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林
《遼寧日報》策劃的一組致信中國高校教師、讓教師們“別在課堂上抹黑中國”的報道,引發(fā)了熱烈的輿論爭議。這封長長的來信批評一些高校教師缺乏理論認同,用戲謔的方式講思想理論;缺乏政治認同,追捧西方三權分立;缺乏情感認同,把生活中的不如意變成課堂上的牢騷。這封信爭議很大,有人稱贊其針砭時弊,有人覺得是言過其實和立場先行,以點帶面干預大學自由。
我們都是從學生走過來的,對大學課堂很熟悉。客觀地看,這篇來信所談到的一些問題,在大學課堂上確實存在,我們也曾遇到過那種在課堂上發(fā)牢騷、講段子、作噴子的老師。大學開放自由兼容并包,應該容得下各種人各種聲音,所以學生們雖然比較反感,但大多沒有太當回事,多是一笑了之。
首先,不要低估大學生的智商和判斷力,現(xiàn)在已不是老師講什么學生就全盤接受的年代了,大學生已有了自己的思考和思想,有了質疑和批判的能力。對于胡噴瞎侃的老師,學生們或會站起來辯論,或會用噓聲去鄙視,我上大學時還寫過一篇題為《教授,我來剝你的皮》的評論炮轟那些不好好授課的教授。其二,不要高估了教師在大學課堂上的影響力,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牢騷和段子比大學課堂嚴重多了,如今網(wǎng)絡對年輕人的影響大多了,某些教師只是拾網(wǎng)絡牙慧罷了。其三,大學課堂的開放與自由有自我凈化功能,并不是填鴨式的,真理越辯越明,自由的討論和聲音的爭鳴會讓年輕人對某些社會問題看得更清楚。其四,應該相信大學自治的能力,如今大學都有教學評估機制,學生給老師評分,一個老師若整天在課堂上發(fā)牢騷、講段子和胡侃亂噴,學生肯定不會給高分。
媒體這封來信,初衷可能是善意的提醒,但客觀上卻放大和渲染了這種問題,讓輿論和高校教師產(chǎn)生抵觸。如果換一種方式,效果可能會好一些。
比如,媒體如果克制一下評論的熱情,盡可能地去客觀記錄,以新聞報道的方式讓讀者判斷,而不是代替讀者判斷,輿論就更能接受。這封來信稱:研究老師的問題,我們選擇再老實地當一回學生。本報記者奔赴東西南北中,深入北京、上海、廣州、武漢、沈陽的二十多所高校,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聽了近百堂專業(yè)課?!热宦犃诉@么多的課,不妨做一個旁觀者和記錄者,將老師所講一節(jié)課的內(nèi)容完整地整理出來,并經(jīng)同意后刊登出來,由讀者來評價。來信都是評論和批評,卻沒有具體的論據(jù),到了哪所高校,聽了哪個老師的課,這個老師在課堂上講了什么?沒有翔實的報道,只有抽象的評論,這種批評如何能服人呢?
評論永遠不能走在新聞的前面,沒有新聞,就沒有事實的基礎,評論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立場先行”的反感。而且,不提具體學校,不提具體老師,不提具體講了什么,既讓人無從核實記者所言的真假,也讓高校老師失去了為自身辯護的機會??斩闯橄蟮靥嵯颉案咝=處煛边@個符號,只會讓所有教師跟著被污名化。
另一方面,如果媒體和記者老實當一個旁觀者和記錄者,避免成為當事人,會避免爭議。如果我去操作這個報道,我會盡可能多地去采訪學生,讓學生去發(fā)言,讓學生去評價老師的講課。雖然派了很多記者,去了很多大學,聽了很多老師的課,但這種聽課,只能是浮光掠影地聽。聽得再多,不比學生更有發(fā)言權。你只是聽了一節(jié)課,可學生是聽了一學期或幾學期,學生的評價顯然會更客觀些。有些老師可能只是偶爾開開玩笑,你記者聽了幾句就拿去當批評的材料了,這對老師也是很不公平的。多采訪學生,多讓學生去評價,媒體作一個記錄者,由讀者去評價,由教育部門去重視這個問題,這才是應有的角色分工。媒體卻想壟斷這所有的角色,報道中看不到學生的聲音,多是自身的判斷,自然就削弱了輿論自身的說服力了。
大學教師應該如何去講課?這個不需要誰居高臨下帶著教訓的口吻去教,重要的是,應該在大學系統(tǒng)內(nèi)形成討論氛圍,媒體最好不要替代教師和學生去當主角。endprint