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獻忠

（武漢大學 歷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戰(zhàn)國后期的秦趙關系及其影響

林獻忠

（武漢大學 歷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摘 要：戰(zhàn)國時期，秦國與趙國的軍事爭奪戰(zhàn)爭主要集中在秦趙邊界。秦、趙在這一地區(qū)的爭奪形態(tài)的變化顯示出了秦趙國力的此消彼長。秦的崛起，趙并沒有給予足夠的認識。對于秦的蠶食，趙的反應是消極的。趙在趙武靈王時期的國力和軍力在當時幾乎無可匹敵，但其專注于伐滅中山、開拓北方邊界和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導致國力消耗，后繼者又不能守成，一步步走向衰落，最終被秦消滅。趙在戰(zhàn)國時期地位舉足輕重，趙與秦的關系影響著戰(zhàn)國后期的歷史發(fā)展。

關鍵詞：秦國；趙國；長平之戰(zhàn)

戰(zhàn)國后期，秦與趙的關系由妥協(xié)外交逐漸演變?yōu)樯来嫱龅膽?zhàn)爭，特別是秦趙之間的一系列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最終決定著戰(zhàn)國后期的歷史發(fā)展。秦、趙之間隔著魏國，領土并不接壤。而公元前332年至公元前328年，魏秦交戰(zhàn)，魏國戰(zhàn)敗，把陰晉（今陜西華陰）、上郡（今陜西北部及內蒙古鄂爾多斯一帶）15縣等地區(qū)割給秦國。這樣趙與秦就在南起壺口，北至延安、靖邊一線直接接觸。

趙與秦的關系，可分兩大階段，商鞅變法以前，趙國主要采取攻勢；商鞅變法以后，秦國一躍成為強國，虎踞關中，覬覦中原，趙國對秦國主要采取防御政策。

趙國從趙成侯到代王嘉，史書所載共與秦國發(fā)生戰(zhàn)事32次，趙國戰(zhàn)敗達23次之多，勝秦僅7次，2次勝負不明（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來自《史記?趙世家》）[1]①。

一

秦獻公二年（公元前383年），秦國遷都櫟陽（今陜西臨潼櫟陽鎮(zhèn)東北武家屯附近），開始了向中原進軍的步伐。趙國在趙成侯時第一次與秦國發(fā)生戰(zhàn)事，《史記·趙世家》載：趙成侯四年（公元前371年）“與秦戰(zhàn)高安，敗之?！备甙?，《史記·趙世家》張守節(jié)《正義》曰：“蓋在河東?！睉?zhàn)國初，有平首方足布，銘文有“高安”，朱活研究認為是魏幣，高安地在今山西省夏縣西北。戰(zhàn)國時，夏縣西北屬魏，在安邑附近，趙國不應該在此與秦交戰(zhàn)。當時秦國還沒有到達這一帶，高安應在今山西省西境中部，近藺（今山西離石西）、離石（今山西離石）[2]，這里是秦國東侵部隊與趙國的交火地帶。其后幾年，趙與秦又有過幾次小規(guī)模戰(zhàn)斗。

趙肅侯時，趙國因忙于在東南方向與魏齊的爭奪，和秦國戰(zhàn)事不多。秦國這時經(jīng)過了商鞅變法，國力大增。趙肅侯二十二年（公元前327年），張儀作了秦國的丞相，秦國發(fā)兵侵犯趙國，趙派趙疵迎戰(zhàn)，結果趙疵戰(zhàn)敗被秦殺掉了，秦侵占趙的藺、離石兩地，后又被趙收復。在這期間，趙國還參加六國攻秦，但無果而終?！妒酚洝こ兰摇份d：楚懷王十一年（公元前318年），“蘇秦約從山東六國共攻秦，楚懷王為從長。至函谷關，秦出兵擊六國，六國兵皆引而歸，齊獨后”。

二

趙國到趙武靈王時期，各國的改革基本已經(jīng)完成，兼并戰(zhàn)爭愈演愈烈，趙國面臨的周邊環(huán)境也日益嚴峻。從當時各國實力來看：秦“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東有關河，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此天府也”，并且“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燕“地方二千馀里，帶甲數(shù)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粟支數(shù)年”；韓“地方九百馀里，帶甲數(shù)十萬，天下之強弓勁弩皆從韓出”，“車六百乘，騎六千匹，粟支數(shù)年”；魏“武士二十萬，蒼頭二十萬，奮擊二十萬，廝徒十萬，車六百乘，騎五千匹”；齊“地方二千馀里，帶甲數(shù)十萬，粟如丘山”；楚“地方五千馀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趙又是四戰(zhàn)之國，西有韓、秦、林胡、樓煩，北有燕、東胡，東連齊國，南有魏國，中山在其腹心。這些國家和部族都對趙構成威脅。且趙國防備空虛，“東有河、薄洛之水，與齊、中山同之，無舟楫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黨，東有燕、東胡之境，而西有樓煩、秦、韓之邊，今無騎射之備”。此時的趙在東南發(fā)展受阻，而秦在趙的西北又最具威脅性。趙武靈王進行的“胡服騎射”改革，目的就是為了開拓西北，抗御強秦。以便利用西北部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力量和資源增強國力，為自己的擴張增強力量。

這一時期，趙國征戰(zhàn)的中心雖然在北方，在西部也與野心勃勃的秦國發(fā)生了多次戰(zhàn)事，但多以失敗而告終。這從側面反映了秦國改革的成功和趙武靈王改革的局限性。趙武靈王時，趙與秦首次交戰(zhàn)在公元前318年，韓、趙、魏、齊、楚五國聯(lián)合攻秦，初戰(zhàn)失利。第二年，韓、趙、魏三國軍隊又集結進攻秦國，三國聯(lián)軍在修魚（今河南原陽西南）被秦將樗里疾打得大敗，在這次戰(zhàn)爭中，趙軍隊傷亡達八萬余人。修魚之戰(zhàn)，是秦對趙發(fā)動兼并戰(zhàn)爭的開始。隨后幾年，秦不斷侵趙，趙損失慘重，失去中都等地。之后，趙國為了進行改革，緩和與秦的矛盾沖突，于趙武靈王二十年（公元前306年），派遣樓緩出使秦國。經(jīng)過改革，趙國實力大增，趙還曾意圖侵略秦國，《史記·趙世家》載：在趙武靈王北進得到巨大成功時，竟然“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從云中、九原直南襲秦，于是詐自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馳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因觀秦王之為人也”。這與當時趙國改革后的軍事實力不無關系。然而，事非所愿，沙丘宮變，趙武靈王功未成而身先死。

三

趙惠文王時，借助趙武靈王改革的的成果，對列國還是有些威懾。趙惠文王十二年發(fā)動齊、魏、燕、韓等五國對秦的戰(zhàn)爭，但聯(lián)軍內部并不團結，個個心懷鬼胎，最終，聯(lián)軍攻秦的行動鬧了個不歡而散。趙惠文王二十年，趙與秦妥協(xié)，暫時在西部得到穩(wěn)定。而五年之后，趙魏因韓侵秦，并“與魏共擊秦。秦將白起破我華陽，得一將軍”。四年后，在趙惠文王二十九年（公元前270年），趙國派趙公子郚到秦國作質子，并借機打算用焦、黎（今河南浚縣）、牛狐交換被秦占領的藺、離石、祁。秦國答應了，當秦國如約交換藺、離石、祁等地時，趙國竟然爽約拒絕把焦、黎、牛狐給秦國。于是秦趙之間在閼與（今山西和順）發(fā)生了一場大戰(zhàn)，趙國名將趙奢帶領趙軍大破秦軍。閼與之戰(zhàn)后，秦趙又在幾（今河北大名東南）開了一戰(zhàn)，趙將廉頗率趙軍擊敗秦軍[3]。經(jīng)過這幾場大戰(zhàn)，秦向趙激烈進軍的勢頭有所減緩，但這種狀態(tài)并沒有維持多久。到趙孝成王時，對于西方的秦國，趙國幾乎沒有招架之功了。

在趙孝成王元年（公元前265年），秦一舉攻取趙國三座城池。對趙造成不小傷害，而殘酷的長平之戰(zhàn)卻使趙一潰千里，一蹶不振了。

長平之戰(zhàn)起因于秦對韓的進攻。公元前262年，秦攻取韓的野王（今河南沁陽），斷絕韓上黨（今山西長治地區(qū)）與韓本土的聯(lián)系。韓上黨守馮亭寧降趙不服秦。趙派廉頗率軍駐守長平，以備秦患。秦昭王惱羞成怒，于公元前260年派白起、王龁對長平發(fā)動猛攻。趙初戰(zhàn)失利，廉頗堅壁清野，不與秦軍短兵相接，以疲其軍隊的斗志。秦趙兩軍自四月起相持三個月，秦一無所獲。后秦用反間計，趙孝成王中計，于七月以趙括為將，代替老將廉頗。趙括改弦更張，改變廉頗的策略，大舉出兵直面秦軍。白起知己知彼，利用趙括只善“紙上談兵”，缺乏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弱點，讓秦軍正面佯敗，再出兩支奇兵，襲擊趙軍。

趙括見秦軍敗退，就率軍直追到秦軍壁壘，秦軍堅守。白起的兩支奇兵迂回到趙軍后，將趙軍一截為兩段，使趙軍舉步維艱。趙軍只好就地筑防，期待后援。此時的秦昭王，親赴河內，收攬民心，賜民爵一級，征發(fā)十五歲以上壯丁趕至長平，切斷趙軍兵馬和糧食。到九月，趙軍被困四十六日，饑餓交迫，為了背水一戰(zhàn)，趙軍分四隊仍不能突圍。后趙括被秦軍射殺。趙軍降秦。白起將降卒四十萬人坑殺于長平谷口，只放走二百四十人回趙報信。近年來的考古工作也證實了這一慘烈的戰(zhàn)爭。在今山西永錄村周圍，發(fā)現(xiàn)了十多處尸骨坑，當年在平整土地、挖房基的時候基本已被破壞。1996年，考古工作者對永錄1號尸骨坑進行了發(fā)掘，發(fā)現(xiàn)坑內埋藏尸骨個體大約有一百三十多個，均為男性，年齡大多在20—45歲之間。專家證實，這些就是長平之戰(zhàn)中趙軍的死亡將士[4,5]。

長平之戰(zhàn)，耗時三年；趙秦共投入兵力達百萬之眾，趙軍元氣大傷，秦則“死者過半，國內空“。戰(zhàn)爭波及的范圍，以今高平市城鄉(xiāng)為主戰(zhàn)場，擴至今沁水、晉城、澤州、長子、長治、壺關、陵川等縣市。長平之戰(zhàn)，是春秋戰(zhàn)國時代一次持續(xù)最久、規(guī)模最大、戰(zhàn)況最慘烈的戰(zhàn)爭。這場戰(zhàn)爭，秦取得全勝，趙國從此一蹶不振，一步步走向滅亡。

四

長平之戰(zhàn)后不久，秦國以重兵攻趙。趙孝成王七年九月，秦昭王派大將王陵率軍直逼邯鄲。邯鄲軍民同心協(xié)力抵抗秦軍，給秦軍以重創(chuàng)，秦軍傷亡慘重，“陵戰(zhàn)失利，亡五?！?。秦軍失利后，重新起用白起，白起則裝病回避。于是秦昭王派王龁換掉王陵，圍攻邯鄲八九個月，趙軍死守。在這期間，平原君趙勝還到楚、魏爭取軍事援助，共同抗秦。在趙、楚、魏三國軍隊的聯(lián)合打擊下，秦軍大敗，趙國取得了邯鄲保衛(wèi)戰(zhàn)的勝利。考古工作為研究邯鄲保衛(wèi)戰(zhàn)提供了新的資料，1982年，考古工作者在河南省湯陰五里崗發(fā)現(xiàn)了一處陣亡將士墓群，經(jīng)研究，確定該墓群年代為戰(zhàn)國后期，而且該墓群從年代、地點、和文化遺存的現(xiàn)象等方面來看，與邯鄲保衛(wèi)戰(zhàn)極為相似。在戰(zhàn)爭中，楚、魏聯(lián)軍曾駐扎在此地，秦軍為了阻斷趙的援軍，在此設重兵，援趙軍隊和秦軍在此，發(fā)生了激烈的戰(zhàn)斗。該墓群密集分布在二十多萬平方米的范圍之內，井井有條的東西排列著，總數(shù)約四千多座，死者多為男性青壯年，有的尸骨上還嵌有銅簇[6]。該墓群反映了當年戰(zhàn)爭的殘酷、延續(xù)時間之長，及雙方死傷之重。秦攻邯鄲失利，又轉而攻魏，奪取魏新中（今河南安陽南），把它改名為安陽。第二年，在趙、魏、韓、楚聯(lián)軍的反擊下又收復新中。趙孝成王十年（公元前256年），趙國派將軍樂乘、慶舍進攻秦信梁的軍隊，獲得了小小的勝利。而在趙孝成王十八年，趙國一下子丟掉榆次等三十七座城池。

公元前246年，趙孝成王二十年，秦王嬴政即位，在這一年秦國攻下了趙國在西部的根據(jù)地——晉陽。公元前222年，秦滅趙。

綜上所述，趙國與秦在西部的爭奪中，以防御為主。盡管在其實力增長時有所進攻，但總的來說是以防御和妥協(xié)為主。對于強秦的崛起，趙國并沒有給予足夠的認識，趙武靈王雖然把秦國也視為最危險的敵人之一，但卻因一心要滅掉中山和向西北拓展，并沒有太多精力抑制秦國。而且由于集中于攻打中山，國力也消耗相當嚴重，對于秦的放肆進攻也束手無策。從秦趙發(fā)生的戰(zhàn)事可以看出，秦國才是趙國真正的威脅，趙國與秦國的戰(zhàn)事最多，而趙獲勝的卻是最少的，這直接導致戰(zhàn)國后期秦國肆無忌憚地蠶食列國的形勢。

[注釋]

① 本文所引《史記》內容均來自司馬遷所著《史記》[1]，不一一注明。

[參考文獻]

[1] 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2] 雁俠.先秦趙國疆域變化[J].鄭州大學學報,1991(1):79-90.

[3] 沈長云,等.趙國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2000:188-189.

[4]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晉城市文化局,高平市博物館.長平之戰(zhàn)遺址永錄1號尸骨坑發(fā)掘簡報[J].文物,1996(6).

[5] 沈長云,等.趙國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2000:202-207.

[6] 楊育彬.河南考古[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5:191.

（責任編輯、校對：郭 靜）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Qin and Zhao and Its Impact during the Late Warring States Period

LIN Xian-zhong

(College of History,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Abstract:During the period of Warring States, the war of Qin and Zhao mainly concentrated on the boundary. The changes of Qin Zhao show the strength of the two countries. Zhao had not given enough understanding of the rise of Qin. During the reign of Emperor Zhao Wuling, the national and military strength were from the paramount to the decline. Then Zhao was destroyed by Qin. Zhao during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played a decisive role. Zhao and Qin’s relationship influenced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during the late Warring States period.

Key Words:Qin; Zhao; Changping battle

作者簡介：林獻忠（1980-），男，河北內丘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先秦秦漢史、中國歷史地理。

收稿日期：2014-12-22

DOI：10.3969/j.issn.1009-9115.2015.04.022

中圖分類號：K2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15(2015)04-008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