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艷
小的時候,覺得外面的世界是長沙;到了長沙后,覺得外面的世界是北京;到了北京后,覺得外面的世界是紐約;到了紐約后,便覺得外面的世界其實是家;現(xiàn)在才懂得:外面的世界其實在心里,在你想去的任何一個地方。
在MOON組合來長春巡拍的時候,我見到了那個把金浩森拍得格外帥、自己卻很少上鏡的清新派攝影先鋒文子。初秋的午后陽光正好,在一家很別致的小餐館里,我們比肩而坐,邊吃邊聊。簡陋的木質門,寬大的沙發(fā)椅,有些凌亂的涂鴉墻,老式的錄音機,散落的舊雜志……似乎舉起鏡頭,隨意抓拍一下,就是一張美好的作品。
文子是湖南人,他有好看的側臉、明媚的笑容,還有溫柔的嗓音。他和浩森就像孿生兄弟,只是一個文藝,一個清新。
看過許多風景,拍過許多美女
在認識浩森之前,文子在電視臺上班。他每天的工作任務就是做策劃。想點子,寫方案,推翻重來,再推翻再重來。最忙的一段時間里,他每天只有四個小時睡眠時間。他過得忙碌又盲目。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熱愛這個工作,但周圍所有的人都在拼命,他不想被淘汰,所以也就只能逼著自己往前跑。
有一天,文子回到家,在飯桌前清了清嗓子說:“我離職了。”媽媽停下了舀湯的手,驚訝地看著他,一個勁地問他為什么。爸爸什么也沒說,悶咳了幾聲就回房了。
文子從小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他在父母預定的軌道上一路攀爬,順風順水。他努力學習,初中發(fā)表作品,高中當縣報特約記者,后來到市報,最后到省報。他高三在芒果臺實習,被保送到北京師范大學讀書。畢業(yè)后,他回到芒果臺做策劃,安穩(wěn)又體面。在很多人眼里,這些都很好,值得珍惜。可是文子覺得,那些年他一直活在父母的期待里,只是為了給他們爭光?,F(xiàn)在他不想這樣了,他想忠于內(nèi)心的想法,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文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攝影師。他真正拿起相機其實只有幾年的時間,當時只是為了讓剛畢業(yè)的浩森有條路可走,幫他在豆瓣網(wǎng)上宣傳,策劃全國巡拍。
看著浩森每天拍照修圖很辛苦,文子忽然有了學攝影的念頭。浩森每次拍照他都跟著去,開始偷學構圖和布景。
有很多個深夜,他都在閱讀攝影集和攝影課程。找教材,找風格,找感覺,找定位,有的時候就像無頭蒼蠅。每次睡前洗臉時,摘掉眼鏡看見疲憊的自己,他都給自己打氣:文子啊,再堅持堅持,就差一點點了。
文子在成都拍的第一個顧客叫小藝。她是第二次拍了,之前浩森給她拍過一套。 文子當時惶恐不安,舉著相機在校園里晃來晃去拍了好幾個小時,把能想到的構圖和動作都用上去了。
后來發(fā)照片給小藝的時候,她說謝謝文子,她很喜歡,比第一套還要滿意。
文子當時很傻地對著鏡子樂了很久。第一次嘗試就被認可原來是這么美妙的事情。
2010年,文子和浩森成立了MOON組合,巡拍了二十個城市,拍了近千人。他們大部分時間在北京,小半年在外地。對于巡拍和旅行,他們從不拖沓和猶豫,一直都有說走就走的決心和行動。這幾年里,他們記錄了太多的面孔,也交到很多有趣的好朋友。2010年,他們出了第一本攝影集,還有了人生第一個小小的簽售會。
人在南江,天氣晴
每年夏天,文子都要逃離北京,去四川一個叫南江的縣城教書。那里山清水秀,他每天早睡早起,備課上課,閱讀和運動,日子過得平靜安穩(wěn)。
2009年,地震的陰霾還未從南江的天空徹底消散,文子跟隨第一批支教隊伍來到了這里。他聽說學校里的藝術生只有考體育、美術這兩條路,急需一些特殊專業(yè)的老師為他們開辟新領域。文子學的是編導專業(yè),他沒多想第一批就報了名。
第一次去山里,文子有些后悔。從成都過去要8個小時,他在車上一直吐,一直暈。到了學校,第一眼看到山里的孩子也有些沮喪,他們知道的東西太少,知識面很窄。有些孩子的父母來到學校用長滿了繭的手握著老師的手,說著“孩子就交給你們了,老師要嚴格要求”之類的話,文子覺得自己的責任很重。
學校為支教老師提供免費食宿。剛到南江水土不服,文子起了一身紅疙瘩。宿舍沒有網(wǎng)絡,那時候文子還要兼顧電視臺和攝影的工作,只好自費住賓館。每個月雜七雜八的開銷超出工資三倍。
是一個特殊的學生,堅定了文子每年去南江教書的信念。
她叫李襖,爸爸生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債,媽媽在學校門口賣盒飯。每天中午,她總是最后一個走出教室,出校門故意繞過盒飯攤,不愿和媽媽有任何接觸。有一天,她看到一群體育生和媽媽起了爭執(zhí),他們指著媽媽罵,還踢翻了她的小攤。她看著媽媽蹲下來一張張撿著地上的零錢,五角一元兩元……
她哭著對文子說:“老師,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我看到媽媽的眼睛,她的眼神很復雜……我往后退了幾步,我站到人群里,和所有人一樣看熱鬧,這樣的我應該下地獄吧?”
冬天,南江的孩子去成都考試,文子在成都巡拍。某天晚上在酒吧,他看到幾個未接來電和信息,是李襖,她說她在酒吧對面。
文子有些意外,透過窗戶看到她站在對面的小賣部門口,手里捧著一個袋子朝文子揮手。她把東西遞給文子,臉凍得通紅,一直哆嗦,神神秘秘地說回去后再打開。
文子回到酒吧打開袋子,里面竟然是一份飯,盒子里還有一張賀卡:
文老師,還記得么,結課那天,我就說過要親手給您做一頓飯??赡芪覀円院蠖己茈y再見面,我這次做了帶來,只能麻煩老師熱一熱再吃了,要是熱了之后沒那么好吃,不能批評我哦。
那個晚上,文子做了一個決定:往后的每一年,只要時間允許,一定都去南江,去教書,去受教育。
文老爺很“宅”,金先生像白紙
文子情感細膩,他喜歡用文字開啟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他的生活充滿禪意,總是能給自己當下的困頓找到一個安全出口。
文子筆下的浩森,是一個橫沖直撞有點愣頭愣腦的男孩。他二十五歲,天蝎座,是攝影師和模特,他唱歌和平面設計都不錯,對顏色和空間有自己特殊的把控力。文子很欣賞這個家伙,因為他直接、懵懂,干凈得像一張白紙一樣。在工作、人事最混亂的那一年,浩森用他簡單直白的人生哲學給了文子很多啟示。
文子和浩森在北京一同生活了四五年,他們之間既默契又互補。生活中的文子很懶很“宅”,大家都叫他文老爺,沒事他基本待在家里,聽歌上網(wǎng)看書。他不愛做飯,不喜歡整理行李,不喜歡買機票,不喜歡定酒店。這些瑣碎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都由浩森來做。朋友來家里聚會,文子是從來不進廚房的,浩森做菜超級好吃,他一個人完全能搞定一桌晚宴。
在北京,他們沒有車沒有房,攝影賺的錢基本用于吃飯和旅行。很多人常常問:拍了這么多年照片,你們厭倦了嗎?他們總會在嘴上敷衍,因為沒人會理解拍照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變成身體的一部分。
如果非要說個未來,他們準備開個小咖啡館……
(選自《中學生博覽》,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