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竹
美國老人的尊嚴
虛竹
女兒從美國留學(xué)回來的第一個假期,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我一直耿耿于懷。在一個很大的坡路上,我們正巧碰到了一個撿拾垃圾的老人。老人很艱難地推著獨輪車,因為力量不足,獨輪車一歪,里面的飲料瓶等順著坡路零零落落地朝著坡下滾去??吹竭@一幕,我連忙讓女兒下車幫忙,誰知女兒竟然說:“爺爺并沒招呼咱們幫忙的,不必了!”
想到女兒小時候,經(jīng)常主動幫助老人,怎么越長大越是冷漠無情了呢?直到我去了美國,在美國的所見所聞,才讓我逐漸理解了女兒的“無情”。
初到美國,一次我在路上看見一位老人,有80多歲了,走路顫巍巍的,手里還拎著一袋面包。雖然拄著拐棍,但我感覺老人隨時都有跌倒的可能,當時我連忙跑過去拿過老人手里的面包,攙扶著老人,想幫忙把她送回家??烧l知,我的舉動卻引來老人極大的不滿,我解釋說:“我只是想幫您,把您安全送回家!”沒想到老人更加生氣,竟然舉起拐杖哆哆嗦嗦地要打我,非常不高興地喊著:“你以為我老得走不了路了嗎?”我才意識到了我的冒失,女兒在一旁笑著說:“這樣的幫助意味著你認為他們已經(jīng)很老了,不能自立了!人家當然生氣了,我剛來美國也做過這種傻事?!?/p>
在公共汽車上,正巧有一個座位,我打算讓給站在我對面的老人坐下,誰知他卻示意我坐。我推讓幾次給那個老人,他卻執(zhí)意讓給我。直到我無奈地坐下,老人才笑瞇瞇地看著我,和我聊起天來。后來又有了空座位,他才坐過去。女兒告訴我說:在美國幾乎任何場合都是女性優(yōu)先,而不是老人優(yōu)先,就算是年輕女性給年老的男性讓座,人家也不會樂意。
在超市,我看到一個70多歲的老人在打掃地面,老人非常認真,沒有絲毫懈怠。甚至有一天,我收到一個60多歲老人送來的快遞。讓老人為我服務(wù),心里總是感覺很不安,可是住在美國的日子里,超市、郵局、書店、藥店等很多場所,卻經(jīng)常見到六七十歲的老年工作人員,他們也和年輕人一樣努力地工作,臉上卻有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那是一種享受著的工作狀態(tài)。
女兒帶著我拜訪了一位獨臂的獨居老人。整潔的屋子讓我深感驚訝,我以為沒有人照顧加上老人殘疾,生活狀態(tài)一定很糟糕。但老人卻給我們親手磨制了咖啡,還烤了小面包??吹皆鹤永锏氖杠嚲蘸兔倒寤ǎ抑览先瞬粌H生活得有質(zhì)量還有情趣。和老人攀談,我道出了我對美國老人堅持工作的不解,為什么不讓兒女照顧呢?老人告訴我,其實兒女住得不遠,并且他們非常愿意照顧她,但是老人根本不愿意,她不愿失去自立,她認為失去了獨立就失去了尊嚴。老人對我說:“我養(yǎng)子女不是為了讓他們回報我,我能獨立生活,幸??鞓凡攀俏业淖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