失了,科技理性使生存更加美好的道德許諾化為泡影??墒恰皞惱淼滦性诤芏喾矫娑己颓楦邢嚓P的”。[8](P243)面對啟蒙理性所導致的情感本身道德功能的退隱及社會生活中的諸多道德困境,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性,即把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作為應對啟蒙理性導致道德困境的方法之一來探討呢?這個前提是首先要探討回歸休謨道德認識論的現(xiàn)實可能性。
對于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問題,現(xiàn)代西方道德哲學家從不同的方面給予了回應:挽救理性,如哈貝馬斯的交往理性思想;回歸德行倫理學,如麥金太爾的德行回歸思想;探討現(xiàn)代社會藝術化生活的可能性,如海德格爾的詩性復歸思想、??碌幕貧w古希臘的藝術化實踐思想。上述諸種探討是現(xiàn)代西方道德哲學家面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的努力,都代表著應對困境的可能性,海德格爾認為“比現(xiàn)實性更高的是可能性”,[9](P45)海德格爾之所以重視可能性是因為在社會領域如果把人看作是“現(xiàn)成存在者”則會抹殺人的自由,只有把人看成是可能的“去存在者”,人才能獲得自由。面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性,即回歸休謨的情感主義道德認識論以應對啟蒙理性在現(xiàn)代社會導致的道德困境呢?在此,需要明確的是回歸休謨的情感主義道德認識論并不是為徹底地解決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提供某種絕對的答案,因為徹底解決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努力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在近代道德哲學中,情感主義道德哲學持守情感是道德基礎的信條對近代理性主義道德哲學進行了諸多批判,近代理性主義道德哲學家也做了針鋒相對的反駁。近代理性主義道德哲學家堅持道德判斷的基礎是理性,情感是不穩(wěn)定的、是經(jīng)驗的、情感只會干擾人們的道德判斷,而情感主義道德哲學家則立足于基本的苦樂感覺,強調(diào)道德是被知覺出來的,理性只能在自然事實領域發(fā)生作用,道德價值領域則是情感在起作用。近代以來的情感主義道德哲學與理性主義道德哲學的爭執(zhí)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代西方道德哲學中,如果不以“是非對錯”的視角看待情感主義道德哲學與理性主義道德哲學的爭執(zhí),以“互補性”的觀點,特別是把情感主義道德哲學對理性主義道德哲學的批判當作“建構”以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則大有裨益。由此,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以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僅只意味著從休謨的情感主義道德哲學中發(fā)現(xiàn)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即找出對現(xiàn)時代道德困境的解決有實際意義的思想,這種探索也是立足于可能性之中的。因此,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并不是僵硬地照搬照抄休謨的道德認識論中的某些觀點,主要是探討基于休謨的“情感”主張以應對啟蒙理性導致道德困境的可能性。
在立足于可能性的基礎上,還要探討回歸休謨的情感主義道德認識論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的現(xiàn)實性問題,休謨認為道德判斷的基礎是情感,但由于休謨的道德哲學處于近代形而上學占統(tǒng)治地位的時期,休謨所謂的情感還是抽象的情感。雖然休謨的情感主義道德認識論證偽了“上帝存在”,批判了宗教神學道德觀,承擔起了啟蒙運動的時代責任,但是基于抽象情感基礎上的休謨道德哲學其實已經(jīng)遠離了社會生活,一定程度上成了一種學術的思辨。為了發(fā)揮休謨情感主義道德哲學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的實際價值,道德判斷的基礎不應立足于抽象的情感之上,道德判斷的基礎應奠基于真實的情感之中,而真實的情感離不開生活世界。只有來自生活世界中的情感才是真實的情感,所以以真實的情感取代抽象的情感,即把道德的基礎建立在真實的情感之上才能使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以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具有現(xiàn)實性。
為此需要探索生活世界的本質(zhì)內(nèi)涵:胡塞爾認為原始生活世界和日常生活世界都是生活世界的本質(zhì)內(nèi)容,原始生活世界是純粹經(jīng)驗的世界,日常生活世界是“作為唯一實在的,通過知覺實際的被給予的、被經(jīng)驗到的世界”,[10](P58)它是直觀的世界,具有非主題化和非客觀化的特征。海德格爾的生活世界意味著此在沉淪于其中的與用具、他人打交道的消解主客對立的場域。哈貝馬斯認為生活世界是交往者一直在其中運動的視域。以上哲學家關于生活世界的論述強調(diào)了生活世界不是近代哲學所謂的主客對立的世界,也不是科學世界,而是“活”的世界,是活生生的人“在”其中與事物打交道、與他人交往的未分化的人類生活的意義整體。真實穩(wěn)定的情感來自生活世界,在生活世界中,人是有情感的活生生的存在者,人與世界的關系不是主客對立的關系,物之用并非基于人的視角的功利價值,物有物性與存在目的。在生活世界,人與自然萬物共生一體、和諧相處,人與物、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并不是哲學思辨的抽象情感,而是真實的情感。
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以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需要秉持情感作為道德判斷的基礎地位,進行道德判斷的情感不是抽象的思辨情感,而是生活世界中的真實情感。休謨堅持認為“理性的作用在于發(fā)現(xiàn)真?zhèn)巍?,?1](P139)“道德判斷不是對實際事情的描述”,[12](P137)道德是借助苦樂情感被知覺出來的。事實領域關涉“是”的問題,道德領域關涉“應該”的問題。道德的普遍性通過同情原則和比較原則實現(xiàn)出來,道德評價在于有用性。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需要堅持上述道德判斷的基本原則,同時,道德判斷所依據(jù)的情感應是生活世界中的真實穩(wěn)定的情感。人的真實情感離不開生活世界,如最基本的苦樂情感不能是抽象的思辨情感而應是人與物、人與人在生活世界之中交往而產(chǎn)生的真實情感?;貧w休謨的道德認識論以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主要包括如何應對道德相對主義、情感意義世界的重拾及幸福感的自然回歸問題。面對啟蒙理性導致的上述道德困境,回歸到休謨的情感主義道德認識論能找到一些有價值的啟示。對于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來說,如果能克服休謨情感的抽象性,重拾情感的道德價值并確立人賴以生存的情感意義世界,那么道德對人真正關懷的命題也就不再只是理性的思辨了。
立足于生活世界中真實的穩(wěn)定的情感之中使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具有了現(xiàn)實性,這種現(xiàn)實性為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奠立了基礎。就應對道德相對主義的困境來說,主要是建構基于真實情感之上的道德判斷和價值評價系統(tǒng);就情感道德功能的隱退來說,主要是注重情感關懷,重拾情感意義世界的問題,具體來說:
第一,微觀上建構立足于真實情感之上的道德判斷和價值評價系統(tǒng)。當啟蒙理性打碎上帝的道德權威后,啟蒙理性自身又不能承擔起為人類自身提供絕對道德規(guī)范的能力,道德相對主義使現(xiàn)代社會的個體出現(xiàn)了自我迷失的狀況。而休謨基于情感之上的道德認識論給人們提供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道德判斷和價值評價系統(tǒng),即立足于生活世界之中的真實情感之上,人們能依據(jù)真實的苦樂感覺進行道德判斷和道德評價,這個系統(tǒng)為應對道德相對主義困境而導致的自我的迷失提供了可能性。以真實情感作為道德判斷的基礎具有一個優(yōu)點,即道德判斷的直接性,而近代理性主義者的思辨道德哲學更具有道德說教的意味。以真實情感作為道德判斷的基礎具有直接性,因為真實情感是直接來自生活世界中的個體自身,特別是快樂和痛苦的情感是個體能直接感覺到的。情感是自足的、多樣的、真實的,但情感也是穩(wěn)定的,“作為德行構成要素的情感應是情感的穩(wěn)定與正當性的統(tǒng)一體”,[13](P154)情感的穩(wěn)定性可以克服理性主義者一再攻擊的情感具有易變性、主觀性、經(jīng)驗性而不適合成為道德基礎的論斷?;貧w休謨的道德認識論以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除了需要真實的情感之外還要肯定情感的穩(wěn)定性,因為,情感的穩(wěn)定性關系到以情感作為道德判斷基礎的合法性問題。作為道德判斷基礎的情感是真實的、穩(wěn)定的情感,那么面對近代理性主義道德哲學的道德說教,以真實的穩(wěn)定的情感作為道德判斷基礎具有直接性的優(yōu)點就可以充分地體現(xiàn)出來。同時,現(xiàn)代社會以真實的、穩(wěn)定的情感作為道德判斷基礎的意義是:情感特別是真實的苦樂情感是每個人都具有的并能在現(xiàn)實生活中深切體驗到的情感,具體的苦樂感雖然是易變的、不穩(wěn)定的,但是就人人都具有苦樂感來說,這是穩(wěn)定的,不變的。其實休謨所謂的作為道德判斷基礎的情感也是指情感的穩(wěn)定性方面來說的。情感的穩(wěn)定性和真實性使情感能恰當?shù)刈鳛榈赖屡袛嗟幕A,并且能把情感作為道德判斷基礎的直接性優(yōu)點充分地體現(xiàn)出來,即以真實的情感作為道德的基礎發(fā)揮了人的主動性,使人能更好地從情感方面思考道德問題,較好地避免了理性道德規(guī)范給人和社會帶來的冷漠感。在現(xiàn)代西方社會的道德相對主義困境中,從休謨的道德判斷理論和價值評價理論出發(fā)能有效應對道德相對主義導致的“自我的迷失”,使人們更直接、更容易地辨別是非、評價美丑,進行自我教育,即有利于自身的道德修養(yǎng)。
第二,情感意義世界的重拾與情感關懷。情感意義世界的重拾并不是意味著主體對理性道德律令的背棄,而是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陌生感及情感意義世界缺失的一種方式。近代啟蒙理性以對象化的方式對待世界時,也會以對象化的方式對待人,人也就物化為技術理性操縱的對象,喪失存在的價值和生存意義。情感意義世界的缺失還表現(xiàn)為:科技理性的發(fā)展雖然極大地滿足了人們的物質(zhì)需求,使人置身消費品泛濫的時代,但是以快樂為對象的人們?yōu)槭裁刺幱诳萍祭硇运圃斓呢S富的消費品之中而感覺不到幸?;蛘哒f獲得的快樂越來越少了呢?這是因為情感所支撐的意義世界的缺失造成的,由于情感意義世界的缺失,人的生存意義和生命意義只能在經(jīng)驗世界中尋求。人們越是不關心精神世界或意義世界而沉溺于物質(zhì)世界,人所獲得的情感快樂就越少,就越體驗不到幸福,為此丹尼爾·貝爾對此總結(jié)說,“世俗世界將重新侵犯人的意識,人們將發(fā)現(xiàn)道德理性無法革除倔強的物質(zhì)欲望和特權的遺傳”。[14](P75)因此,在生存價值領域,道德對人的真正關懷離不開情感意義世界的重拾,而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應是一種有益的嘗試。
情感關懷也是以休謨的情感主義道德哲學視角應對啟蒙理性導致道德困境的一種方式,所謂的情感關懷不能是虛幻的空談,情感關懷是情感道德功能的體現(xiàn),現(xiàn)代社會的情感關懷應立足于幸福感的培養(yǎng)上。休謨基于知覺的情感解釋幸福,幸福即幸福感,“幸福意味著自在、滿足、安寧和快樂,卻不意味著戒備、焦慮和疲勞”。[15](P34)什么是最幸福的心靈情感,“最幸福的心靈是有道德的心靈,換言之,它能激勵我們?nèi)バ袆雍蛣谧?,能使我們具備公益心,能使我們面對命運的打擊堅強如鋼,能使各種情感保持適度,能將我們自己的思想變成我們的娛樂,能使我們更樂于追求社交與交談的快樂,而不是樂于追求感官快樂”,[15](P79)休謨雖然基于效用的視角解釋幸福,但這種對幸福的解釋是以理性的思維方式說明幸福。休謨認為道德也是一種知覺,因此知覺是道德與幸福相統(tǒng)一的基礎,休謨在此明顯地表示了幸福和道德一致的思想,即最幸福的人就是有道德的人。
幸福作為一種知覺的理論并不是說不注重生活世界之中人們的物質(zhì)需求,人作為自然之中的有限存在者必然要求豐富的物質(zhì)生活,物質(zhì)生活的滿足應是幸福的重要內(nèi)涵之一。但是人們越不關心情感意義世界而沉溺于物質(zhì)世界越深,人所獲得的幸福和快樂就越少。對于過度沉溺于物質(zhì)生活的享受而遺忘情感意義世界的人們來說,從情感方面來理解幸福無疑讓人猛醒。由于理性特別是近代啟蒙理性造成了人的生存意義的虛無,才需要生活世界中的人們在物質(zhì)享受的同時,要能超越世俗世界而建構起情感意義世界。把道德和幸福的基礎立足于情感之上無疑具有這樣的意義,回歸休謨的道德認識論,重拾情感意義世界并注重道德的情感關懷功能可以有效地應對啟蒙理性導致的道德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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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turn to Hume's M oral Epistemology:on the PossibleWay out of M oral Dilemmas Caused by Enlightenment Rationality
ZHANG Lei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Nanji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Nanjing,211167,Jiangsu,China)
As for the positive aspectof the Enlightenment,enlightenment rationality gave people truth and freedom in the intellectual field.In the field ofmorality,the subjectofmoral judgmentwas returned toman himself,that is,the rational human being promulgate themoral law for himself.However,due to its inherent logic paradox,the Enlightenment,especially the incorrect treatment of emotion from enlightenment reason has causedmanymoral dilemmas inmodern society.Hume'smoral philosophy not only falsifies the God existence-based moral conceptof the religious theology,but also criticizes the rationalism epistemology of morality.Therefore,return to Hume's emotionalism moral epistemologymay provide a way out of the moral dilemmas caused by the enlightenment rationality.
Hume;moral epistemology;enlightenment rationality;moral dilemma
B561.291
:A文章編號:1006-723X(2015)03-0027-05
〔責任編輯:李官〕
江蘇省教育廳高校哲學社會科學指導項目(2014SJD161);南京工程學院引進人才科研啟動基金項目(YKJ201343)
張雷,男,南京工程學院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講師,哲學博士,主要從事道德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