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漢光

姑蘇沖在蒙山縣，是聞名中外的古戰(zhàn)場，當(dāng)年太平軍從那里突圍，與清軍打過一場惡戰(zhàn)。前不久，有人在姑蘇沖撿到一把古劍，據(jù)說是西王蕭朝貴用過的，這引起了兩位女大學(xué)生的興趣。

這兩位女大學(xué)生叫云芳和水清，都是學(xué)歷史的，正好在家休暑假。一大早，兩位美女就從縣城出發(fā)，直奔姑蘇沖，她們希望也能撿到一兩樣寶貝?？蓛扇嗽诠锰K沖里轉(zhuǎn)了半天，什么寶貝也沒找到，倒是累出一身汗，衣服也弄臟了。山?jīng)_里有一潭碧水，清澈誘人。見四周無人，云芳和水清就到潭里游泳，順便將衣服洗干凈，晾曬在一叢矮樹上。

兩人在潭里游了一個多小時，估計衣服曬得差不多了。才上岸。她們穿衣服時，吃驚地發(fā)現(xiàn)，襯衣上的紐扣全部不翼而飛了。價值幾千元的相機就放在衣服旁邊，反而完好無損。

不偷相機，專偷紐扣，怎么會有這種小偷？云芳好生奇怪，水清貼著她的耳朵說：“肯定是流氓，你看，在沖口那邊?！?/p>

云芳往沖口方向望去，果然看見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躲在小路兩邊的樹叢里。其中一個探出頭來時，云芳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張俊華嗎？

張俊華是云芳高中時的同學(xué)，張俊華坐在云芳的后面。有一天，輪到云芳值日，打掃到張俊華的座位時，不小心碰掉了一個筆記本。筆記本里居然夾有不少頭發(fā)，又長又細(xì)，顯然是女人的。云芳好奇地翻開筆記本，里面是張俊華的日記，每一篇都寫他對云芳的思念，還詳細(xì)記錄他收集頭發(fā)的情景。原來，云芳有一頭秀美的長發(fā)，上課時，常常像瀑布一樣垂下來，罩在張俊華的書本上，偶爾會脫落一根兩根。張俊華一根根收集起來，如獲至寶，夾在日記本里，沒人時偷偷把玩。云芳?xì)獾闷吒[生煙，當(dāng)即把張俊華的日記本和那一小把頭發(fā)交給班主任。第二天，班主任在班會上嚴(yán)厲批評張俊華。張俊華羞得無地自容，此后再也不來上課，聽說轉(zhuǎn)學(xué)到鄰縣去了。

沒想到，三年后，在這山溝里又遇到張俊華，真是冤家路窄。云芳和水清認(rèn)定，衣服上的紐扣肯定是張俊華扯掉的。張俊華和同伙躲在路邊，肯定不懷好意，云芳和水清不敢走這條路了?？蛇@是出沖的唯一通道，怎么辦呢？兩人最后決定翻山出去，繞開那兩個家伙。她們扯了幾條藤蔓，扎住沒有紐扣的襯衣，往山頂攀爬。山坡陡峭，到處是荊棘，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

云芳和水清剛爬上一個山崖，張俊華就喊：“喂，靚女，不能走那邊！”聽口氣，他還沒有認(rèn)出云芳。

兩個美女生怕張俊華和同伙追過來，于是更加奮力往山上攀爬。突然，云芳腳下一滑，她本能地向一根粗大的青藤蹬去。那根青藤竟掉頭在云芳的腳踝上咬了一口，原來這不是青藤，而是一條毒蛇。

云芳大叫：“阿清，我被毒蛇咬了！”

水清趕緊過來察看，發(fā)現(xiàn)云芳的腳已經(jīng)腫起來，情急之下，她也跟著大聲喊：“有人被毒蛇咬了，快來救命?。　?/p>

她們希望山上有人，可山上靜悄悄的，倒是張俊華在山下回應(yīng)：“你們千萬不要動，我們這就上去。”

云芳和水清寧愿被毒蛇咬死，也不愿落進流氓的手里。兩人掙扎著繼續(xù)往上爬，可她們原本就不善爬山，何況云芳還被毒蛇咬傷了，爬起來就更慢。一會兒，張俊華就追上了兩位美女。

跟張俊華一起上來的，還有一個中年男人，看他的長相，應(yīng)該是張俊華的父親。父子倆每人背著個小竹簍，竹簍里裝著一些青草和藤蔓。

中年男人喘著粗氣罵：“叫你們別動，干嗎還要一個勁爬山，不想活了？”

張俊華已經(jīng)認(rèn)出云芳，趕緊勸父親：“爸，這是我的同學(xué)，叫李云芳，快給她治傷啊。”

聽說是兒子的同學(xué)，中年男人的態(tài)度好多了。他一邊問云芳是被什么樣的毒蛇咬的，一邊用小刀割開云芳的傷口，然后叫：“阿華，給你的同學(xué)吸毒。”

張俊華趴到地上，雙手捧起云芳受傷的腳。云芳本能地掙扎一下，看張俊華并無惡意，才不再動。張俊華毫不猶豫地將嘴唇貼到云芳的傷口上，使勁將毒血吸出來，吐掉，再吸，一連吸了七八口，他父親才說：“行了?！?/p>

張俊華的父親從背簍里拿出一點草藥和一瓶藥酒，將草藥嚼碎，敷在云芳的傷口上，又把藥酒遞給云芳，叫她喝兩口。

喝過藥酒后，云芳感覺好多了，就忍不住地問：“張俊華，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呀？”

張俊華抹掉嘴角的血污，不高興地說：“如果不是我和我爸趕上來搶救，你現(xiàn)在恐怕連命都沒有了，怎么還說這種話？”

云芳說：“你和你爸救了我的命，我確實應(yīng)該感謝你，可你們扯……扯掉我們的衣扣，太缺德了?！?/p>

張俊華這才發(fā)現(xiàn)，兩位美女的上衣一顆紐扣也沒有，雖然腰間扎有一根青藤，胸脯上的乳罩還是露了半邊。他趕緊扭過臉，望著旁邊一棵大樹說：“我和我爸絕對不會干這種骯臟事?！?/p>

云芳疑惑不解地問：“可山里只有我們四個人，如果不是你們干的，難道是我們自己扯掉自己的衣扣？”

水清已看出張家父子并非壞人，就打圓場說：“衣扣不見回去再買就是了，人沒事就好。時候不早了，我們下山吧。”

云芳還是走不了路，只好由張俊華背她下山。貼在張俊華厚實的背上，云芳想，張俊華這家伙其實挺不錯的。當(dāng)年他收集自己的頭發(fā)，是出于愛慕，算不上什么壞事，只是自己那時太純真了，告到班主任那里，才把事情鬧大。這么一想，云芳就不好意思地說：“俊華，讀高中的時候，我讓你受委屈了?！?/p>

張俊華雙手將云芳往上托一托，笑著說：“沒有啊，我還要感謝你呢?！?/p>

云芳問：“我弄得你都轉(zhuǎn)學(xué)了，干嗎還要謝我？”

張俊華說：“正因為轉(zhuǎn)學(xué)，我后來才考上大學(xué)。如果一直坐在你后面，天天收集你的頭發(fā)，胡思亂想，我肯定考不上大學(xué)?！?/p>

云芳沒想到張俊華也是大學(xué)生，就問他讀什么大學(xué)，老家在哪，為什么到姑蘇沖來。張俊華說，他的家就在姑蘇沖外面，父親是個草藥醫(yī)生，他也想當(dāng)醫(yī)生，就到省城讀醫(yī)科大學(xué)。暑假回家后，他幾乎天天跟父親進山采草藥，今天也是進山采藥的。

難怪張俊華和父親在樹叢里探頭探腦，原來是在找草藥。云芳越來越喜歡這位老同學(xué)了，不由自主地把臉貼在他的肩膀上?？稍品嫉哪槃傎N上去，張俊華就指著一處灌木叢，小聲說：“咦，那不是你們的衣扣嗎？”

旁邊的灌木叢里有一個鳥窩，鳥窩里有不少發(fā)亮的東西，其中一些正是紐扣。一只雄鳥叼起一顆紐扣，不厭其煩地逗引一只雌鳥。雄鳥的喙又長又尖，顯然是它把紐扣從衣服上啄下來，叼回鳥窩，作為禮物送給情人。天下竟然有這種事，大家嘖嘖稱奇。

張俊華放下云芳，去拿鳥窩里的衣扣。那對情侶鳥雙雙沖出灌木叢，撲棱棱飛上天空，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來到鳥窩邊，張俊華又有重大發(fā)現(xiàn)：“鳥窩里有一枚戒指！”

張俊華把戒指拿過來給大家看，這是一枚金戒指，戒指上刻有四個小字，雖然筆畫有些模糊了，但還能辨出是“天王御賜”。

云芳自言自語：“這戒指是天王送給誰的呢？”

張俊華說：“送給你的?！彼呀渲复鞯皆品嫉氖稚希品夹呒t了臉……

選自《百家故事》2014.7下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