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從軍，鄒崇理

（1．湖南科技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永州425199；2．中國社會科學院 哲學所，北京100732）

一 組合范疇語法CCG和CCG│

20世紀中葉以來，計算機科學技術的迅猛發(fā)展導致席卷全球的信息革命，而自然語言是信息的重要載體之一，邏輯作為人類知識結(jié)構(gòu)的基礎在自然語言的信息處理領域內(nèi)發(fā)揮了巨大作用。漢語形容詞謂語句是漢語的十大典型句型之一，對漢語形容詞謂語句的處理是中文信息處理的重要任務之一。本文使用目前計算機對自然語言進行信息處理的理想工具——組合范疇語法CCG，并且提出擴展的CCG│，全面而系統(tǒng)地處理了各類光桿形容詞謂語句和復雜形容詞謂語句，為計算機對漢語形容詞謂語句進行信息處理提供了理論基礎，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計算機處理漢語形容詞謂語句的質(zhì)量和效率。

僅僅使用函項應用規(guī)則（而且在詞條和規(guī)則上沒有匹配語義表達式）的AB－演算屬于上下文無關語法，生成能力很有限。為了克服AB－演算的局限性，斯蒂德曼（Steed man）在AB演算中增加了三類組合規(guī)則，匹配了語義表達式，這樣的擴展便是組合范疇語法CCG［1］9－43。CCG的所有組合規(guī)則如下：

（1）函項應用規(guī)則

a．A／B：g B：x ?A：gx （＞）

b．B：x B＼A：g ?A：gx （＜）

（2）函項復合規(guī)則

a．A／B：g B／C：h ?BA／C：λx．g（hx） （＞B）

b．B＼C：h A＼B：g ?BA＼C：λx．g（hx） （＜B）

c．B／C：h A＼B：g ?BA／C：λx．g（hx） （＜B×）

d．A／B：g B＼C：h ?BA＼C：λx．g（hx） （＞B×）

（3）類型提升規(guī)則

a．A：x ?TX／（X＼A）：λg．gx （＞T）

b．A：x ?TX＼（X／X）：λg．gx （＜T）

（4）置換規(guī)則

a．（A／B）／C：g B／C：h ?SA／C：λx．gx（hx） （＞S）

b．B＼C：h （A＼B）＼C：g ?SA＼C：λx．gx（hx） （＜S）c．（A／B）＼C：g B＼C：h ?S×A＼C：λx．gx（hx） （＞S×）d．B／C：h （A＼B）／C：g ?SA／C：λx．gx（hx） （＜S×）

有了這些規(guī)則，就能夠處理AB演算無法處理的像英語這樣的自然語言中的非連續(xù)性現(xiàn)象和各種靈活語序現(xiàn)象［2］；姚從軍、鄒崇理使用如此得到的CCG處理了漢語的各類非連續(xù)現(xiàn)象，尤其是漢語的各種話題化語句［3］。由于CCG在詞庫和規(guī)則中增加了AB演算不具有的語義表達式，這樣自然語言的句法和語義之間就有了一個透明和直接的接口，語詞的毗連伴隨著句法推演和語義組合，每步推演都是句法范疇和語義詞項的并行運算［4］。

自然語言的省略和照應現(xiàn)象一直是范疇語法研究的重點和難點。斯蒂德曼運用CCG處理了英語反身代詞照應現(xiàn)象，其方法是給動詞增加一個照應詞條。例如，對及物動詞“看見”來說，除保留它的原有詞條“（s＼np）／np：λx．λy．看見＇xy”之外，還為其增加一個照應詞條“（s＼np）／np：λg．λy．看見＇（ana＇y）y”［1］16－18；前者用來處理名詞短語作賓語的語句，后者用來處理反身代詞作賓語的語句。筆者認為，這種方法僅僅是語義上處理照應的方法，而且也大大增加了動詞詞條的數(shù)量，不太經(jīng)濟。姚從軍在CCG的基礎上，增加照應算子｜、照應范疇（如A｜B）、以及關于照應的推理規(guī)則而得到CCG│，有效地處理了漢語謂詞省略現(xiàn)象和謂詞省略中包含的照應現(xiàn)象［5］。CCG│能夠在句法和語義上同時處理照應和省略現(xiàn)象，它包括CCG的所有規(guī)則，另外增加了如下規(guī)則：

（5）照應標記增刪規(guī)則［］i

a．X：P ?［］i［X］：P

b．［X］：P?［］iX：P

（6）照應類型提升規(guī)則│T

a．np：y?｜Tnp│np：λy．y

b．s＼np：R ?｜T（s＼np）│（s＼np）：λR．R

c．（s＼np）／np：R ?｜T（（s＼np）／np）│（（s＼np）／np）：λR．R

（7）│應用規(guī)則（＜│和＞│）

a．［X］i：P……Y│X：Q ?｜，iY：Q（P） （＜│，i）

b．Y│X：Q……［X］i：P ?｜，iY：Q（P） （＞│，i）

（8）│抽象規(guī)則（│λ）

np：y……s：N ?｜λs│np：λy．N （│λ）

（9）省略槽規(guī)則（el）

X：P Z：Q ?elX：P （Y│Y：λx．x Z：Q）

上述規(guī)則的具體解讀見姚從軍《組合范疇語法CCG│與漢語謂詞缺失現(xiàn)象的處理》［5］。下面在給出漢語形容詞謂語句的定義及分類后，使用CCG或CCG│對具體的漢語形容詞謂語句進行形式化的分析。

二 漢語形容詞謂語句的定義及分類

形容詞常常充當名詞的修飾語，如“可愛的人”，“紅色的玫瑰”等；形容詞還可以作句子的謂語，如“花兒紅了，樹兒綠了”，“沿海發(fā)達，內(nèi)地落后”，“張三聰明絕頂”，“我們的老師真好”，“心里堵得慌”，“李四高興得合不攏嘴”，“王五氣得七竅生煙”等等。形容詞謂語句就是形容詞或形容詞短語做謂語的句子。

作謂語的形容詞或形容詞短語旨在對某個對象進行描寫和判定，形容詞謂語句主要用于斷定某對象具有某種屬性。如在“花紅”中，“紅”是對“花”的某一屬性的描寫，而整個句子斷定花具有紅的屬性。

漢語形容詞謂語句是漢語十大典型的句型之一，因此對漢語形容詞謂語句進行形式處理是中文信息處理的重要組成部分。為了系統(tǒng)和準確地刻畫漢語形容詞謂語句，需要對漢語形容詞謂語句進行細分，從而把握不同形容詞謂語句的特征。根據(jù)漢語形容詞謂語句中謂語的結(jié)構(gòu)特征，首先可將其分為光桿形容詞謂語句和復雜形容詞謂語句兩種。光桿形容詞作謂語的形容詞謂語句就是單個形容詞作謂語，如“胳膊長”、“西施的皮膚白”、“心胸狹窄”等等。形容詞短語作謂語的語句稱為復雜形容詞謂語句，按照形容詞短語的類型，這樣的語句可以分為：“副詞／數(shù)量詞組／介賓短語（狀語）＋形容詞”作謂語的形容詞謂語句、“形容詞＋單個副詞／（得＋副詞／形容詞）／短語／小句（補語）”作謂語的形容詞謂語句、“副詞／數(shù)量詞組／介賓短語（狀語）＋形容詞＋單個副詞／（得＋副詞／形容詞）／短語／小句（補語）”作謂語的形容詞謂語句等等，如“他的腿很粗”、“嘴巴甜得很”、“這個問題真是難死了”等。復雜形容詞謂語句比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的結(jié)構(gòu)要復雜得多，分析的難度也大得多，補語問題尤為復雜，形式刻畫較難，需要仔細琢磨。

三 漢語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的組合范疇語法分析

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的形容詞分為性質(zhì)形容詞和狀態(tài)形容詞兩種，性質(zhì)形容詞最為典型。本文不區(qū)分光桿形容詞是性質(zhì)形容詞還是狀態(tài)形容詞，根據(jù)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的主語類別，可分三種情況進行討論。

1．主語是專名或限定摹狀詞

圖1．主語是專名的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的CCG分析

因為形容詞作謂語，所以給其指派范疇s＼np，而不是指派名詞修飾語范疇n／n或np／np。

圖2．主語是限定摹狀詞的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的CCG分析

限定摹狀詞做主語，不僅給謂語形容詞指派范疇s＼np，還給主語詞組中表示所有格的“的”指派詞條“np／n：λP．?（λy．poss′（紅樓夢′）（y）∧P（y）”。

圖3．主語是數(shù)量摹狀詞的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的CCG分析

這里指示代詞和普通名詞構(gòu)成限定摹狀詞，指示代詞被指派詞條“np／n：?”。

2．主語是受存在量詞修飾的名詞短語

圖4．主語是存在名詞短語的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的CCG分析

3．主語是受全稱量詞修飾的名詞短語

圖5．主語是全稱名詞短語的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的CCG分析

四 漢語復雜形容詞謂語句的組合范疇語法分析

形容詞通常要在前面加上修飾語（如副詞、數(shù)量詞組、介賓短語等等）或后面加上補足語［如：單個副詞、（得＋副詞／形容詞）、短語、小句等等］才能更恰當?shù)爻洚斁渥拥闹^語。與光桿形容詞謂語句相比，形容詞的復雜形式充當謂語的情況更加常見，可分為三種情況（如前所述）。本文只處理前兩種情況，因為第三種情況的處理方法是前兩種處理方法的綜合。

1．“副詞／數(shù)量詞組／介賓短語（狀語）＋形容詞”充當謂語

這類形容詞謂語句又叫狀中形容詞謂語句。根據(jù)可做形容詞的狀語的詞類，可把狀中形容詞謂語句分為這樣幾類：“程度副詞＋形容詞”充當謂語、“數(shù)量詞組＋形容詞”充當謂語，現(xiàn)在一一進行分析。

（1）“程度副詞＋形容詞”充當謂語

在“程度副詞＋形容詞”充當謂語的狀中形容詞謂語句中，程度副詞旨在刻畫形容詞具有的程度，程度義是形容詞謂語句的一個重要語義特征。下面給出一個分析示范：

圖6．“程度副詞＋形容詞”的形容詞謂語句的CCG分析

（2）“數(shù)量詞組＋形容詞”充當謂語

“數(shù)量詞組＋形容詞”充當謂語的形容詞謂語句也很常見，如“骨頭半斤重”、“1號線15公里長”、“心里一團糟”等等。下面給出一個對該類形容詞謂語句進行分析的示范：

圖7．“數(shù)量詞組＋形容詞”的形容詞謂語句的CCG分析

2．“形容詞＋單個副詞／（得＋副詞／形容詞）／短語／小句（補語）”充當謂語

“形容詞＋單個副詞／（得＋副詞／形容詞）／短語／小句”充當謂語的也叫形補謂語句。根據(jù)補語的情況，大致分為四種：單個副詞作補語的形補謂語句，加“得”字的形補謂語句，短語作補語的形補謂語句以及小句作補語的形補謂語句，下面逐類進行分析。

（1）“形容詞＋單個副詞”充當謂語

對于此類形補謂語句來說，“極、死、壞、透、無比、透頂”等是可作補語的副詞。現(xiàn)在我們分析語句：“張家界美極了?！边@個語句的主語是專名“張家界”；謂詞由形容詞“美”和單個副詞“極了”組合而成的復雜形容詞充當，“極了”是用來補充說明“美”的程度的，“美極了”是用來說明主語“張家界”的。分析這個形容詞謂語句的關鍵是要準確地刻畫“極了”。假定100為最大值，對美的程度進行數(shù)字化分級，增設一個程度函項“｜｜”：“有點美”表示為｜美｜＜30%；“一般美”表示為30%≤｜美｜＜60%；“較美”表示為60%≤｜美｜＜80%；“很美”表示為80%≤｜美｜＜90%；“美極了”表示為90%≤｜美｜≤100%。在詞庫中設詞條：極了 ├（s＼np）＼（s＼np）：λP．x．P（x）∧90%≤｜P｜≤100%。

圖8．“形容詞＋單個副詞”的形容詞謂語句的CCG分析

如果我們給“絕頂”指派如下：絕頂├（s＼np）＼（s＼np）：λP．λx．P（x）∧絕頂′（P）∧ （絕頂′（P）＝90%≤｜P｜≤100%），它可簡化為：絕頂├ （s＼np）＼（s＼np）：λP．λx．P（x）∧（90%≤｜P｜≤100%），那么就可以同上例一樣給出語句“張三聰明絕頂”的分析圖，這里略。

（2）“形容詞＋（得＋副詞／形容詞）”充當謂語

有些副詞要借助于結(jié)構(gòu)助詞“得”才能作補語，比如副詞“慌”、“多”、“出奇”、“要死”、“不輕”、“不行”、“不得了”等，下面舉兩例進行分析。

首先分析語句：“李四高興得不得了?！贝死c單個副詞作補語的情況類似。主語是專名“李四”，形容詞“高興”作謂詞，而“得”是補語的標記，可以把“高興得”視為整體，其詞條與“高興”的詞條相同；“不得了”則是補語，修飾“高興”，說明高興的程度。仿照單個副詞作補語的處理方法，給“不得了”指派詞條：不得了├（s＼np）＼（s＼np）：λP．λx．P（x）∧不得了′（P）∧（不得了′（P）＝90%≤｜P｜≤100%），可簡化為：不得了├ （s＼np）＼（s＼np）：λP．λx．P（x）∧（90%≤｜P｜≤100%）。

圖9．加“得”的形補謂語句的CCG分析

再來分析語句：“心里悶得慌?！边@個語句與上一個語句有所不同，這里的補語“慌”是說明“心里”慌，而不是修飾“悶”的，即它的語義是心里悶和心里慌，因此這里的“慌”修飾個體，應指派詞條“s＼np：慌′”，但“心里悶”和“心里慌”有因果關系，前者導致后者。給出兩種處理方式，一是在CCG框架內(nèi)處理，為反映“心里悶”和“心里慌”之間的致使關系，指派“得”詞條：得1├（（s＼np）／（s＼np））＼（s＼np）：λQλPλx．RES （Q（x））（P（x））。這里RES表示致使的意思，也就是“得”字使兩狀態(tài)事件之間發(fā)生致使關系，語句“心里悶得慌”在CCG下的生成圖如下所示：

圖10a．加“得”的形補謂語句的CCG分析

二是在CCG｜框架內(nèi)處理語句“心里悶得慌”，利用CCG｜的省略槽規(guī)則（el）和照應范疇向后應用規(guī)則（│）進行推演。為揭示“心里悶”和“心里慌”之間的致使關系，這時指派“得”詞條：得2├ （（s＼np）／s）＼（s＼np）：λQλpλx．（RES（Q（x））（p））。

圖10b．加“得”的形補謂語句的CCG｜分析

可以看出，兩種方法殊途同歸。

（3）“形容詞＋短語”充當謂語

名詞短語、形容詞短語、動詞短語等都可作形容詞的補語，但是這些短語必須借助于“得”才能和左相鄰的作謂語的形容詞組合。下面舉兩例進行分析。

先看語句：“花生糕甜得清脆爽口?！彼闹髡Z “花生糕”專指一類食品，可作專名看待；“甜”作謂語，而“清脆爽口”是形容詞短語接在“得”后做了補語，用來補充說明“甜”的情況，這個語句涉及到高階謂詞。

圖11．形容詞短語作補語的形補謂語句的CCG分析

再看語句：“小李高興得流下了眼淚?！边@一語句和上一語句不一樣。“小李”是整個語句的主語，“高興”是整個語句的謂語，“得”是補語標記語，“流下了眼淚”是一個動詞短語做了補語，補充說明高興的結(jié)果。這里，“流下了眼淚”是小李流下了眼淚，“高興”也是小李高興，所以流下眼淚并不是修飾高興的，但是高興是流下眼淚的致使事件，這里沒有涉及高階謂詞。我們給出兩種方式：一是在CCG框架內(nèi)處理，為刻畫“小李高興”和“小李流下了眼淚”之間的致使關系，這時給予“得”字的詞條如：得1├（（s＼np）／（s＼np））＼（s＼np）：λQλPλx．RES（Q（x））（P（x））。二是在CCG＼框架內(nèi)處理該語句，利用該系統(tǒng)的省略槽規(guī)則（el）和照應范疇向后應用規(guī)則（＜｜）進行推演。為刻畫“小李高興”和“小李流下了眼淚”之間的致使關系，此時給予“得”字詞條為：得2├（（s＼np）／（s＼np））＼（s＼np）：λQλpλx．（RES（Q（x）））（p））。（參見下頁圖12b）

圖12a．動詞短語作補語的形補謂語句的CCG分析

（4）“形容詞＋小句”充當謂語

圖12b．動詞短語作補語的形補謂語句的CCG｜分析

在形容詞謂句中作補語的是一個小句，這種情況也比較常見。如：“燕飛高興得眼睛瞇成一條縫?！毖a語“眼睛瞇成一條縫”是在描述主語“燕飛”的情況，是她的眼睛瞇成一條縫，而不是描述謂詞“高興”的。但燕飛高興導致了燕飛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因而對“高興”作了補充說明。此處特別要注意對于像“眼睛”這樣的指稱身體某一部位的名詞的詞條指派。為了使這樣的名詞可以與一個具體的人或物聯(lián)系起來，我們給“眼睛”指派詞條：眼睛├np＼np：λx．λ（λy．poss′（y）（x）∧眼睛′（y））；并且為了在推演中達到這一目的，必須借助于CCG｜的省略槽規(guī)則和照應算子應用規(guī)則，因此在CCG中無法實現(xiàn)這個語句的推理。

圖13．小句作補語的形補謂語句的CCG｜分析

還有“副詞／數(shù)量詞組／介賓短語（狀語）＋形容詞＋單個副詞／（得＋副詞／形容詞）／短語／小句（補語）”作謂語的形容詞謂語句，此種情況是前述情況的合并，此不贅述。

［1］STEEDMAN M．Surf ace Str ucture and Inter pretation［M］．Cambridge Mass：MIT Press，1996．

［2］姚從軍，鄒崇理．組合范疇語法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動因之分析［J］．晉中學院學報，2013，（2）：19－27．

［3］姚從軍，鄒崇理．組合范疇語法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動因探析［J］．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4，（1）：40－44．

［4］李可勝，鄒崇理．基于句法和語義對應的漢語CCG研究［J］．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6）：1－8．

［5］姚從軍．組合范疇語法CCG｜與漢語謂詞缺失現(xiàn)象的處理［J］．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4）：2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